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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些东虏要来不来的,实在耽误功夫。”陈德安排好了工兵营的事,策马挤进到了朱慈烺身后的军官圈里。
其他将校虽然不满,但架不住陈德脸皮厚。闵子若又是一早就认识陈德的,也不会出手阻拦。而且马终究是一种文雅的动物,看到同类过来多少会挪步让出身位。这才让陈德如愿以偿地凑上去与皇太子搭讪。
朱慈烺笑道:“工程进度如何?”
“还是有些慢了。”陈德道:“但要更快,恐怕也没办法。用了夯土车之后已经快到了极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需要什么,多跟技工学院的那些教授们说说。他们有时候并不知道别人缺什么,真要知道的话,说不定很轻松就解决了。”朱慈烺笑道。
“能把那个采石、碎石的东西做出来就好了,能腾出不少人手。”陈德又故作长叹道:“殿下,卑职如今忧虑得彻夜难眠。”
第271章 洪炉照破夜沉沉(10)
“怎么?”
“工兵营只有短兵配备,”陈德道,“劳工营和苦役越来越多,卑职生怕哪天出个意外,弹压不住便又是一股呼啸山林的反贼。”
“唔,你是要武装工兵营?”朱慈烺问道。
“卑职确有此意。”陈德生怕皇太子见疑,连忙解释道:“工兵营其实在筑路、采石、运输上花的时间不多,即便抽半天出来操练也不会太过妨碍工程进度。而且现在苦役营中有很多剿匪发配来的恶徒,不能不派人监管。卑职以为,只要给工兵营配发藤甲和盾牌,以木槌为武器,既可以压制暴动,又不会造成大量伤亡。”
朱慈烺也觉得数万人被安排强制劳动,如果没有足够暴力镇压,的确容易发生问题。现在时间还早,即便有人串联也未必会爆发出来,以后可就难说了。而且等解决了巴哈纳和石廷柱,鲁西地区也要循序从乙级向甲级过度,势必还会有更多的土贼、刁民、劣绅发配去劳工营。
“可以。”朱慈烺点头道:“等这仗打完,从缴获的兵器里先分你一部分。不过你也别浪费,既然领了兵器,该有的操练还是要有。”
陈德咧嘴一笑:“那请殿下一并配给参谋吧。”
“嗯,”朱慈烺很慷慨道,“医疗队也会给你配下去的。”
陈德大喜过望,激动地马上行了个军礼。
朱慈烺目光投向东北面,就在刚才与陈德说话的功夫,一条黑色的烟柱冉冉腾起,正是报警的狼烟。
千里镜下,马蹄带着尘土高高扬起,等候已久的满洲铁骑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真容。
泰西钟上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了四点,在这个太阳西斜的时间,第一屁东虏哨骑迎着光,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他在一株歪脖子老树前停了下来,远远打量着面前的明军阵地。
在那株老树的树干上,涂抹着浓浓的白垩和红土,表明那里正是火炮有效射程的终点:一百五十丈,也就是一里地。
经验丰富的东虏哨骑缓缓放纵马匹往前走动,在他身后浮现出更多的骑兵。东虏骑兵铺开并不整齐的阵列,往前压进到了九十六丈的距离上,停下了马步。这个距离正是传统上的两百步安全距离,除了火炮之外没有一种武器能够打到那么远的地方。
及时赶到战场的刘肆,带着自己的坦克司阵列在胸墙之前,保护一字排开的虎蹲炮,与越来越多的东虏骑兵对峙。在他们头顶上是用门板、竹木搭建起来的防箭棚,以此防备敌方的弓箭抛射。
能进这个司的人都是胆气之辈,即便原本胆子并不很大的兵士,在进去之后都会受到同袍的感染,变得胆壮起来。
“殿下,不着甲么?”闵子若上前问道,他自己早已经换上了一身新配发的山文甲。
这套制式山文甲三十多斤,人字形的甲片密密麻麻的连接在一起,比起普通铁鳞甲更轻便,也具有更好的防护力。在闵子若胸口,还有一个圆形的铜质护心镜,腹部一个铜质虎头护腹。两肩有护膊,脚面有卫足,手上有铁臂手,全套穿完之后就是一个闪亮的铁人。
自从东宫推出这款山文甲作为将官和贴身近卫的制式装备,连偏爱皮甲的人都难以不动心。
朱慈烺却不喜欢无端穿这么一身站在战场上,太重太累。而且他的安全很有保证,这个山包在阵地后方,如果东虏已经能够危及到他,那肯定是萧陌战败了,自己也应该早就退回德州城了。
“还不应旗?”尤世威有些不耐烦了。
他话音刚落,萧陌的中军传出了应旗的讯号。一面面旗帜循序升起,整个阵地顿时澎湃而出一股阳刚之气。
远处的东虏骑兵颇为吃惊,带队的甲喇章京更是深感意外。他本人是身经百战的东虏战士,从大凌河一直到如今入关,他还从来没见过敢列阵城外的明军。再细细看来,这支明军的装备和阵容也与之前的明军大为不同,而且还有火炮放在阵前。
“主子,这些明军有些不一样啊!”甲喇章京的侍卫纵马回来:“他们修了一堵墙,看不到墙后面还有多少人。不过露出来的火炮就有十来尊。”
甲喇章京皱着眉头,道:“前面的都是步兵,没看到他们的马兵在哪里。把队伍展开,先试探一下。”
“嗻!”侍卫纵马跑去传令。
东虏骑兵很快向左右翼散开,约有五十余骑,倒像是要包围德州阵地一样。
轰!
土地中冒出了一道火光,东虏左翼的二十余骑登时散乱一团。被引爆的地雷喷射出大量的泥土、石块、铁钉、甲片……在大量火药的推送下,呈圆周状夺取了周围骑兵的性命。
如此之近的距离,东虏马甲的甲胄根本挡不住这些尖锐弹丸,只是一枚就收割了六个骑兵的性命。
随着引线长短和燃烧速度的不同,又有三五个地雷被引爆,顿时让左翼的骑兵纷纷撤退,生怕再踩到什么。
甲喇章京看到自己的人马倒地,颇为肉痛。他啐了一口:“胆小的蛮子!走,咱们上去吓唬吓唬他们。”
他身旁的侍卫舔着嘴唇,狰狞笑道:“奴才让他们开开眼。”
一队十余骑东虏铁骑排成一列,催动战马,朝明军阵前冲了过来。稳稳停在了八十步上,纷纷取弓漫射。一般明军在这个时候就会放铳,而实际上八十步的时候鸟铳还很难穿透甲兵的铁甲。
漫射的轻箭杀伤力并不高,被防箭棚挡住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即便落入阵中,也被铁甲拦了下来。如果是大队人马的集体漫射,或许还能造成数十人的伤亡,但只是十余骑,实在太没意义了。
这些骑兵很快冲进了五十步距离,这是明军火铳的有效杀伤范围。他们很清楚在这个距离上,身上的铁甲也保护不了他们。但是他们更清楚,明军的火铳没有准头,未必能命中他们这些疏散站位的骑兵。
有两个胆子大的东虏骑兵,索性翻身下马,换了步弓,张弓平射。
明军还是没有放铳。
“他们不会是没有铳吧?”甲喇章京心中疑惑。他正要下令让那些侍卫回来,突然听到明军阵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中,一个东虏甲兵落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是明军阵中的神射手在对射。
从大凌河至今,还没有任何一支明军胆敢如此挑衅满洲大兵!
甲喇章京心头腾起一股怒火,用满语高声喝道:“右翼冲锋!”
东虏大队骑兵冲向了右面,只是没有想到,右面也是地雷的。这回东虏没有退却,被蔑视侮辱让他们存心要杀光眼前这批明军。他们冒着此起彼伏的地雷,在付出了十余骑死伤之后,冲进了八十步的马弓漫射区域。
不等他们开弓射箭,调整好了射击角度的一七式营属火炮,终于发出了一轮强力的射击。
一枚炮弹正好击穿骑兵队列,撕烂了十余人之后落在地上,又跳起砸在一匹战马的胸膛,明显看它的胸肋深陷下去,发出一声嘶鸣。马上的东虏倒在地上,腿已经被压断了。
萧陌在千里镜中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并无甚波澜。经历过死里求生的鏖战之后,他已经对生死看得极淡了。现在让他焦虑的是,第二千总部是否运动到了堵截位置。手里没有足够机动力量的骑兵,很容易就会让这些东虏前锋逃走,如果不能堵住他们的退路,贸然投入战兵近战只是徒劳浪费战斗力。
第272章 洪炉照破夜沉沉(11)
一道明亮的白光带着青色的尾烟在东北面腾空而起,发出尖锐呼啸声。
这个窜天猴是第二千总部发来的信号,表示自己已经运动到位,可以进入战斗。
萧陌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个都不要让他们跑了!”萧陌的指挥刀高高举起,发出了全军冲锋的号令。
随着尖锐的唢呐声响彻战场,刘老四终于等来了冲锋的时刻。他高举方牌,第一个冲出了阵列。在他身后的长枪兵和镗钯手,也跟着爆发出战斗的呐喊,追了上去。
正蓝旗的甲喇额真呼喝着部下,下令集结,朝冲上来的明军发动冲锋。在最近的二十年里,数百满洲骑兵追逐数屠杀千上万的明军已经是双方战场上的常态。然而今天,这个常态已经被打破了。
明人传统的八十步,等于三十八丈另四尺,也就是朱慈烺更为熟悉的一百二十八米。
在这个距离上,东宫的体能训练标准是二十秒及格,但是冲锋时间必须按照盾牌手全负重的冲锋速度来算,整个阵型迎上东虏的时间应该是在三十至四十秒之间。
如果东虏的骑兵站着不动的话。
正蓝旗的甲喇额对于明军竟然敢冲击自己的马甲兵简直是惊诧得无以名状。或许老一代的东虏还见识过孙承宗时代关宁军的野战冲锋,但是他绝不相信现在的南蛮子竟然敢以步甲向马甲冲锋。
“冲过去,杀光他们!”甲喇额真举起手中大刀,高声喊着。
“弓箭!射!”冲锋中的刘肆同样高声喊道。
短刀杀手队早已经挚出弓箭,在跑动中完成了弓步前冲,上仰角抛射的战术动作。
箭羽破空,落在慢步跑来的东虏骑兵头上。
这轮箭雨只让十来骑落马,还有的箭矢插在了东虏甲胄上,却没有伤到人。
当骑兵进入了二十步相对距离的时候,甲喇额真高声呼喊,催动马匹全力冲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步卒们转身逃跑的景象,发出嘶哑而诡异的吼声,像是回到了白山黑水之间的猎场。
“集结!枪阵!”刘肆昂然无惧,在跑动中已经抬起了盾牌。
坦克司的中军旗挥出集结的信号,跑动中的竖阵纷纷靠拢,一面面盾牌几乎拼成了一堵墙,在最后数十步的距离上调整水平线。
刘肆已经看到了与自己对阵的东虏骑兵。那是个上牙槽暴露在外的野人,皮肤蜡黄,眼睛小得几乎像是没有睁开。他的鼻孔和耳朵上都打着环,就像是城隍庙里塑着的小鬼。
那东虏骑兵也盯住了高大的刘肆,狞笑着挥动大刀朝他头上砍去。
刘肆斜举盾牌,大刀无力地落在盾牌上,被他顺势卸力,从身边滑过。
东虏马甲满脸狰狞,缓缓垂头看着自己肋下插着的两杆长枪。
长枪同时一绞,一扎一扯,撕裂皮肉,又收了回去,仿佛是彼此的镜像,分毫不差。长久以来反复操练,终于展现出残酷的艺术性。在与东虏骑兵相接的刹那,一丈四尺的长枪从盾牌的间隙中刺了出来,将冲在最前面的东虏骑兵刺得人仰马翻。
“虎!”刘肆高呼一声,带头冲进了骑兵阵列。
“虎!”所有人都跟着发出暴喝,向前冲去。
东虏骑兵阵列只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