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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
汉军旗这边只有洪承畴和祖大寿的次子祖泽溥。虽然祖大寿降清之后一直不愿为满清征战,只拿着高官厚禄当个寄生虫,但这回形式太过紧急,三顺王和吴三桂都投入了西路征战,南面的汉军旗实在缺人统领,只能动用祖家将了。
洪承畴虽然资历极高,但到底是文官帅臣,真正行军布阵,两军接敌,还是得靠有战阵经验的武将。他看了看下首的祖泽溥,仿佛能看到他心中对此战的抗拒,便转头对阿巴泰道:“希尔根本来只是受命探查虚实,不知明军三镇虚实强弱,安能轻动大兵?”
“胆怯!”索海起身叫道:“我诸申勇士何尝怕过明军?就算他们三镇齐来,也扛不住我十万大军!”他只是梅勒章京,算起来是正二品武职,但洪承畴却是正一品的总督大学士,若是在明朝绝不可能有人敢对他无礼。
洪承畴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没有跟这个粗人争辩,索性闭口不言。
阿巴泰一手敲了敲桌面,一手抚着胸口,道:“打一打,虚实自然就出来了。索海,既然你有心出战,我就给你一万人,尽快踏破安平,然后撤回来,看明军如何应对。”
“嗻!不破安平,我提头来见王爷!”索海大咧咧立下了军令状。
阿巴泰微微摇头,又道:“博和托,你速速赶往天津,领东路兵打沧州,也是以试探为主,不要多损兵力。”
“嗻!”博和托是博洛的哥哥,可博洛已经是贝勒了,他却还是贝子,正需要独当一面的机会。
“图赖,遏必隆,”阿巴泰道:“你们赶往河间,领中路兵策应博和托和索海。本王和洪先生领大军防御真定明军。”
“嗻!”两人同时应命。
洪承畴很不满阿巴泰自说自话地定下了整个战略,但他身为汉臣,虽然总督军务,但仍旧不可能压过努尔哈赤的儿子。清朝说是一个国家,但部落联盟的性质更浓重些,六部堂官都是可有可无,何况一个总督。
阿巴泰缓缓站起身,宣布道:“就此进军吧。”
不一时,大帐中众将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洪承畴一人。
洪承畴这才道:“王爷,眼下天寒地冻,野外攻战实在不是时机。”
小冰河期的华北有多冷?在没有气象学统计之前,很难得出具体数值。不过如今广东的冬天都能滴水成冰,华北的温度直观感觉也在零下二十度。这种极寒天气,就算城中都有人冻死,何况住在野外?
“难道就我大清兵受冻?”阿巴泰不以为然:“我诸申在辽东时候不是更冷?也一样打进关里了。明军怕是更难以适应。”
洪承畴不能否认,东兵在对寒冷的适应上的确胜过明兵。然而人的抵御能力终究有限,当气温下降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算再抗寒也会冻死。如今已经是二九天了,等到三九天的时候若是还住在帐篷里,势必会有大批兵员冻死。
“我军要是有人冻死,那明军肯定已经冻死光了。”阿巴泰十分有信心道。
事实证明,阿巴泰太过于乐观了。
初九日一早,希尔根营中就出现了十余人冻死。这些人主要是没有冬衣的阿哈,原本也属于消耗品,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到了中午时候,减员数量仍在上升,已经从阿哈扩展到了伤病员。
希尔根也是与阿巴泰一样想法,认为明军急行救援,肯定来不及带辎重,晚上冻死的人肯定更多,当下约了祖泽润,再与明军列阵攻杀一场。
……
明军昨夜安然无恙,并无一人受冻。
望楼上的观察哨第一时间发现了清军营内开始列队,当即传下消息。
王家康从帐篷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下令列阵迎敌。
整整一夜,庞家庄正面已经筑起了一道半人高的胸墙。在这种季节里,只要拉起两匹粗布,朝上面泼上水,很快就能冻得硬板一般。然后在中间灌入泥浆,经过一晚上的冰冻,一道坚不可摧的胸墙就筑成了。
因为村子里有三口深井,提上来的水还冒着热气。所以这种简易工事墙的关键就在于开挖土方,好在当年庄里有准备巩固寨墙的现成砂土石料,这回正派上用场。
有了胸墙加虎蹲,外加寨子里的红夷炮,明军甚至不用尽数列阵。第三千总部分成了两班,轮番上阵。没轮到的就在后面的帐篷里休息,保证体能。而清军为了保持攻击力度,只能阵列野外,一波波地冲击明军防线,却连个缺口都没能打开。
希尔根一度想绕道侧翼攻击明军,却发现侧翼已经有了新的明军援兵守卫,一样有着数门不可抵挡的虎蹲炮。一时间,希尔根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但想回头却已经没退路了。因为,他今早拿到塘马通报,梅勒额真索海正率领大军赶过来。
现在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明军肯定比咱们还难熬下去。”希尔根对祖泽润道。
祖泽润忍不住道:“你是不知道大明到底有多富庶,若举江南财力来建这道防线,就算十万大军耗在这里,也熬不过他们。”
希尔根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粗气,没有反驳。
明军又开始造饭了,飘散出来的香气勾得人口中津液泉涌,没有丝毫困顿的迹象。几个阿哈身穿单薄的衣裤,冻饿难耐,嘴唇乌青,望着冒出炊烟的明军营寨吞咽着口水。
对于清军而言,衣甲都是自己准备的,如果准备不足就只能剥死人衣甲保暖,或者认命冻死。实际上,每年冬天都有大量包衣阿哈冻饿而死,这也是满洲人每年冬春交接时要“抢西边”补充生口劳动力的缘故。
不过这回,他们已经在西边了。
第333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12)
索海到了庞家庄清军营垒,看到阿哈们手持木铲,在鞭子底下有气无力地敲打冻土,也不知道是在平地还是挖土,心中只感到一阵憋闷。他骑马冲进希尔根的中军大营,用满语暴喝一声:“希尔根!你打的什么仗!”
祖泽润在辽东多年,能说一些蒙满话,知道这是满洲人之间的问题,自己绝不能参与,便当做聋子一般往旁边退开。
索海也不管他,朝着希尔根嚷嚷道:“天已经大亮了,怎么还不进攻!只是让些阿哈在那儿敲地就能敲死蛮子么!”
“大人,”希尔根面色铁青,“今日风大,弓箭火铳都到不了明军阵上……”
“笑话!风大就不打仗了么!”索海大手一挥:“从现在开始,全军听我号令!”他大步流星走到主将座上坐下:“列阵!给我冲阵!阿哈、无甲在前,有敢退缩者,甲兵杀!甲兵敢退者,巴牙喇杀!冲不过明军阵墙就给我死在那边!”
强风天里,鸟铳的火药会被吹散,甚至连铅子都会被吹偏。又因为吹的是西北风,弓箭更是直接被吹得打横,落到明军阵前的寥寥无几。而明军的火炮受到的影响却不大,而前装燧发枪是直接将火药送入枪管,只要清军攻入二十步范围,仍旧可以有效破甲。
戚继光对优秀火铳手的标准是七十步的距离十发七中。按照这个标准,明军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火铳手,基本都算是优秀火铳手了。只是碍于火铳技术原因,这种命中只是瞄准左胸,结果击中腹部或者头部,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战争需求而言,也算是有效杀伤了。
索海除了人数占有优势,无论是从兵器还是士气,都处于完全的劣势。他率领的生力军倒也的确摸到了明军的胸墙,不过却是一次次被明军的长枪打了回去。
最为接近胜利的一次,甚至有几个巴牙喇突破了胸墙,冲进了阵后,就在索海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明军阵后发出一排铳声,是赶来救场的火铳手抵近射击,瞬间夺回了缺口。
王家康身穿棉甲,头上盔旗被大风扯得发紧。他一步步登上望台,手持千里镜望着,把握下面的战局。明军虽然人少,但在防御上还是绰绰有余。民夫往来奔走,迅速将受伤和阵亡的明军运入村中,使得伤亡对士气的影响降到最低点。
反观清军,每次冲到墙前已经满是哀嚎的伤兵和尸体,使得士气大跌。等满洲人反应过来,派出甲兵对倒地哀嚎的阿哈进行砍杀,却已经无法提振士气了。
越来越多的阿哈在冲进明军攻击范围之后,立刻倒地装死,或是拉个清军尸体盖在身上,希望能够躲过甲兵督战队的大刀。
索海看得牙痒,很难理解这竟然是以胆怯闻名的明军。
“鸣金吧。”索海早间的傲气已经荡然无存,看着冲锋比散步还慢的清军,终于决定收兵休整。
听到营中金声大作,清兵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撤离了明军阵线。那些装死的阿哈连忙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跪地投降,希望能够免死。
“上校!”参谋长仰着头朝望台上王家康叫道:“留俘虏么!”
“留。”王家康一边往下爬,一边道:“给他们热汤热粥,棉衣皮鞋,休息两天。等养好了给我去叫阵。”
那参谋嘿嘿一笑,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王家康从最后两节踏板上跳了下来,又道:“传令下去,准备进攻。”
“进攻?”参谋有些意外。
“咱们这儿打了多久?”王家康反问道。
“清军第一次进攻是在八点二十分,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参谋道。
“一个半时辰,”王家康嘴角微微上扬,“深泽过来的第一、二两个千总部可是昨天就运动到位了。他们一定是在等东虏彻底松懈下来才打。”
东宫系统的明军可不是一支单打独斗的部队。
在老侍卫营时代,所有人都填鸭式地灌输队友、团队概念,有功同赏、有过同罚已经成了骨子里的本能。
近卫一师第二营的另外两个千总部一早赶路,终于在清军疲软的时候赶到了战场。只是见清军并未耗尽全力,所以一直埋伏在战场西侧,只派出探马斥候,游走击杀清军的探马和伏路兵。此时战事正紧,索海和希尔根都没有意识到西路的探马已经良久没有回报,更没想到已经有两个千总部在一旁虎视眈眈。
终于,当清军鸣金收兵,两个休整完毕的千总部终于露出了獠牙,扑向十里之外的清军大营。而此刻的清军正是人困马乏,士气低迷,起锅造饭的时候,哪里想到竟然还有两支大军从侧翼袭来。
虎蹲炮撕破了清军慌乱中组织起来的防线,士气高昂的明军如同热刀如冻油,瞬间将列阵迎战的清军吞噬。
索海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会出现如此规模的明军伏兵。如果说是明军早有预谋,那么他们是如何知道大清要先打安平的?如果说是明军将领的反应神速……也不该有如此神速的反应啊!
“大人,前头顶不住了,咱们先撤吧!”希尔根纵马找到了索海,四周都是慌乱的清军。
索海看着明军红旗招展,士气如虹,又占据了上风位,知道大势已去,只得恨恨道:“走,收拢人马再冲回来!”
然而高高挑起的将旗却出卖了索海的行踪,逃跑方向很快就引来了明军的毒火球。这种用砒霜、巴豆、狼毒、石灰、沥青的特殊炮弹,一经爆炸就会释放出大量烟雾。如果大量吸入这种毒烟,会让人口鼻流血而死。
当然,实际上没人会傻到对着毒烟猛吸,所以毒火球的作用主要是干扰马匹。
这种对马匹嗅觉的持续伤害,远比声音和火光更为有用,迫使战马原地打转,不断地喷着响鼻,不肯服从骑手的指挥。
天公作美,在明军射发毒火球之后,原本的大风竟然停了,浓烟没有被及时吹散,造成了清军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