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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济世一怔，接着脸色也阴沉下来。
“王老虎，朕每年花上千万元养海军就养出这么个结果！”
朱济世真的有些火了，海军居然说对付不了俄国舰队……要等英法一块儿宣战！可英法什么时候宣战？马蒂尔德公主给出的时间表是明年2月到3月，确切消息传来怕已经是五六月份了！同俄国的战争怎么能拖到那个时候？
“难道没有办法做掉琉球的俄国舰队？”
王德虎两眼盯地，心说琉球的俄国舰队哪儿那么好打？俄国人这几年在琉球别的事情都没做，就是备战来着，那霸港早就固若金汤，海岸炮台修了不下10座，如果啃得下来？
“铁甲舰能用吗？朕记得已经有6艘蒸汽铁甲舰移交给海军了吧？”
朱济世说的“蒸汽铁甲舰”当然不是定远、镇远这种铁甲巨舰。朱皇帝只是个可以客串一下化学家的医生，不懂造船、机械那一套，虽然下令南洋造船公司去建造铁甲舰，还画了草图。但是并不等于南洋公司就能拿出超过这个时代的先进武器。
实际上他们造出来的铁甲舰根本不先进，就是一重拥有坚固装甲，但是速度和适航性都很差，只能在近海内河转悠的军舰。而且他要求的旋转炮塔也早不出来，后膛炮也没有，所以火力也不怎么强大，除了能挨打就没有什么优点了。
“皇上，铁甲舰根本出不了远海，根本到不了琉球……”
王德虎对这6艘铁乌龟很不满意，如果能让他选择，他宁愿要6艘三级战列舰，这铁甲舰的造价可比三级战列舰贵啊。
“怎么会到不了琉球呢？日本人都能用平底船往来中日，难道朕的铁甲舰比平底船还不如？”
朱济世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是被王德虎这个笨蛋给气的，都有铁甲舰那么牛逼的东西了，怎么会对付不了俄国人在琉球的那点舰队？从定海到琉球才多少路啊，又不是去澳大利亚！实在不行，找几艘蒸汽帆船拖着铁甲舰去不就行了？
“去把那六个铁甲舰舰长招到承德，朕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朱济世很想见见海军的新生代，他对王德虎、赵大亨、薛定粤这些老海军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这些人都是海盗出身，没有经过正规的海军教育，脑子有僵化，就算有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给他们指挥也打不了什么胜仗。
“皇上，那么对俄宣战的事情？”左宗棠忙追问了一句。
“再等等，等决定了海军琉球作战方略后再说。”朱济世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早就下了尽快向俄国宣战的决心。
不过此时正在买卖城前线督军作战的罗军旗却还不知道皇帝的决心，也不知道俄军已经深入蒙古腹地，正在同明军捉迷藏。所以他仍然按照原定计划，向买卖城内的俄侨和俄国外交机构发出了撤离战区的要求。
“总督大人，您就放心离开买卖城吧，您放心，我奕欣只要有一口气在，买卖城就能坚守下去！甭说到冬天，就是到明年这个时候也毫无问题。可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买卖城虽说是易守难攻，还有两万八旗兵和两千俄兵，守是肯定能守住，但是万一的准备还是应该有的。咱们这么说吧，要真有个什么万一，我们守在买卖城的旗人肯定是没有活路的，可是到了俄国的旗人怎么办？特别是那些旗人妇孺怎么活下去，您得给句准话，这样大家活就是死也瞑目了！”
说话的正是奕欣，这些日子，已经有些谣言在买卖城内流传。说是到了俄国的旗人妇孺都被当俄国人当成了农奴，分配给西西伯利亚的贵族农庄了！这事儿让买卖城内的八旗爷们都有点忐忑，因为这几年的残酷战争让八旗的男丁数量直线下跌，他们这些还活着的旗人汉子，谁没有一堆妇孺要养？他们在买卖城这里扛着，明面上说为了复兴大清，可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这些妇孺能好好活下去？
如果这些妇孺都在给俄国人当奴隶，那大家伙儿在买卖城拼命还图个啥？就为让家里的老婆孩子当农奴么？这样还不如投降明军，大明那里没有农奴啊……
当然，奕欣是绝对不相信这种谣言的。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令追查谣言源头，可是查来查去，居然不是查到万恶的大明敌对势力身上，而是查到了买卖城内的俄国商人和军人那里。
按照这些俄国大爷们的说法，正经的俄国人90％都是农奴，你们这些亡了国跑到俄国的亚洲人还想爬到俄国主子头上当自由人！？这不是做梦是什么？俄罗斯人可没有苛待自己人去善待友邦人士的传统！
所以今天听说穆拉维约夫准备带着一部分俄军官兵护送俄国侨民和还留在买卖城内的一部分八旗贵族妇孺前往伊尔库茨克，奕欣就壮着胆子来要个说发了——他家里也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要离开买卖城啊！
可是穆拉维约夫又能给什么说法呢？虽然他是反对农奴制度的，但他不过是个东西伯利亚总督，在东西伯利亚算是头一号大人物，可是在彼得堡也没有太多说话的余地。而且，穆拉维约夫是反对将俄罗斯人当成农奴对待，并不反对将亚洲人当农奴……
不过就奕欣一家来说，他这位总督大人还是可以给出一个保证的：“大汗陛下，请您放心，您和您兄弟的妻儿俄罗斯帝国一定会照顾的，如果没有成立流亡政府的条件，我会请求沙皇陛下将他们封为贵族，赐给庄园，绝对不会让他们受苦的。”
第710章 黄俄之梦
“不……不会的！”
买卖城，小小的博克多汗王宫寝殿里，奕欣啊的一声发喊，自炕上坐起，心悸犹自未停，脸色惨白，汗流浃背。
“万岁爷是噩梦了？”
身怀六甲的兰妃叶赫那拉氏也醒了，一边拍着奕欣的背帮他顺气，一边问道。
当然是噩梦，混到眼下这个地步，再能做美梦就真是没心没肺了。
奕欣两眼发直，梦境还在他脑中里萦绕着。
在梦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为了大清，为了祖宗，在买卖城同十倍百倍的强敌苦战到死，也算壮烈。这已经算不得是噩梦，而是就快成为现实了。眼下已经开到买卖城南面的明军多达六七万，还是一水的新式陆军，双方已经打过几场前哨战了，结果都是明军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现在买卖城内大部分的俄军又要撤走，城破当然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真正让他汗流浃背的是兰妃母子日后的遭遇。在梦中，他最爱的兰妃被穆拉维约夫带去了伊尔库茨克，安置在一所装饰华丽的庄园当中，衣食无忧还有人伺候。在那里，兰妃替他生下一个儿子，眉眼口鼻都和他一模一样，极为可爱。而穆拉维约夫对兰妃母子也算照顾，还给沙皇写信，请求沙皇册封兰妃所出的儿子当俄国侯爵。如果梦就到此为止，倒算是个美梦了。
可是随后的梦境却让奕欣心悸不已，正当兰妃母子在伊尔库茨克快乐生活的时候。万恶的大明帝国主义又入侵了俄国的东西伯利亚，穆拉维约夫指挥军队在贝加尔湖畔和明军决战，可惜寡不敌众战死疆场。而兰妃母子的好日子也到了头，跟着逃亡的俄人一路向西。在途中碰上了强盗打劫，兰妃携带的财物全部被抢走，本人也被奸污！更可怕的是证明兰妃母子身份的穆拉维约夫所写的信件也全部丢失。结果被西西伯利亚当地的俄国官员当成了普通八旗子弟，分配进了一所贵族庄园当农奴！
不过噩梦还没有结束，为了让儿子能有一口饱饭吃，兰妃每天晚上还要去陪一个又老又丑的俄国老管家上床！可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也过不安稳，一个女奴贩子看上了兰妃的美貌，花了几十个金卢布买下她，送到了彼得堡卖进妓院，而自己和兰妃的儿子则一直留在西西伯利亚当农奴，不到10岁就下地干活，也没有念书的机会，农奴制废除后又给俄国地主家扛长工，活到40岁就染病身亡，没有结婚，一辈子孤苦伶仃，穷困潦倒。而这个孩子死去的时候，已经快60岁的兰妃早就年老色衰，被赶出了妓院，在彼得堡的贫民窟里面讨饭……
看到自己妻儿这等下场，奕欣忍不住就放声大哭起来。然后就醒了。
喘了好一阵气，奕欣将兰妃搂在怀里，低声嘀咕道：“朕不放心，朕真的不放心你们母子啊……”
可是不放心又能怎么样？丢开买卖城的三四万八旗兵和兰妃一起去伊尔库茨克去彼得堡吗？就算奕欣不要祖宗不要大清了，俄国人也不会答应的！他这个大汗虽然说什么都不算，但却是买卖城里面几万八旗兵的主心骨，他要是跑了，下面的人谁还有心思打下去？
这个道理，叶赫那拉·兰儿又怎么会看不透呢？她依偎在奕欣怀中，柔声安慰道：“皇上，您别想那么多了，这个买卖城是天下少有的坚城，花了一年多时间动用了二十万军民才修起来的，就算有百万明寇也别想打破！妾身就在伊尔库茨克等着皇上的好消息！”
奕欣无力地摇了摇头：“守不住的……广州没有守住，荆州没有守住，北京没有守住，连盛京都没有守住。这个买卖城有多坚固？能够比得上北京城？俄人把我们旗人顶在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减少他们自己的伤亡，也是为了多拖延些时日罢了。他们在西边和土耳其帝国打起来了，搞不好英法都要卷入！他们俄人的重心终究是在西边，只要西边能大胜，哪怕在东边输一点给大明也无所谓，所以……”
他沉默了半晌：“所以你还是去欧洲吧，不要在伊尔库茨克呆着，那里不安全啊。去彼得堡吧，朕让老七陪着你一块儿去，朕还有几十万两内帑，你都带着走吧……省着点花，该能让你们母子俩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奕欣当然不知道兰妃肚子里怀着的孩子的性别，只是他太想要个孩子了，所以才一直说“母子”。
“皇上，您要振作些啊，我大清的将来可都……”
“大清没有将来了！旗人也没有将来了……”奕欣苦笑了起来。“不过爱新觉罗家族还有将来！”
他叹了口气，看着兰妃的凸起的肚皮：“朕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复兴大清，也不是为了几十万旗人妇孺，朕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朕能管的，就是爱新觉罗家族，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兰妃，你一定不要让朕失望，一定给朕一个儿子！”
兰妃摸了摸肚皮，重重点头：“皇上，一定是儿子！将来的大清天下……”
奕欣皱起了眉头，认真地看了兰妃一会儿，摇摇头：“兰儿，没有大清天下了！朕不希望朕的儿子再为了什么恢复大清天下把一辈子都搭进去。知道了么？”
兰妃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
这话真是言不由衷啊！叶赫纳拉·兰儿在心中暗暗发誓，哪怕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也要让她去祸乱逆明天下，如果是个儿子，那更是要和朱逆干上一辈子。也不求恢复大清江山，但就是不能让逆明好过，绝对不能！
……
此时此刻，在买卖城内的一所小宅院内，奕欣的老师卓秉恬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和蔼地向前来告别的子孙点头。
尽管奕欣也命他撤出买卖城千万伊尔库茨克，但他还是坚决留下来和奕欣共存亡，他现在的身体不好，就算不死于乱军，也多活不了几日，死在买卖城内还可以得个忠臣的名誉，何乐不为呢？
不过他的子孙们不能死，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一个穿着长袍马褂还留着辫子的小男孩走到卓秉恬跟前，施了一礼，脆生唤着爷爷，正是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