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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神色依旧,并不多言。但谁都看出,她话已出口,就难以改变。
狄青神色有分焦急之意,劝道:“飞雪,你听我一句,跟我走吧?”
飞雪仍旧沉默,飞鹰一旁冷淡道:“你连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全,明知有救治心爱的女人的机会也不去争取,谁能放心和你在一起?”
狄青霍然扭头,怒视飞鹰道:“郭邈山,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你这般不择手段,有些事情是有些人必须担当的!”
飞鹰一震,不由倒退半步,嘴角微跳,眼中满是惊奇诧异,半晌才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狄青目光闪动,只能凝望着飞鹰的一双眼,一字字道:“郭邈山,你不真的以为没有人知晓你的恶事,你也不要真把自己标榜的至高无上,你区区一个叛逆的盗匪,无恶不作,难道会有人放心和你在一起?”
飞鹰目光锐利如针,阴冷的望着狄青,许久才笑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郭邈山?”他这么一问,无形中就已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狄青讥诮道:“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就故弄玄虚,说和我曾经见过,要为郭大哥报仇。你只以为我早就忘记了你,可是飞龙坳一战,经历过的人怎么忘记?当年飞龙坳一役后,你和王则、张海三人离奇失踪,再也没有下落。不过数年后,你们就反倒拜弥勒教,在教内秘密修习五龙、滴泪等经,蛊惑人心……”
狄青一口气说出这些,心中却想起郭逵当年所言,“郭邈山和张海在陕西造反了,他们现在声势不小,已是朝廷的隐患。大哥得知郭邈山他们造反,立即请命前往陕西平叛。”
往事如烟,烟消云散,故人已逝如流水,但事迹如刻在心间……
飞鹰目光更冷,已缓缓的握紧了双拳。
狄青似乎没有见到飞鹰的杀机,继续道:“后来你们势力渐大,公然纠结流民造反,郭遵郭大哥前往平叛,你郭邈山虽不差,可还是不敌郭大哥!你虽兵败,但狡猾多端,逃得了性命。”
飞鹰长叹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不敌郭遵,可惜他……已死了。”他眼中提及郭遵,不再有伤怀感激,反倒有分释然。
“郭大哥去了,可我狄青还在。”狄青凝声道:“你们叛军事败,叶知秋捕头全力通缉你等,你和王则、张海等人转为暗处活动。你一直不肯揭开面罩,就怕我知道你是郭邈山,引起叶捕头的留意,对你行事不利。你有野心,知香巴拉有神奇的力量,这才刻意前往香巴拉。但香巴拉就在沙州敦煌左近,被元昊重兵把守,你不要说找,就算接近都是不能。因此你收服了石砣,伺机对付元昊,你当然知道,要去香巴拉,必先除去元昊。你联系野利旺荣,骗我说要为郭大哥报仇,设计刺杀元昊!但你没有想到过,元昊远比你想的要强,竟能平定反叛,让你无功而返,你口口声声说能去香巴拉,但元昊一天不死,你根本无法接近香巴拉,你有什么能力带我前往?”
飞鹰缓缓点头,喃喃道:“狄青,我还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知道的远比我想的要多的多。”
狄青目光满是讥诮,嘲讽道:“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听。”
飞鹰目光一寒,阴沉道:“你还知道什么?”
狄青咬牙道:“我还知道,你早就想杀我的。”
飞鹰满是不屑,哈哈大笑道:“我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狄青,你虽是不差,但真以为无敌天下了吗?”
狄青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面令牌,亮给飞鹰道:“你可认识这令牌吗?”
那令牌是黄铜所制,中间是银白色,而银白色中,又画了三个小圆圈。
飞鹰目光微闪,故作漫不经心道:“这是什么?”
狄青冷静道:“这是弥勒教徒的令牌。我方才已说过,拜弥勒教的都秘密修习所谓的五龙、滴泪等经,而这块令牌,都叫滴泪令!”
飞鹰摊摊手掌,若无其事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狄青又道:“当初我奉旨回京,途遇殿中丞包拯,他负责调查汾州任弁勾结弥勒教徒一事,却被弥勒教徒追杀。我本擒住车管家等人,但有人突出,杀人灭口,还要刺杀于我。而在这之前,我的包袱曾被人翻动,我曾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般高手想从我的包裹中搜寻什么,如今我终于想通,那人想从我包裹中搜寻五龙!”
飞鹰双眉一轩,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狄青继续道:“那人乔装成伙计,武功高明。我左思右想,觉得那人如果不是你郭邈山,肯定就是张海、王则二人中的一个。你们图谋我的五龙,不用问,也是和要去香巴拉有关了。既然如此,你说这令牌是否和你有关呢?”
飞鹰眼珠转转,叹口气道:“这或许是我手下无心所为,我并不知情。”
狄青目光如刀,钉在飞鹰的脸上道:“或许那次杀我和你无关?但我在承天寺失踪,番僧遵唃厮啰的之令,肯定对此事秘而不宣,就算我手下都不能找到我,你凭什么从个杂役口中就得知我的下落?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当时就在承天寺内!而且就是在庙内横梁之上!”
飞鹰看了眼飞雪,仰天打个哈哈,可握拳手背上已青筋暴起。
狄青长舒一口气,最后下了个结论,说道:“因此我现在可以断定,收买呷毡背叛唃厮啰的是你!炸毁承天祭台的人也是你!在爆炸后,烟雾缭绕中,刺我一剑的,就是当初要杀我的那个伙计,从横梁下跃下的刺客肯定也是你的手下,而救走那刺客的人,不用说了,就是你飞鹰——当年的禁军、后来的陕西大盗郭邈山!”
狄青一口气说出这些,微有气喘,但坐在马车上腰背挺直,对飞鹰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飞鹰默视狄青良久,这才拊掌赞叹道:“这些事情,若不是飞雪亲口对你说的,那你实在太聪明了。”
狄青微微一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郭邈山,你骗得了我一时,骗不了我一世!”
飞鹰轻淡道:“但你一直扮猪吃虎,本不用说出这些。你刻意说出这些,其实不是说给我听的。”斜睨了一眼飞雪,飞鹰淡淡道:“你揭穿我的底细,其实不过想让飞雪明白的面目,让飞雪离开我罢了!”
狄青也不否认,转视飞雪道:“不错,我就是想告诉你,飞鹰并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飞鹰突然放声大笑,等笑声止歇后才道:“可惜你一片心机用错了地方,你根本不知道飞雪和我的关系,她怎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跟随你离去?”
狄青只是望着飞雪,神色中满是期冀。他正如飞鹰所言,不想飞雪再跟随飞鹰,因此才揭穿了飞鹰的底细。但见飞鹰自信踌躇,一时间也无法确信飞雪的用意。
飞雪终于开口,言语淡淡,“那也说不定。”
飞鹰一愕,嗄声道:“你莫要忘记你我的约定!”
飞雪向狄青望来,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又是雾气朦胧,“你心中已有杀机。狄青说出你的秘密,你定要杀他了?”
飞鹰放声长笑,笑声未歇,不远处的石后已走出两人,一人断了条手臂,脸上如火烧般,红一块黑一块。另外一人是个跛子,走路时一肩高一肩低。
那两人走到飞鹰身旁,并肩而站,显然是飞鹰的手下。
狄青只是望着那脸上如火烧那人,问道:“王则?”他当初在沙漠时,曾见过这人。那人满是怨毒的望着狄青,咬牙道:“是!”
狄青缓缓道:“王则,你当初乔装成伙计刺杀我和包拯,后来在沙漠中,我总觉得你有些熟悉,可你对我故作不识,心机可谓深沉。不过你百密一疏,忘记了隐藏真实的面目,我知道你是王则后,自然就想到飞鹰是郭邈山了。”
飞鹰心中微凛,不想狄青竟如此执着的挖出了他的底细。
王则恨恨道:“可再深沉也比不过你了。狄青,断臂之仇,你今日只有用命来还了。”
狄青面对三人,竟还是神色自若,“王则,你装作和我合谋,刺伤毡虎,陷我于不义,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飞鹰双眉一扬,眼中杀机已现,“狄青,你是个聪明人,却做了件不聪明的事情。你若不揭穿我的底细,我和你还有合作的可能。可到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狄青笑笑,转望飞雪道:“我既然只剩下一条路,你是否跟我一起走?”
飞雪一直悠远淡漠的听着,仿佛局外人一样,闻言也笑了。她蓦然一笑,如春暖花开,百花娇艳。她只是平静而又坚决的说道:“我和你一路!”
狄青精神一震,自忖方才的一番话终于有了作用。飞鹰已变了脸色,冷哼道:“狄青,你自寻死路……难道还要旁人陪葬吗?”
“你错了!”狄青微笑道:“死的不一定是我。”
飞鹰见狄青竟还能坦然自若,不由眼露狐疑之意,他知道狄青绝非虚张声势之辈,可这时候,狄青有什么能力抗拒他们三人?他就是想不通,因此犹豫不决,王则已喝道:“狄青,你莫要大言炎炎,今日就我一人,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他才要上前,蓦地止步,眼中已露出惊吓之意。
狄青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了一物,那物如小孩拳头般,黝黑并不起眼。但这时狄青拿出那东西,岂能无因?
“不知道你们可认识这东西?”狄青淡淡道。
飞鹰望着那物,目光闪烁,良久才道:“霹雳?”
那两个字如同响雷般炸在众人的耳边,王则虽恨狄青,闻言也忍不住倒退两步,神色紧张。
霹雳!狄青手上的竟是霹雳!狄青拿的竟是郭遵曾动用过的霹雳!当年三川口一战,宋军虽败,但霹雳之威,亦让夏军铁骑胆颤心惊!
飞鹰等人均知道当年一事,见狄青手握霹雳,不由脸上变色。
狄青含笑道:“飞鹰,你果然有些眼力,这就是大内武经堂研制的霹雳!时隔多年,威力更胜当年。这枚霹雳的威力,你们要不要见识一下?”
飞鹰眼皮一跳,转瞬冷笑道:“你早已手足无力,抛不出太远。霹雳一出,你也难免死在霹雳之下。”
“是吗?”狄青淡淡道:“我是不怕死的,你怕不怕?”
飞鹰心中微凛,知道狄青并非大话欺人,狄青有拼命的勇气,可飞鹰还有野心壮志,怎肯轻易就死?
张海本一直沉默,闻言低声道:“飞鹰,他只有一枚霹雳,诱他掷出就好。”张海颇有计谋,当初在叛军中任军师一职,已看出狄青的弱点。
飞鹰点头,自恃武功,才待飞扑过去,狄青已抢先喝道:“着!”狄青喝声一出,已奋然站起,手臂一挥!
飞鹰三人均是一凛,畏惧霹雳的威力,不敢直冲而上,闪身到了一旁。
不想狄青手臂一震,袖口有匕首飞出,刺中驾车的那匹马的臀部之上。
马儿受惊,疼痛之下,霍然奔出,沿着山岭斜斜奔下。惊马狂奔,借山势而下,转瞬就已奔出数丈的距离,将飞鹰等人抛开。
飞鹰又惊又怒,不想狄青以进为退,竟要逃走。他身形一展,已冲到半空,就要追下山去。王则、张海二人亦是一样的想法,紧跟飞鹰冲了过去。
不想三人才一纵起,就有一物落在地上,“轰”的一声炸响,震耳欲聋,碎石飞沙随即飞起,中间还有铁针射出。
那爆炸地点正在飞鹰等人落脚之处,三人大惊,空中腾挪躲避,等落在地上时,虽未大伤,可也狼狈不堪。
就这一会的功夫,马车已奔出十数丈远,顺坡而驰,更见快捷。
飞鹰心想,“今日不杀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