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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心驰神往,突然瞥见墙上那刀的两侧,各写着四个大字。
字体龙飞凤舞,直欲破墙而出。那两侧的八个字,组成了一句话:王不过霸,将不过李!
八字简单,但含义万千。狄青读到这八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头热血上涌,只觉得耳边铿铿锵锵,如金戈相击,铁骑繁急。
“王不过霸,将不过李!”这八字中,到底有什么意思?狄青一时间,竟然痴了。他忘却了太多的事情,甚至忘记了神秘的手印,奇怪的玉佩。他望着那柄刀出神,并没有留意到李顺容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赵祯叹口气,已转身道:“走吧。”这里看起来并没有赵祯需要之物,因此他不想耽搁。
狄青临走前,还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墙上的那把刀,心中还在想,这是谁用过的刀,挂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赵祯已到了最后一道黑色门前,他神色有些紧张,也像有些惶惑。在门口犹豫片刻,赵祯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黑色的房间,黑色的墙面,里面只有一个黑色佛像。狄青见到那佛像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呻吟,那佛像是无脸的,就在方才见过,除了色泽外,和玉墙的佛像,一般无二。
赵祯突然叫道:“不对,不对!”
狄青一惊,忙问,“圣上,怎么了?”
赵祯盯着佛像的手道:“这佛像和方才的有些不同。方才那佛像,一手拈花,这佛像的手,应该是托着一物的。那一物,现在哪去了?”
狄青望去,发现赵祯说得没错。室内这黑色的佛像,一手下垂,另外一只手不是拈花,而是横在胸前。他五指微曲,的确像托着一物。
那佛像托着什么?难道就是赵祯要找的东西?金书、银器、血刀、舍利还有这房间中的没有面目的佛像,羽裳的玉佩、通明的水晶棺、不朽的帝王,还有那壮阔的玄宫……
狄青心绪如麻,想得头都大了,这里所有的一切,若让狄青形容,只能用“不可思议”四个字。
他想不出答案,只能向赵祯望去。他蓦地发现,赵祯好像知道的比他要多些。
赵祯望着那佛像,那佛像也望着他。佛像脸色黑暗,赵祯已面如死灰,眼中满是深深的绝望之意,他喃喃道:“完了,完了……”那一刻,赵祯没有了自信,所有的惊怖似乎重新回转到了他的体内。
赵祯失魂落魄,只是反复念着“完了”两个字。李顺容急了,问道:“你到底找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祯突然放声大笑道:“告诉你?告诉你有用吗?找不到了,这是命中注定。”他转身就要冲出房间,却被狄青和李顺容死死拉住。赵祯蓦地抑制不住失落,放声大哭,伏在李顺容的肩头道:“朕完了,朕回去也没用了。”
李顺容泪水也流淌下来,突然眼中光芒一现,似想到了什么,低声在赵祯耳边说了几个字。
她声音极低,狄青没有听清,只注意到李顺容嘴唇蠕动,不想赵祯全身巨震,霍然挺直了腰板,骇然望着李顺容道:“你如何得知?”向狄青看了眼,赵祯收声,眼中露出惊凛之意。
李顺容轻叹口气道:“圣上,我明白了,我有办法。我们出去再说,好吗?”
赵祯略有犹豫,抹掉了泪水,强笑道:“好。”
狄青发现赵祯那一刻,像惊悚,又像是振奋,少了绝望之意,不由大是奇怪。他总觉得李顺容和赵祯之间,有种难言的关系。可赵祯是天子,李顺容不过是先帝的一个顺容,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李顺容带赵祯出了黑色的房间,关了五彩之门,朝天宫暗了下来,三人再次陷入幽幽的黑暗中,幸好李顺容手中的夜明珠还在,还能勉强照路。李顺容开启了出去的玉门,门外黑暗依旧。
李顺容道:“圣上,我们到了彩云阁。只要再过了生死门,就可直到献殿了。这彩云阁中,并没有什么问题,我来过几次。”
赵祯嗯了声,还是心事重重。狄青突然一把拉住了赵祯,止住脚步,心中发冷。李顺容感觉到异样,不解道:“怎么了?”
狄青凝望着不远的暗处,问道:“这彩云阁里也有石像吗?”他不由又想起了那石桌上的手印。
李顺容吃了一惊,已见到前方似有道暗影,失声道:“谁?”她知道,这里本是空空荡荡,除了墙壁上绘有的佛像。
可如果没有石像,哪来的影子?
嗒的一声响,是火石撞击的声音。火星在黝黑的石室中,显得那么绚烂刺眼。油灯燃起,照亮了石室,却遮掩住拿灯之人的那张脸。
那人轻轻叹口气,不等狄青认出那人,李顺容满是惊骇道:“钱宫使,怎么是你?”
那张脸终于从灯后移出,昏暗的灯光下,本来白皙的脸上,带分阴冷。狄青也终于认出那人,目瞪口呆。
掌灯之人,竟是孝义宫的宫使钱惟济!
玄宫中发生了太多难以解释的事情,让狄青震骇莫名,甚至忘记了他还在带赵祯逃亡。
他不知道幽灵是谁,也不知道刺客是谁。
幽灵和刺客,是否是一伙的?狄青坚信,方才在朝天宫,的确有第四人的存在。那人难道就是钱惟济?
见到钱惟济的那一刻,狄青的思绪立即回到了现实,已知道事情不妙。钱惟济怎么可以进玄宫?孝义宫失火的时候,钱惟济去了哪里?见到赵祯,钱惟济为何不拜见?是不是因为他觉得已无需拜见?
赵祯没想那么多,见是钱惟济,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喝道:“钱惟济!你见了朕,怎不上前参拜?”
钱惟济叹口气道:“现在拜与不拜,又有什么区别?”
赵祯脸色巨变,听出了钱惟济的言下之意,嗄声道:“你要造反?”
钱惟济淡淡道:“你总算不笨。”
赵祯吸了口冷气,已清醒了过来,咬牙道:“刺客是你派来的?”
钱惟济不语,狄青突然道:“钱宫使,圣上待你不薄。你儿子虽冒犯了圣上,但圣上对此并不怪责,你若真是因为此事造反,我觉得大可不必。”
钱惟济不待回答,一人已道:“狄青,你实在过于天真。难道你到了这时,还认为钱惟济有回头之路吗?”
狄青听到那声音,一颗心沉了下去,说话那人是他的老对头。他不想此时此刻,竟又狭路相逢。
多闻天王缓步从暗处走出来,冷漠道:“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候。”
狄青见了多闻天王,只能暗叫命苦,知道已陷入了对手的大网中。眼珠转转,微笑道:“凭你一个人?只怕能力不够吧?想当初在曹府……”
“在曹府没有宰了你,我现在还想试试。”一人淡淡道,从多闻天王身后走了出来。那人背负单刀,赫然就是曹府逃走的持国天王。
狄青神色再变,心乱如麻。持国、多闻天王到底是不是飞龙坳那两人?他们联手钱惟济袭驾,到底是何用意?钱惟济好好的一个宫使,为何要袭驾?
狄青太多事情想不明白,他唯一明白的是,除非奇迹出现,不然以他狄青的身手,根本不是这两人任何一人的对手!
李顺容意识到不好,嘶声道:“钱宫使,你忘记了先帝遗训,旁人不得进入这里吗?违命者……不得好死!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钱惟济脸上微有畏惧,不等说什么,赵祯忿忿道:“钱惟济,你父投奔大宋,太宗好生待见;你兄钱惟演和太后家族联姻,甚至官拜枢密使;你也是荣耀万千。我赵家对你们不薄,你竟然想要杀朕?”
钱惟济脸色越来越青,遽然叫道:“是呀,你赵家的确待我不薄。我父对大宋极为恭敬,可你爷爷却扣住他不放,逼他献出千里江山,之后毒杀了我父。我兄为你们大宋鞠躬尽瘁,官拜枢密使,可转瞬就被革职,逐出京城!我荣耀万千,是呀,当个宫使饿不死,但天天为你们赵家看坟守孝,真的荣耀呀。”转瞬讽刺地笑,“你们赵家对我们钱家,真是不薄呀。”
狄青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晓,赵祯却沉默下来。
原来钱惟济之父钱俶本是吴越的最后一个皇帝,对大宋一直执礼甚恭,但宋朝太宗之时,传旨让钱俶入京朝拜,借机扣留了钱俶,钱俶不得已献了吴越疆土。太宗表面上对钱俶优待有加,封王赐号,但随后在钱俶六十大寿那日遣使祝贺,钱俶当夜暴毙,旁人虽是不说死因,但都猜测钱俶是被太宗所杀。钱俶之子钱惟演工于心计,热心仕途,竟能和刘太后家族联姻,官至枢密使,但才上任没有多久,朝中群臣一致觉得此人对朝廷是个极大的威胁,上书请太后罢免了钱惟演。钱惟济是钱俶七子,在仕途沉沉浮浮,终不得志,固然是能力不行,其中当然也有赵家防前朝后人之意。
钱惟济要反,并非无因。
钱惟济激动万分,放声笑道:“因此有个机会,我当然要抓住。李顺容,这玄宫的秘密,的确只有你一人知道,但这些年来,你根本对我并不提防。我对生死门后的机关早就了然……”
“但入玄宫岔路重重,我每次进来时,都确定无人跟踪,你如何能来到彩云阁?”李顺容问道。她其实并不关心钱惟济如何进来,只想着拖延时间。
钱惟济诡异道:“你一直都在使用龙诞香。那种龙诞香本是先帝所赐,是从西域进贡过来。”
李顺容不解道:“那又如何?”
钱惟济得意道:“那香气虽淡,但我早就训练了灵犬。”
狄青一旁道:“因此李顺容离开后,你打开机关,就用灵犬嗅玄宫中的香气,找到了主道?”
钱惟济叹口气道:“狄青,你真聪明。可惜的是,李顺容一直只到这里,再没有多走。因此我只能带他们在这里等你们。我知道,这里是不能走错一步的。李顺容,我们遍寻赵祯不见,我就知道,这世上若还有人能找到他,那一定是你了,你若找到了赵祯,肯定会把他带到这里。因为……”
不等他说完,李顺容已嘶声道:“住口!”她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钱惟济说得并不正确,因为是赵祯执意要到玄宫。但世上许多事情,往往就是如此阴差阳错。
可钱惟济为何认定李顺容可以找到赵祯?狄青想到这里,心中苦笑,又想钱惟济如果说的是实话,那方才在朝天宫内的又是谁?
心思飞转,狄青问道:“钱惟济,可我还有件事不明白。你如此算计,就算杀了圣上,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个宫使,圣上遇刺,你不可推责。这天子的位置,怎么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他问话时,眼珠飞转,却在想着逃命之法。
多闻天王面具上还是那亘古不变的微笑,闻言道:“狄青,你莫要拖延时间了,你问了,我们也不会说。其实这里要死的只有赵祯,你和李顺容都不用死。”
李顺容悲声道:“那我死,你放圣上走!”
多闻天王叹口气道:“不可以。你还有用,我怎么舍得你死?”他叹气的时候,嘴角在笑,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赵祯见李顺容已泣不成声,突然一把抓住了李顺容的手,微笑道:“朕从未想到过,还有人对朕如此关心。就算死了,又能如何?”
李顺容眼泪如珠子般落下,只是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在玄宫内不过数个时辰,赵祯早就体会到李顺容如海深的爱护,闻言笑道:“若真是你害了朕,朕倒希望,所有的人都来害朕。”见李顺容柔弱凄婉,赵祯胸中兴起男儿之气,霍然转头,望着钱惟济厉喝道:“钱惟济,此乃先帝玄宫,你如此大逆不道,真不怕天谴吗?”
赵祯一直有些柔弱,断然一喝,神色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