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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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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容淡淡道:“你莫要忘记了,我也姓李。”

狄青微震,“你是李存孝的后人?”

李顺容默然片刻才道:“可以这么说吧。这刀谱中有个秘密,只留给有缘人,我相信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狄青突然问道:“那石室中的血刀,难道就是李存孝所用的佩刀?”

李顺容点头道:“你真聪明,猜到了这个。传说中,‘霸王逐鹿,太保横行’就是说楚霸王所用的佩刀名为逐鹿,而李存孝所用之刀,本名横行。玄宫中那把刀,就是李存孝的横行刀。”

横行刀!原来那把刀就叫做横行刀。

狄青回忆那把刀千杀万斩的气息,鲜血淋漓般的快意,喃喃道:“怪不得,那种刀配得上横行两个字。”

“可我不能把那把刀取出来给你。”李顺容为难道。

狄青忙道:“横行刀,只有横行之人才配持有,在下算得了什么?不敢有此奢望。无论如何,赠谱之情,今生难忘。”

他向李顺容深施一礼,心中却有些奇怪,赵恒为何把那把横行刀收在玄宫中?赵恒既然对李顺容没什么感情,为何让李顺容自由出入玄宫呢?

不等多问,远望张玉从山脚处转来,狄青将刀谱收入怀中,道:“他们找我,多半要回返京城了。”

李顺容轻轻叹口气道:“那……你一路珍重。”她不再多说什么,当先离去。张玉赶到狄青的身边,问道:“狄青,圣上带着郭指挥、王珪、阎文应等人回去了。圣上说让我们听从你的吩咐,尽快回京。”

狄青点点头,说道:“那就走吧。”

这时天色已明,卷云如思,人在卧龙岗外,只见卧龙岗有如龙腾,风光大好,江山秀丽,可狄青始终觉得,那条卧龙徜徉云雾中,无所依从。

狄青从巩县出发,带众侍卫处理些后事,然后就领众人回转京城!

众侍卫都知道这次若非狄青,圣上早就不能幸免。这些人都是殿前侍卫,护驾不利,赵祯若死,只怕都要陪葬,是以人人感激狄青。但关于玄宫发生了何事,众人都没有多问。侍卫都明白,有时候,知道多了,并不见得是好事。

众人一路奔行,这一日终于赶到了京城。天近黄昏,残阳如血。

狄青心事重重,一路上想着心事,这次永定陵之行,带给他太多的困惑。玄宫为何那般布置?天书为何是空白的?李存孝的刀、高僧的骨、没有面目的佛像,立着埋葬的赵恒……

这些都是先帝搞的古怪,狄青一时间可放到一旁。但赵祯究竟要取什么东西?石桌上的手印是谁留下的?朝天宫的幽灵到底是不是赵恒诈尸?李顺容虽说了很多事情,不像有假,但神情中,好像又隐瞒着什么。李顺容为何能在玄宫出入自如?

每次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狄青都觉得头皮发麻,感觉到鬼气森森。他莫名地卷入这件事情,是福是祸?

当然了,如果他和众侍卫一样,权当忘记了,说不定就可把永定陵一行当作一个梦,但他怎能忘记?

但郭遵、叶知秋为何能恰巧入了帝陵?按理说,郭遵等人不会未卜先知,不应该进入陵寝。郭遵说的香巴拉又是什么意思?夜月飞天为何要对香巴拉如此震撼?狄青感觉明白了很多,但糊涂更多。

这些困惑,只要见到郭遵,就能解释。狄青将这些事情也暂时放下,但最让他不能放下的是,银白色的石室内,为何会有那半块玉佩?

那半块玉佩为何和杨羽裳所给的完全吻合?玉佩旁,那个银白色的匣子又是什么?

难道说先帝赵恒,竟和杨羽裳的生父有关系?狄青一想到这里,就头大如斗。

杨羽裳的父亲,总不会是赵恒吧?

狄青都觉得自己的想象太过丰富,有些不可思议,可见汴京在望,想到就要再见杨羽裳,一扫困惑,心头微热。去见杨羽裳,胜过一切。

众人到了城门前,狄青才准备自作主张,让众人歇息一天,赵律已迎了上来,说道:“狄青,你们终于回来了,圣上有旨,让你们一回转,立即入宫。”

狄青有些失落,但知道应以公事为重,还不忘记问了一句,“郭指挥呢?”

赵律道:“郭指挥也在宫中。”

狄青舒了口气,在心中认为,只要郭遵在,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虽然郭遵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殿前指挥使,和两府中人的权位相差十万八千里。

众人入了汴京,进内城正向大内赶过去时,突然听到前方一阵喧哗,百姓拦在路上,众人骑马无法通过。

狄青勒马,听有百姓道:“太惨了,钱家十七口,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杀得精光。”狄青一凛,忙问道:“哪个钱家?”

那说话的百姓见是禁军问话,忐忑道:“是宫使钱惟济的家……”

“谁杀的他家人?”狄青吃惊问道。

那百姓忙道:“官大哥,我怎么知道呢?开封府正在查呢,和我无关呀。”说完转身就走,不敢多言。

狄青凛然,暗想钱惟济前几日才造反被擒,怎么今天在京城的家眷就被斩杀殆尽?要说这事和钱惟济谋反没有关系,谁都不信,但若是有关,那这些人如何这么快得知消息,又意欲何为?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其实和狄青一个想法。他们多少也知道钱惟济造反的事情,都在想,谁要杀钱惟济?

赵律倒还平静,说道:“莫管闲事,走吧。”

众侍卫绕道而行,到了大内,请宫人前往禀告,不多时,赵祯宣见。不过赵祯只命狄青、张玉二人见驾,其余众人都在殿外等候。

狄青、张玉才入了宫中,就听到前方有喧嚣声传来。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禁中有谁敢这般喧哗?

再向前行了几步,只听到前方有一女子尖声叫道:“吕夷简,你给我站住!”

狄青吃了一惊,心道吕夷简身为当朝两府第一人,竟还有人敢对他如此大呼大叫?

定睛望过去,见到有一女子双手掐腰,柳眉倒竖,狄青暗自叹气,心道这天底下,可能也就这个女人会对吕夷简如此无礼了。

女子就是郭皇后!

狄青虽和郭皇后只是一面之缘,但已知道,如今在宫中,权势最大的是刘太后,但脾气最大的,就是这个郭皇后。

郭皇后怒视着一人,狄青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想见见两府第一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狄青早听说吕夷简的大名,甚至他当上散直,还是因为吕夷简的干系,但他从未见过吕夷简。

郭皇后对面那人中等身材,五旬的年纪,额头稍高,眉间宽阔。狄青乍一看,只觉得吕夷简容貌有些怪异,可多望几眼,就发现此人神色镇定,镇定得简直不是人。

如果说郭皇后是火山的话,那吕夷简无疑就是座冰山。他永远神色谦和,但谦和中自有孤傲和清冷。

就算在郭皇后面前,吕夷简的孤傲依旧不减。他是恭敬,但对的是郭皇后的衣着。“皇后有何吩咐呢?”吕夷简已止步,平静问。

郭皇后冷冷笑道:“方才你和圣上说了什么?”

吕夷简道:“军国大事。”

“什么军国大事?”

“若皇后喜欢,大可去向圣上询问。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臣也不敢破坏祖宗的规矩。”吕夷简不卑不亢道。

郭皇后怒道:“你不要整日将圣上挂在口中,你莫要以为,我对你就无可奈何!”

吕夷简无视威胁,淡淡道:“臣不敢。可皇后若是无事的话,臣告退。”

郭皇后差点被吕夷简的态度气疯,尖叫道:“吕夷简!你等着,我迟早有一日让你知道今日得罪我的后果。”

吕夷简也不回话,施礼退下。郭皇后冲到宫前,阎文应拦住道:“皇后,圣上……他要见旁人,不见……你。”

郭皇后怒不可遏,一耳光煽在阎文应的脸上,骂道:“狗奴才!吕夷简敢对我无礼,你竟然也这么大胆,要反吗?”

阎文应捂脸道:“皇后,臣不过是奉圣上的旨意行事……”

郭皇后冷笑道:“又是整日把圣上挂在口中的人!你莫要以为,我就不能惩治你。”话音未落,忽然一伸手,两指向阎文应的眼珠子抠去。

阎文应骇了一跳,慌忙后退,一不留神,摔倒在地。

郭皇后哈哈笑道:“狗奴才,看你还敢拦我?”举步就向宫中走去,那些宫女太监见状,哪里敢拦?郭皇后长驱直入,已入殿中。

狄青、张玉也不想节外生枝,只是悄然跟在后面。阎文应见到二人入宫,并不阻拦,可眼中闪过古怪。

郭皇后未到殿中,先闻铮铮数声琴响,等入了殿中,见赵祯坐在帝位,郭遵正坐在下手处作陪,案前有酒。有女子正手拨瑶琴,弹奏曲子。那女子是宫中的尚美人,姿色并不出众,但琴技高超。

赵祯早听到宫外喧嚣,却动也不动,见到郭皇后进来,只是道:“皇后来了?”

郭皇后见到赵祯淡静的神色,心中蓦地打了个突儿。

郭皇后和赵祯是多年夫妻,早习惯了赵祯的唯唯诺诺。赵祯虽是天子,可在郭皇后眼中,和寻常的窝囊丈夫没什么区别。但今日再见,郭皇后蓦地发现,这个窝囊丈夫竟然少了分窝囊,多了分自信。

是什么让赵祯突然变得自信起来?郭皇后心中虽有丝惶恐,但毕竟多年倨傲,不甘下风,说道:“圣上,我来了。”

赵祯不再废话,只是望着酒杯。郭皇后心中忿然,暗想自己和赵祯不像夫妻,更像是冤家。

郭遵对皇后倒不怠慢,一旁早起身施礼。郭皇后一股怒气正无从发泄,见状冷笑道:“什么时候宫内侍卫都可留在禁中了?难道是想造反吗?”

原来禁中乃皇帝、太后寝居所在,每到入夜,侍卫均得远离,宫门紧锁,禁中一切都由太监负责。如今已到了夜晚,赵祯留了禁军在宫中,实为极不正常的现象。

郭皇后胡搅蛮缠,只是随口一说,见赵祯脸色微变,持酒杯的手竟然有些发抖,不由疑心大起,叫道:“呵,难道真让我猜中了不成?”

郭遵不语,赵祯也是沉默,可这沉默中的含义,着实让人心惊。郭皇后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慌张,突然软了口气,说道:“其实和宫中侍卫喝两杯,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赵祯终于道:“朕感谢郭遵的救驾之功,这才设宴请他喝两杯。其实不止是郭遵,就连狄青等人也有份。”见狄青、张玉已到了宫内,赵祯道:“狄青、张玉,都过来喝两杯吧。”

狄青、张玉和赵祯出生入死,暗想喝两杯倒也没什么。二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不知道大宋自立国以来,武将一直不受重视,赵祯和侍卫对饮之举,也算是惊世骇俗。

赵祯又道:“王珪他们呢?都叫过来吧,朕今晚和你们一醉方休。”早有太监去传王珪等人,赵祯虽对侍卫和善,但对郭皇后却是视而不见。

郭皇后又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可赵祯既然不找女人,她也无从发作,袖子一拂,竟扬长而去。

夜凉如水,天边不知何时,已起浓云,紧接着凉风吹过,像要下雨的样子。

郭皇后被凉风一吹,燥热的心稍有些平静,突然想到,圣上今晚打破宫中的规矩,不但留郭遵在此,就算狄青等人也都涌入宫中,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他真的要对我不利吗?方才她突然抽身,其实已心中畏惧。

陡然心中一寒,郭皇后想到,不对,我毕竟和官家没什么大仇,这个冤家,平时虽不到我那过夜,但也不会到找人对付我的地步。但在宫中,他对付的若不是我,难道是要对付太后吗?一想到这里,郭皇后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全身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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