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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些残忍地说,“因为,只有朕,才是那个可以左右战局的人,也是那个可以改变战局的人!”
纪双双身如僵石,沉默不语。
她捏得死紧的手指非常缓慢地松开,好像有什么本来是握在掌心的东西已经从她的掌心,无声无息地飞走了……
耿诺娶亲,一瞬便发生了许多事,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群臣也发现了一个新的变化,更不知这个新的变化是一个好的变化或是一个坏的变化。
那就是万泓与耿诺之间,似乎有了些冲突。
以前都是耿诺和杜予纬说什么,争论什么,万泓总是处于被动,只会照着最后的决议执行。
现在,万泓开始主动地,不时地提出一些反对意见,最明显的便是耿诺上禀的折子,二十件里竟然有十件会被万泓否决。
往来奔波于京城与江南之间,耿诺回府,自是显得疲乏。
他之所以在江南,除了耶律媚容,没别的原因。
他必须尽快找到耶律媚容,将她平安送回大漠,免去一场无谓的浩劫。
万泓已经下了通牒,十日之内必须寻回耶律媚容。
万泓变了。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皇上已经不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鹰,也不再受他掌控。
这个改变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近年来,他几乎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温思璇身上,故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好在,温思璇不再逼他。
他知道,她还是在乎他的。
那日,温洛锋被押解回京,接受审判,处以极刑是轻,诛九族是重。
轻或重,全在万泓。
可温思璇还是不可理喻地逼他,甚至自残。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吼她,“温思璇,我是神吗?!我是圣皇吗?!谅我有再大的本事,我能逆天吗?!温思璇,可不可以请你公平点?!好啊,我不想替你收尸,既然你这么想替我收尸,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不闹了,她安静了。
他转身就走。
她抱住了他,直说抱歉。
他投降,对她,他总在投降。
他向她保证,他一定会尽力,但对结果,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把握。
坐在靠桌的雕花镂刻檀木椅上,耿诺用手指轻轻地揉弄眉心,舒缓压力。
桌上,还有一杯只喝了半盏的浓茶。
轻轻端起,耿诺将它放在唇边,茶液缓缓进入口中,倾入胃中,提神,养神。
好一阵后,他起身,因为,还有很多麻烦事等着他解决。
他虽然想逃避,他虽然想脑袋干脆爆炸掉算了……可,问题还是在那里,还是得解决。
首先,他得找两个混蛋!
自耶律媚容被掳,失踪,已有数十日之久。
这么长的日子,薛枫流连青楼,左拥右抱,快活得很。
几经尝试,无法将薛枫拉离温柔乡,耿诺放弃,想要拂袖离去,打算任薛枫快活,任他醉死在温柔乡。
可,离去前,那醉中带笑的自嘲话语却分明地传入耳中,“纪双双,真厉害,一步登天了,来,恭喜你,再喝一杯……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喝……”
耿诺的脚步微滞,复,回头深深地望着薛枫。
薛枫颤抖着让酒杯贴着唇沿,一饮再饮,酒顺喉而过,割过五脏六腑,感到痛,眼神也跟着醺醺然。
他知道,自己醉了,终于醉了。
他闭着眼抓住歌妓的手腕,牢牢地。
歌妓被他的力道拉扯,脚下一个不稳顺势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他靠入歌妓的怀中,寻求慰藉,沉沉的脑袋枕在歌妓的双膝,发昏地低喃诉说。
失了心,谁都一样。
耿诺往薛枫的方向走,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一步步走出烟花之地。
掌灯时分,薛枫已经安稳睡去。
耿诺这才放心离开。
解决一个,另一个——
赫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数十日足不出户,滴水未尽。
他命令自己不准想何沁舞,不准想与她有关的任何事!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踱来踱去,把摆放在窗边的无辜花卉拔得乱七八糟!
他把自己也搞得九乱十乏,何沁舞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还是在他脑海里飞来又飞去!
他要疯了!
他发现,他快疯了!
可笑的是,他是医圣,他是鬼煞,他是赫凡,可他竟然冶不好自己的失心疯。
当初殷桃的离去也没有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冲击,那时,他有懊悔,他有悔恨,他有不甘,他有痛苦,但……没有心碎。
“凡。”耿诺走进来,“静心,静够了吧?”
耿诺见着赫凡不修边幅的样子,吃了一惊。
这就是他说要静一静的成果?
赫凡不理人,契而不舍地拔着已经光秃秃的花卉。
耿诺好奇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你这样是为谁?为耶律媚容还是为何沁舞?”丝毫不拐弯抹角。
半晌,赫凡停下作孽的手指,问,“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耿诺的笑有点干涩,“你说我有什么事?”
“我要走了。”赫凡拿出免死金牌,丢到耿诺手里,“拿这个给那个皇上,我不跟耶律媚容成亲。”
耿诺将手中的免死金牌看了又看,“你哪来的?!”
“我回青冥谷了,再见。”做了决定,说走就走。
耿诺怎么能让他如愿?
耿诺挡在赫凡身前,他的声音像是从冰海流荡出来,“你把我的花捏死,这样就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不是随口说说,有刻意,有预计,自然引得赫凡反感,“把我拖下水这么深了,还想看我越陷越深?是不是要我溺毙了,你才开心?!”
耿诺俊魅一笑,“我不怕你溺毙,没人比你更会自救!”
“混帐!”
赫凡出手,他大吼大叫,打算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耿诺身上。
耿诺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他也不比任何人好过,他甚至烦愁百倍千倍!
找到一个端口抒解情绪,两人越打越卖力。
默契使然,两人都未用内力,徒手空拳地较量着。
结果自然是,两人都脸色铁青地瘫倒在地板上,仿佛被火药炸到,四肢被炸得纷飞般麻木,再动弹不得。
“凡,你不能走,你得帮我!”耿诺深吸一口气,平复赫凡留下的全身痛楚,“枫一蹶不振,自暴自弃有理由,因为他怎么争也争不过天,但你不同,你不是在与天争,凡,你没有任何理由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赫凡否认得不着痕迹,“什么是一蹶不振?什么是自暴自弃?”
耿诺留下的痛楚麻痹不了心中的痛楚,赫凡需要找事情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为自己上药止痛。
虽然心口难以抑制的疼痛让赫凡喘不过气来,他依然面不改色地为自己的外伤止痛,上药。
耿诺不与他争,耿诺说,“这是报应,因果问题。”
爱情是这样,一人有权利选择,另一人有权利放弃。往往,当其中一人选择时,另一人总是在放弃。
直到有一天,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自己错了,想要重新选择。可是,角色已经对调,分不清,彼此,你我。分不清,主角,配角。
赫凡竟然未反驳,反停下手中动作,附和,“我同意。”
两人有默契地轻咳了一声,让喉咙不那么干硬,随即,哈哈相视而笑。
窗外,太阳出来了,天也亮了。
阳光突然笼罩瞬间征服了风暴,也征服了两张阴郁的脸孔。
就算还有一点余波轻漾,也被极尽忽略。
第30章 chapter 30
何沁舞做了一个梦,似乎已经很遥远,很遥远的梦。
从竹床上醒来,她看着从窗外射进的阳光,懒散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原来,这就是自由。
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是早起晚起,起来后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不用担心吃穿,不用担心下一顿没有着落,她可以随意地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这样的感觉,美好得不可思议。
这唯一的美中不足,只是,一大早,她便找不到赫凡。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赫凡还是没回来。
她这一天做了许多事,挖土,种菜,耕植,捉鱼,做饭,还有……等他。
自由太多,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去运用它。
夕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山下面,饭也凉了,赫凡也没回来。
她站在门边等着,到最后,她等来的不是赫凡,而是一场狂风暴雨。
撑起油伞,她出去找人。
鞋被雨水打湿,到后来,衣裙也难以幸免。
她急急在茂密的八卦林中穿梭着,她找不到赫凡,反而把自己困在里面,迷了路,丢了自己。
被浑身冷汗惊醒,何沁舞掀被起身。
没有月亮,星星隐晦,屋内一点光线也没有,完全的黑暗。
何沁舞凭记忆摸索熟悉的摆设走到桌边,她抓起桌上的火摺子想点燃烛火,但手一直在抖。
黑暗总是相同的,没有什么区别。
黑暗中,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
身体,很痛,被鞭打,被钳制得动不了……好痛苦,好难受……永无止尽的……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拂衣裳的冰冷湿感让她倒抽一口气。
点燃了烛火。
唤来婢女,她让婢女准备热汤让她净身。
疲倦地闭上眼,她只想快一点洗去一身的汗湿。
烛光摇曳,灯火下的雪白肌肤满布怵目惊心的狼藉疤痕。
银发在水面浮沉,她动作轻柔地将长发洗净,然后,盘起。
银色的长发在夜里看起来与黑发无异,可是一旦显露在阳光底下,就是异端了。
成为异端被排斥而说不在意的人,都是骗子。
银发,素衣,女剑,容颜残缺。
不隐藏了,还隐藏什么呢?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提醒着她,她有多么不同。
她笑,那美丽的银发在风中飞扬。
人群惶恐地四散开来,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叫无辜。
害怕,曾害怕到极限也就不觉得有更可怕的了。
无辜,天真无邪的她的铭生,有谁比他更无辜。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没有佛,更没有所谓救赎。
她的剑上是血,所有用异样目光瞧了她的人的血。
死的人越来越多,她的笑容显得凄艳美丽却异常狰狞。
她还是期待着,期待着红艳的鲜血可以将所有的悲伤与怨恨,终结。
崔彻焯站在屋檐上冷眼观看下方的混乱战局。
“宗主,再让何姑娘杀下去,官府的人赶过来……”影云于往常般立于崔彻焯身后,话未说完,崔彻焯已飞身下檐。
崔彻焯没有劝阻何沁舞,反而与她一起大开杀戒。
杀戮应该是会让人狂乱的,但是,他们却似乎在杀戮中寻找平静。
死伤逐步扩大,他们的眼神越发清澈明亮。
死了这么多人,对他们而言,不以为意。
是什么样的个性,是什么样的境遇,才会让人不以杀人为意?
原本繁吵的街道只剩寥寥数人挺立着,余下的,全都倒下了。
崔彻焯目光沉定,他问何沁舞,“发泄够了吗?”
不够!不够!怎么都不够!
蓦然,她看他,深深看了他好一会儿,“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这问题,我回答过许多次了。”他笑,“有些人很容易感觉到快乐,也很容易感觉到痛苦,因为他们的心跟他们的心墙很相近。我的心墙跟心距离很远,所以,不容易感觉到快乐,同样的,也不容易感觉到痛苦,除了乐乐,你是唯一一个不费吹灰之力便穿过那道墙的人。”耶律媚容费尽心思要穿过那道墙,却始终在墙边,也许曾经她跨过来了,但……
“崔彻焯,耶律媚容在哪?!”
浑厚的男性嗓音冷冷地传来。
出声的人是耿诺。
耿诺的身旁则是赫凡。
耿诺一扬手,大批官兵如潮水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