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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近在眼前的胜利吗?
还是因为被复仇的快感遮蔽了双眼,以至忽略掉那潜在的危机?
或者……虽然知道有危险,却因为胜利的果实太诱人,所以,宁可踏入陷阱,也要一试。
拿命来玩,用命来赌,这样的下场却是被密实的网子伏困……面临挣扎与死亡。
空气中传来轰隆巨响,无数巨石在接触的瞬间炸开。
短短半盏茶的工夫,残金眼的重要根据地至少发生了数百次的小爆炸。
运用精准的命中与计算使得残金眼死伤无可计数,损失无可估量。
所以,当朝廷成功地瓮中捉鳖时,崔彻焯满心愤怒,更多不甘。
愤怒是来自于惨败的挫辱感,不甘则是缘自他仍不知自己输在了哪里。
沙尘中,混乱中,缓缓走出两抹人影,面对崔彻焯的愤怒与不甘。
一紫一黄。
于是,崔彻焯明白了,咬牙切齿,“赫凡,我真不该心软留你!这件事若我有失算之处,就是没有心狠手辣!”
鲜血自剑尖成串滴落,汇聚成一滩暗红之色。
铛啷——
利剑自何沁舞手中落地。
混沌的大脑无法厘清现况,她处在尴尬状态,沙尘不断往后飞逝,昏暗不明的视线中,她看到了昨日已被她折磨至死瞠眼未闭目,狰狞地看着她的……那一张面容。
她怔怔地看着那张凤眼娇媚,红唇欲滴,如玉般的脸庞。
明明已被她毁掉的面容怎会无损无痕?
明明已消香玉损,怎会如此光鲜照人?
终于把视线从耶律媚容的脸上移开,最后看着站于耶律媚容身旁的赫凡,她的心霎时抽紧。
她以为她做得很好。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跟他之间的一幕幕、一句句,只剩下滔天恨意。
明明就已经不在意任何事了,明明就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只除了恨。
可,当她杀死耶律媚容的那一刻。
当她将插在耶律媚容胸中的剑拔出的那一刻。
当耶律媚容狂喷出的鲜血染红她的衣裳的那一刻。
当耶律媚容倒地瞠眼怒瞪她的那一刻。
当耶律媚容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的那一刻。
一切都寂静无声。
一切都结束了。
痛苦求生,活下来的目标已经达成,还有什么可以作为活下去的动力?
她望着眼前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心中是极度的厌倦与疲累,空虚与寂寞。
以为会感到非常痛快!
以为会感到非常愉悦!
以为会得到解脱!
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苦涩。
如此的苦不堪言。
可此刻的现实却在无情地嘲笑她,嘲笑她的愚笨!
她看着他。
她爱的男人。
那随性的态度,那狂傲的宠溺,那隐藏在冷淡表情后的温柔体贴,都是一张张密织的网。
网住她的心,网住她的爱,网得她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如果当时来救她的不是崔彻焯,而是他……
如果当时陷在生与死的边缘时没有听到他与耶律媚容将要成亲的消息……
或许她可以坦率点,承认,如果没有当时的当时,她不会让漫天憎恨成为她继续人生唯一的羁绊。
她爱他,因为爱他,所以更加无法克制的怨恨他,怨恨他竟然娶耶律媚容,娶害死铭生的女人!怨恨他的背弃!怨恨他对耶律媚容的保护!
命运总是弄人,失去铭生,失去他,她的世界在倾刻间崩溃,满满的爱更是在倾刻间化为怨,化为恨!
若她因为依恋梦境而停驻,惊醒,如今会是何种局面?
忍住强烈的昏眩感,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赫凡和耶律媚容,还有崔彻焯所在的风暴圈。
赫凡与耶律媚容并肩的模样,像是一个烙印,火红的烙印进她心头。
心,被炸开一个大洞,不断地溢血。
原来,始终,还是爱他,无法恨他,无法怨他呵!
她不做任何防备,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脑后。
可能……她早就已经这么做了……不在乎自己会受伤,不在乎有多少人陪葬,更不在乎自己是生或是死。
“沁舞,小心!”
她不在乎的命,却有人是在乎的。
她其实很少在他面前露出深埋的伤,但是,他还是可以感到那刻骨的痛。
如果不是他,她会快乐的笑着,真诚的笑着……
是他,将她的人生打乱,将她的快乐剥离,将她的真诚掩藏……都是他——崔彻焯。
崔彻焯保护她。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她身边,将她圈入怀中,闪避不及,他的后背被数十枚有毒的飞镖刺中。
“想死在这里吗?那可不成呢?”他的眼开始无法聚焦。
后背沉重的撞击让他胸口的血止不住往上涌,嘴角不停溢出血来。
眼看他就要不稳地往下倒,某条不知名的神经猛然一抽,何沁舞紧紧地扶住他,泪就掉下来了,不停地往下掉。
众兵士成合围之势渐渐迫近,转眼将他们围在当中。
“宗主!”
影云,影雾想要去救却被十几柄剑缠住,脱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中招被困。
赫凡一个手势,士兵们只是将崔彻焯与何沁舞包围,并未有任何其他动作。
他握紧拳头,放松,再握紧,再放松,反复动作,浑身僵硬。
他在等着,等着何沁舞主动回头走到他身旁,虽然他知道机会是渺茫的。
他看着她,专注地看着她眸里的闪闪光华。
一时间,他被这双眼中的光辉迷惑……
“怎么哭了?”声音很轻,很飘忽,赫凡对何沁舞说,“为崔彻焯掉泪?你的眼泪很珍贵,他坏事做尽,不值得你流泪。”
何沁舞没有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赫凡一眼,又将视线移到崔彻焯身上。
崔彻焯不停地吐血,黑色的血。
崔彻焯不停地发抖,抑制不止。
何沁舞脑中乱哄哄,耳中闹哄哄,缕缕思绪交缠在一起,贯彻心扉的锐痛不停袭上心头,泪水不听使唤。
她紧抱着那似乎即将消失的身子,不肯放手,“彻焯,不许死!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说过,要死的话,你早就死了,你总是大难不死的!对不对?!”
赫凡的心陡然一沉,何沁舞那痛苦的眼神,仿佛刺穿了他的心,让他的心也跟着淌血。
“不要死!不要死!”
何沁舞哭着,喊着,她想耍赖,跟上天耍赖。
崔彻焯一身狼狈,浑身上下的衣物沾满尘土沙砾,残破不堪。冷毅的面容透着失血过多的苍白,蕴含剧毒的鲜血从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在耶律媚容的记忆中,自从满十三岁以后,她还没看过崔彻焯这么凄惨的模样,就连跟父汗用‘盅人’攻击试炼他,以一对十那一战,她都不曾见到崔彻焯这般落魄。
她很清楚,毒盅正在吞蚀崔彻焯的身体。
一点一点的,崔彻焯身体内部的鲜血正一滴一滴地被染成阴暗的黑色!
耶律媚容的内心是痛苦的,撕裂的。
她是这么细心地关注着他的每个表情变化,忍不住,她的右手往衣襟探去——
却见她身形一阵晃动,嗽声骤起,一口鲜血自她口中涌出,溅洒岩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笔直地准确地插入胸口的短刃。
“彻焯……”开启干哑的嗓子叫唤他,“为什么……”
赫凡连忙接住耶律媚容摇摇欲坠的身子,迅速为她止住不断呕出的鲜血。
短刃直入心肺,并未携带任何医具的赫凡,任凭他医术再高超,也无回天之力。
他唯一能做的,也仅是稍稍延长她半柱香至一柱香的寿命。
“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沁舞的机会。”崔彻焯轻轻地回答耶律媚容。
刚才的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分内力,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透明的眼泪蓦地落入尘中,滴入土中,耶律媚容看着崔彻焯,只是看着他。
她的手极为缓慢地,极为缓慢地掏出衣襟中的一个青色小瓷瓶。
紧握住瓷身的手一根一根放开,瓷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里面的粉沫与尘土相混。
她说,好悠然好悠然地说,“这是解药……你应该知道自己中的是毒盅,我族的毒盅是独一无二的,解药也是独一无二……你知道的……只是……”血从唇角滑落,极迅速染红她的嘴唇,“你不知道,我从未打算致你死……从来不想你死在我之前……”
崔彻焯觉得用再多婉转美丽的词汇也无法美化自己的无情,心一揪,他也吐出大量血液。
“后悔吗?……原本你可以不必死的……”耶律媚容笑了,笑得好沉痛,好悲哀,笑意伴随着眼泪碎落颊畔,“可是……现在,你只能跟我一起死了……”
然后,耶律媚容哭了,嚎啕大哭,绝望地哭。
耶律媚容的哭声震动了周遭的空气,震动了赫凡,震动了崔彻焯,也震动了何沁舞。
随着她的哭声,心一次次地撕扯,加速了她的死亡进程,耶律媚容还是用最后一口气轻轻地对崔彻焯说了最后一句话,“崔彻焯,下辈子你不要是你,我不要是我……你不是崔彻焯,我不是耶律媚容……我们如果再遇见就相爱……好吗?”
耶律媚容缓缓闭上眼睛,回到尘封的记忆深处。
落水,她停止挣扎,安静地让自己沉进水里。
虽然紧闭着双眸,奇妙的是她竟感觉得到,水很清澈,她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倒映在水面上的蓝天、白云,以及……水面上那抹恐惧的男性脸孔。
那是谁?
她有些疑惑。
或许,其实,她知道是谁。
她还是固执地紧紧闭上眼。
突然间,大海深处仿佛有个声音悠悠传来,传进她的耳里,传进她的心里——
“耶律媚容,我输了,我输了,还不成吗?”
然后,哭泣声停止了,呼吸声停止了。
耶律媚容死在赫凡的怀抱中。
除了崔乐乐,崔彻焯吝啬对任何人、事、物付出感情。
“耶律媚容,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的真心吗?”曾几何时,崔彻焯这么问耶律媚容的。
“彻焯,相信我,就算要我与全族为敌,我也会在你身边。”曾几何时,耶律媚容这么回答他,“就算被你背叛、被你利用、被你嫌恶、被你舍弃……我也不在乎。因为当我完全地把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心都交出去以后,结果就不重要了,我只要你完完全全地相信我,就算自己受伤也无所谓,就算满盘皆输也无所谓,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可是,她却帮着她的父亲一齐陷他于不义,害死了他的亲妹妹。
是他太傻,相信了她,相信有天长地久的爱恋,才会体验到背叛。
他挥开她的手,狠狠地挥开。
她要解释,他不听。
或许她是无意的,但乐乐死了是事实,她曾经说嫉妒乐乐也是事实!
她好像问过他,怎样才能爱上她。
他怎么回答的?
对了,他说,除非你不是耶律媚容。
心还在跳动,还持续着那被他藏匿禁忌的爱恋。
他笑,笑得极张扬,吃力地想要挪动身子。
何沁舞帮他。
鲜血沿着崔彻焯的脚步,在地上泛开点点血花。
终于,崔彻焯的手颤抖地紧握那垂落的冰冷的纤手,耶律媚容的手。
紧紧地,紧紧地握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手总试图握住他的手,那么牢,那么牢,那么牢地……握住他的手。
可当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的手却已经完全松开了。
终究,崔彻焯还是松开了,轻轻地松开,让耶律媚容的手轻轻地从他的掌中滑开。
崔彻焯将唇凑到何沁舞耳边,他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只把这个秘密告诉她一个人。
崔彻焯的声音极轻极轻,他的声音低哑而粗嘎,充满压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