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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惮,你以为皇上会因杀你儿而谅解你的心情吗?”
朱标的话说得很重,他也知道蓝玉今天并非是因为嚣张,更多是为了儿子被杀而悲愤,一时想不通皇上的无情,只是他并没有看懂皇上其实是警告他,若他再不知好歹,恐怕晚上就是他蓝玉人头落地了。
朱标一片苦心,但蓝玉并没有领情,他沉声道:“我长年在外征战,以致假子疏于管教,确实有危害乡民之举,杀他们我无话可说,可我儿蓝绰深居宅中,从无作恶之举,却也惨遭屠杀,人头悬于县门,请问殿下,杀他何以依凭?”
这时,李维正在旁边插口道:“锦衣卫的报告我知道,年初蓝绰丢失了信件,引发掀然大波,皇上为此震怒,下令处罚贵公子。”
蓝玉一怔,他看了看李维正,不由诧异地问道:“你是何人?”
李维正躬身施礼道:“在下李维正,现任锦衣卫百户。”
听说李维正是锦衣卫,蓝玉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现在最恨的就是锦衣卫鹰犬,但蓝玉毕竟是征战半生之人,虽然他反感此人,但李维正却和太子在一起,这就意味着他的身份不同寻常。
李维正见他目光冷漠,便微微一笑,继续道:“追查信件之事我也有参与,确实是贵公子大意所致,但皇上只是用此做文章,希望凉国公能理解太子的深意。”
蓝玉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道:“一个小小的百户也有资格教训我吗?”
李维正立刻闭上了嘴,朱标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有心给蓝玉讲清楚原委,但这里是大街,他和蓝玉不能多言,朱标便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我最后再劝你一句,不管你有多大的悲愤,你都要立即去向皇上请罪,或许蓝家还能逃过灭族之难,否则就恕我不能相助了。”
望着蓝玉的马绝尘而去,朱标回头对李维正歉然道:“此人一贯骄傲,以后有机会我会向他说明你对他的帮助,让他当面向你道歉。”
“殿下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而并非是为凉国公,和他有没有交情并不重要。”
李维正知道,洪武二十六年将爆发蓝玉案,稍和蓝玉有点交情的人都会被牵连进去,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改变历史尚不清楚,他可不想把自己先吊在蓝玉这个即将枯死的树上。
朱标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我不会勉强你,现在时辰已晚,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叫了儿子,上马车离开府东街,直接返回了东宫。
……
今天的早朝没有什么大事,朱元璋早早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有几份奏折急待他批复,朱元璋坐下,随手取过案头上的奏折,这一本户部标有加急的奏折,是由广东行省紧急送来,广东遭遇强风暴袭击,损失惨重,大半稻子被毁,尤其琼州府和雷州府一带受灾最重,早稻颗粒无收,请求朝廷救灾。
朱元璋微一沉吟,便批下奏折:免去广东灾区今年赋税,受灾最重的琼州府和雷州府免三年赋税,并着令广东地方官府可开官仓放粮赈灾,派安抚使…,写到这,朱元璋的笔停顿了一下,他本来想从朝中选一重臣去广东安抚灾民,但他忽然生出个念头,他的儿子们已经逐渐长大,眼看封王在即,这个机会为何不让他们去锻炼一下呢?
朱元璋做出了决定,可是他的儿子颇多,又选哪一个出使比较好呢?他沉思了片刻,便提笔写道:命户部侍郎罗子齐为广东宣慰使,十七皇子权为宣慰副使,即日赴广东视察灾情。
朱元璋写完,便轻轻放下了笔,并令当值夏官文渊阁大学士宋纳草拟诏书下发。
这时,一名等候在墙角的太监见皇上处理完了手中之事,便禀报道:“陛下,凉国公在殿外求见陛下。”
“他终于来了吗?”朱元璋自言自语地冷笑一声,便道:“宣他觐见!”
“陛下有旨,宣凉国公觐见。”
……
“陛下有旨,宣凉国公觐见。”
在大汉将军们威武的喝喊声中,命令被传达下去,片刻,两名侍卫引着蓝玉匆匆走进了朱元璋的御书房,蓝玉一进房间,便战战兢兢跪下,磕了三个头道:“臣蓝玉特向皇帝陛下请罪!”
朱元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朕不明白,你何罪之有?”
饶是蓝玉反应再慢,也听出了皇上的不满,皇上没有用‘蓝爱卿何罪之有?’而直接用了个‘你’字,意味着他蓝玉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他心中惶恐,又连连叩头道:“臣管束家人不严,导致他们为恶乡里,坏了皇上爱民的声誉,这是臣的大罪,臣愿意接受陛下的惩罚,另外,臣今天进京时心情焦急,发生了扰民之事,臣已知错,也一并请罪!”
蓝玉在太子面前虽然心中不满,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他对皇上的不满,无疑是自寻死路,他甚至没有回府,便直接来向皇上请罪。
听蓝玉说得诚恳,朱元璋脸色稍缓,现在他的诸子尚年幼,蓝玉等人还能发挥作用,不是杀他们的时候,所以这一次只是警告蓝玉,朱元璋并没有动杀机,他便点点头道:“你能认识到自己有罪,足见你还不糊涂,朕已经处决了你的儿子,你可有什么想法?”
蓝玉强忍住心中的悲痛道:“臣子死有余辜,臣只恨不能亲手大义灭亲,现在臣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尽全力补偿被伤害的乡民。”
“嗯!”朱元璋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又道:“本来朕准备严厉处罚你,现看在你认罪诚恳,又平息西蛮有功,功过相抵,朕就暂时不追究你的罪责了,望你多读点圣贤书,多听读书人的劝告,明白君臣之礼。”
“陛下教诲,臣铭刻于心。”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朕公务繁忙,就不和你多说了。”
待蓝玉缓缓退下,朱元璋便问一名刚刚进来的内侍道:“什么事?”
“陛下,锦衣卫送来最新消息。”
“拿来给朕。”
朱元璋接过报告,上面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写成,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喜欢锦衣卫如此尽心尽力,能让他在第一时间掌握局势,打开了报告,竟然就是蓝玉进城的描述,朱元璋顿时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锦衣卫的报告写得简洁明了,蓝玉二十五骑嚣张进京,惊扰百姓,但在府东街遇到了太子,被太子阻止,据查,太子是带皇孙探访民情,去看望了一家叫‘顾记’糕饼店的新铺,在苏州时,太子曾给此店铺题字。
朱元璋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才蓝玉已经承认进城扰民,但路遇太子之事,他却没有说,虽然朱元璋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巧合,但这种巧合还是令他心生不快,太子与蓝玉的关系路人皆知,但这种关系恰恰是朱元璋所诟病,蓝玉意味着军权,他从前无人可托,只能将军权托于这些老军头,随着他的儿子们渐渐长大,这些老军头的军权是到该收回的时候了。
朱元璋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家即是国、国即是家,大明江山也是他朱家的天下,从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朱元璋深知军权的重要,他效仿隋唐府兵制,以卫所分天下之兵,将领不统兵,全国军权集他朱元璋一身,但这还是不够,战时大将就会统兵数万,从而形成一段他无法掌握的权力空白期,蓝玉、冯胜、傅友仁这些随他一起打江山的大将,在军中权威极高,如果他们在这时造反,后果将是极其可怕的,朱元璋一直以为,只有由他的儿子们在各地掌握了军权,才可能真正做到家国天下。
也只有等到那时,他才能真正实行文治大明,只要军权完全掌握在他朱家的手中,他才不怕那些读书人还能反了天去?现在他的第一批儿子都已经渐渐成长起来,能独挡一面,但人数还少,尚得依赖大将,眼看第二批儿子也即将长大,最后收获的季节也终于快到了。
朱元璋不由又想起了长子的身体,自己命御医小心给他调养,可一个月过去了,几乎没有什么效果,这是朱元璋最担心的一件事,如果太子身体虚弱,那他将来又怎么治理大明江山?
想到这,朱元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传旨摆驾,朕要去东宫!”
他要去看看儿子的身体情况,同时也要提醒他,无论如何,不能和蓝玉走得太近了。
……
卷三 粉墨登场 第八十五章 微服私访
朱标回到宫中没多久,便有内侍来报,皇上即将驾临东宫,朱标一怔,他立刻便反应过来,一定是为了蓝玉之事,他刚才也得知了蓝玉进宫的消息,事实上父皇上次来东宫同样是为了蓝玉的那封信,时隔一月后再来,还是为了蓝玉之事,由此可见父亲是很忌讳自己和蓝玉走得很近。
朱标有些坐立不安,自从上次他咯血之事被父皇发现后,父皇明显减少了他参与政务的机会,当然,这是父皇关心他的身体,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如果他的身体连最基本的国事都承担不了,那父皇又怎么可能把大明江山交到他手上呢?
就在朱标心神不宁之时,殿外传来了侍卫的高呼声:“皇帝陛下驾到!”
朱标无暇细想,慌忙迎了出来,跪下行了大礼,“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万岁!”
“皇儿免礼平身。”朱元璋把儿子扶起,看了看他的气色笑道:“还好,没有我担心的那么坏。”
“回禀父皇,儿臣这一个多月来天天起早练剑,感觉身子确实比从前硬朗了许多。”
朱元璋欣慰地笑了,这就是他所希望的,只要太子身体能渐渐康复,那他最大的一块心病也可以消除了,“走吧!咱们坐下再细谈。”
两人走进朱标的书房,和上次相比,书房里刺鼻的药味没有了,收拾得清清爽爽,桌上地下不染一点灰尘。
“这段时间儿臣颇为空闲,也很少来书房,今天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政事要处理。”朱标委婉地告诉父皇,他可以处理政务了。
朱元璋笑了笑,安慰他道:“皇儿别急,先养好身体,以后有的是你忙,对了,朕听说你今天出宫去了?”
虽然还在笑,但朱元璋的笑容已经没有刚才那般自然,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一口茶,等待着太子的解释。
朱标暗暗叹了一口气,父皇果然是为蓝玉之事而来,这件事他也不打算隐瞒,便坦率地说道:“父皇,儿臣今天带允炆出宫考察民情,另外上次儿臣给父皇说过的苏州顾记糕饼店在京城开了新店,儿臣便想去看一看,不料正好遇到蓝玉进城。”
“蓝玉今天是来向朕请罪,朕命他回家反思。”朱元璋随口又解释了一下,他只是想提醒太子,不要和蓝玉走得太近,既然太子能理解,那他就不用多说了。
朱元璋又温和地笑道:“朕还记得你说过,那家糕饼店和你一名属下有点关系,是这样吧!”
朱标沉默了,他根本就没有给父皇讲过顾记糕饼店和李维正有关系,这必然是锦衣卫的调查,已经把李维正的底细都摸透了。
“回禀父皇,那家店正是李维正的舅父所开,今天开张,儿臣顺便去看看他,并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
“原来如此!”朱元璋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个李维正拿着朕的俸禄,上朝时间却跑去做私事,朕可不喜欢。”
“父皇,他现在虽是锦衣卫百户,可还没有具体安排事情,所以……”
不等太子说完,朱元璋便笑着摆摆手打断了他,“朕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真的怪他,好了,朕要去问问长孙今天考察民情的心得,你忙自己的事吧!”
说完,朱元璋站起身,向旁边的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