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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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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看不透,而是太小看他了。”

李林甫轻轻摸着自己的大鼻子,摇摇头道:“你们都忘了天宝三年的东宫案吗?老夫被他打得灰头土脸,天宝五年韦坚案,谁是最后得益者?还扬州盐案、科举案,你们似乎都忘了,好好想一想吧!他是那般鲁莽之人?他会做引火烧身之事吗?”

“可是今天杨国忠去万年县衙领杨琦时放出了狠话,要李清好看!”

“杨国忠算个屁!”李林甫粗暴地打断了吉温的话,连声冷笑道:“他以为自己是谁,以为皇上临幸他府第、封他为吏部侍郎,他便可以一手遮天吗?告诉你,李清非但不会为此事被惩罚,皇上还会很快赶回来召见他,嘉奖他的苏州之行。”

“相国是说章仇兼琼?”吉温终于有点回过味来。

“不错,正是为了章仇兼琼。”

李林甫慢慢坐回自己的旧藤椅,仰天望着天花板,用一种近乎嫉妒的声音道:“章仇死得不明不白,他的益州旧部、章仇党人、那些朝廷元老,张筠、席豫之流都在眼巴巴望着,皇上却躲到温泉宫去,明显是想不了了之,所以李清此举正是在创造一个契机,逼皇上表态,哼!引火烧身,你想的太简单了。”

吉温的脸微微有些赤红,他向李林甫深施一礼,慨然叹道:“相国老辣,属下受益非浅!”

这时,门轻轻敲了敲,管家在门外道:“老爷,永王殿下来了。”

吉温闻言立刻起身道:“相国,那我先走一步。”

李林甫点点头,“也好,你先去吧!”忽然他又叫住吉温,“这次机会你要抓住,将杨琦升大理少卿之事向后延,最好不了了之,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吉温告辞匆匆而去。

……

“相国可知今天李清之事?真让人痛快!”永王李璘还未完全进门,他的声音却先一步进来,声调里带着一丝兴奋甚至是激动。

“殿下可是想收此人为己用?”

李璘见李林甫语气平淡,丝毫不为自己的话所动,不觉一怔,但他立刻便反应过来,李林甫嫉贤妒能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心中微微有些不满,便拉长了声调道:“不错,我是有这个想法,难道相国认为不妥吗?”

“殿下请坐,先听老夫之言。”李林甫似乎知道李璘的心思,心中暗暗一叹,自己和李清斗了这么多年,想收他之心早就死了,就算李清答应效忠永王,但自己呢?章仇兼琼之死便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仇恨无法调解,可是李璘又是一个极固执且自负之人,他一但认准之事,想改都改不了,李林甫左右为难,但现在他知道,绝不能在此事上将永王得罪了。

“殿下,如今李清和杨家闹翻不假,但这并不等于他就会倾向我们,现在形势尚不明朗,老夫以为他必有后着,不妨再等等看,只要时机成熟,老夫绝不反对殿下收他。”

“相国当我是因为他和杨家闹翻才想拉拢他吗?”

李璘慢慢地摇了摇头,异常得意地笑道:“相国可知道他在苏州将谁抓住了,李琮之子李俅,想不到吧!自作孽、不可活,这下李琮完了。”

李璘的话让李林甫大吃一惊,他知道苏州长史郭虚平被刺,但不知道李俅竟被抓住了,他急忙问道:“殿下如何得知?”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消息来源之处。”

说到此,李璘霍然起身盯着李林甫道:“现在的关键是决不能让此事出半点差错,我们必须在皇上回来之前防止李琮狗急跳墙!”

……

入夜,朱雀大街上行人如织,热闹更胜白天,巡逻的士兵已经陆续归衙,值勤的士兵少了,安保重点也就转到兴庆宫一带,为谋生计的小摊贩便利用这个空挡在朱雀大街上摆起了地摊,开始只有寥寥数家,后来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延绵数里,一盏盏油灯如天上的星星,连成长长一串,一眼望不见头,十分壮观,渐渐地它成为了长安的一大夜景。

地摊上的商品琳琅满目,大多是低档货,从西域的手工艺到粮食、小吃,应有尽有,价格也相对低廉,所以颇受底层的市民欢迎。

马车在人流之中穿行,车两旁有三十几个骑士严密地护卫着,李清靠在车窗前默默地看着一盏盏微弱的灯光,望着小商贩们无奈而又麻木的脸庞,他仿佛回到了一千多年后的那个时代,曾经在下岗风潮最盛时,大街上也同样出现过这样的小摊,这是一种经济衰退的先兆,国力的衰弱往往会最先被底层的百姓所感受到。

大唐户部侍郎,握有大唐财政大权的高官,对此情景竟也无能为力,这不是采取一两项措施所能解决,这是体制上的弊端,宗室权贵、朝廷官宦,只要掌握权力,也就控制了财富的源头,正是这种不平等的制度造成了财富分配的不公,贫者越贫,富者越富。

李清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上了车帘,他不由想起了章仇兼琼,恩师正是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才决心进行土地改革,可惜他仅仅振臂一呼,还来不及行动,便倒下了。

李清刚刚拜祭完章仇兼琼,正在返家的路上,他心乱如麻,临别时师母忍不住说出的一番话让他震惊不已。

“你师父其实已经稳定下来,可御医走后,他的伤势立刻恶化,很快就不行了……”

‘御医、恶化。’

李清的眼中充满了冷笑,事情再明白不过,章仇兼琼是死于谋杀,他的改革触犯了宗室权贵的根本利益,李隆基骑虎难下,为平众怒便借他病重的机会下了手。

从王忠嗣到章仇兼琼,此刻,李隆基在李清心中的形象已经被无情地击得粉碎,他曾经对这个创造了开元盛世的君王抱予幻想,但残酷的现实让他清醒了,李隆基此时要的并不是国家强盛,而是千方百计保住他的皇位,让他穷奢极欲的生活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自己的盐税改革、自己的柜坊改革,都在这个挥金如土的君王面前变得异常苍白、可憎。

‘西域~’李清又忍不住掀起车帘远眺西方,他从来没有象此时这样向往它,半晌,他刷地又拉下了车帘,向往归向往,但他现在并不想去,有些帐必须要算清了才能走……

马车转了个弯,离开了热闹的朱雀大街,穿过一条短街,很快便到了他的府第,李清下了马车,却忽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似乎有点眼熟。

正当他皱眉思索之时,一直站在门口苦苦等候的管家三步两步跑了过来,“老爷,裴相国来了,已经在客堂里等了快半个时辰。”

‘裴宽?’

李清心中亮堂,他轻轻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他倒来得挺快!”

第二百七十六章 拉拢

裴宽,河东望族,早年为河南尹,后任东留太守及范阳节度使,天宝三年起任兵部尚书,此人一向低调隐忍,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在相国党与太子党的争斗中,他扮演的是润滑剂的作用,天宝五年韦坚案后,朝廷权力重新洗牌,章仇党异军突起,裴党也开始若隐若现,不露声色地发展壮大,去年和新贵杨国忠结盟后,裴党终于撕开纱幕,走上了前台,在章仇兼琼死后,渔翁得利的裴党更是成了最大的赢家,裴宽一跃升为左相,成为笑到最后之人。

此时,这位年近古稀的当红老旦独自一人坐在李清客堂里,他已等了近半个时辰,茶凉了换,换了再凉,若是常人早已拂袖而去,可裴宽却神情悠闲,脸上没有半分焦燥,此事若传出去,必然又会轰动长安,自他入主门下省后,每天在他的府门前,仰慕者如潮汹涌,多少官员彻夜苦候,手执重礼欲见他一面而不得,而现在大唐新左相居然甘愿坐上半个时辰的冷板凳,只为能及时和主人谋上一面,当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情’。

但裴宽依然要等,只因为他等的是手握大唐财政计划权和执行权的户部侍郎兼太府寺卿,这个章仇兼琼的右臂在出使江南回来后将面临新一轮的洗牌,若能将他拉入裴党,那取代李林甫的人将不再是杨国忠,而是他裴宽,这笔帐他比谁都算得清楚,只要能得到李清的效忠,他就算等上半天又何妨?

“让裴相国久等,李清罪莫大焉!”

人未到、声先至,院子里李清歉然的笑声打断了裴宽的思路,裴宽心中一阵忐忑,急站起来迎了上去,呵呵大笑:“老夫不请自来,该道歉的应是我才是。”

裴宽的笑声虽然响亮却没有感染力,于是他便用肢体语言来弥补这个不足,不等李清拱手施礼,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便抢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准确而迅速,这是典型的军人式问候,裴宽上下打量他,夸张地惊讶道:“早春的江南应比长安温暖湿润才是,侍郎怎么反而变黑了?”

“是么?”李清摸了摸脸,便趁机将手抽了回来,和一老男人过份亲热,这种感觉实在让他不自在。

“裴相心细如发,多谢关心了,来!快快请坐。”

他上前摸了摸茶杯,脸立刻沉了下来,转身斥责管家道:“我平时是这样教你们的吗?连相国这样尊贵的客人都敢怠慢,丢尽我的脸。”

管家惶惶不安地低着头,一声不敢吭,裴宽在一旁见了,便摆摆手笑道:“是老夫吩咐的,若不停上茶,那才会让老夫坐不下去。”

“人说相国善恤下人,此话果然不虚啊!”

李清轻轻推了推茶杯,对管家道:“还不快去换一杯茶来!”

片刻,丫鬟端来两杯新茶,裴宽沉吟了一下,便直接切入了主题,“我是带过兵之人,碰巧侍郎也是,如此,我就不转弯抹角了,我今天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事是为了庆王。”

说到此,裴宽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起来,他眼一瞥,异常锐利地盯着李清,“庆王托我转达对你的歉意,并任凭你开出价码,他都可以接受。”

言外之意,是让李清放过庆王这一次,这是在李清的意料之中,他手中握有庆王的把柄,就不怕庆王不低头,李清笑而不答,他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沫,轻轻吮了一口,才淡淡一笑道:“朝廷早有敕令,外戚大臣不得交构亲王,韦坚由此而获罪,才仅仅过了三年,相国便忘了吗?再者,庆王与我素无瓜葛,相国的话,恕李清也听不懂。”

裴宽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尴尬地笑了笑,“老夫只是带个话而已,其实我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哎!不提此事了。”

话题一转,裴宽又从怀中摸出张精美的请柬,向李清身边推去,笑道:“三月初三是老夫满六十九岁,老夫请了一些亲朋好友,这张请柬是给侍郎的,侍郎可愿意赏老夫个面子?”

裴宽想拉李清入裴党,倒不好贸然提出,这正如男人追求女人一般,需先找借口接近了,诸如吃饭、借书之类,慢慢培养感情,等女人的戒心渐渐消失,再寻找机会表达爱意,这才有可能水到渠成,若做事唐突,一旦被拒,再提就难启齿了。

李清将桌上的请柬摆放得端端正正,站起身深深施了一礼,肃然道:“堂堂的门下侍中、大唐左相竟亲自来下请柬,还为此等了半个时辰,如此厚德,李清怎敢不从。”

“肯赏脸就好!侍郎返家第一天我便来叨扰,实在惭愧,告辞了!告辞了!”

裴宽哈哈一笑,大步向外走去,李清慌忙将他送出大门,早等候在外的马车慢慢驶了过来,裴宽忽然靠近李清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你将李俅藏到哪里去了?很有一手啊!”

李清愕然,一头雾水地问道:“李俅,他不在百孙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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