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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但她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倔强地用劲挣了挣,似乎要将手抽出,李清却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并与她的手指交叉扣住,僵持了片刻,李惊雁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手一松,放弃了反抗,轻轻地将头依偎在他肩上。
李清嗅着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来龟兹时的情景,那天晚上,也是一轮满月,我们手牵着手在街头漫步,只有我们俩,真令人怀念啊!”李惊雁仿佛在梦吟般的自语,深邃的目光中浮动着对往事的怀念。
李清忽然动了一个心念,他抓住李惊雁的手腕,低低声道:“跟我来!”
“李郎!你……”李惊雁的美目里闪过一道惊喜,李清点了点头,拉着李惊雁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大街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很静,偶然可以看见几个行人匆匆沿着墙角疾行,更夫有精无神地敲着梆子,巡逻的士兵列队穿过街道,很快便消失在黑幕中,此时已是子时一刻,大部份店铺都关了门,但有几个酒肆还从门缝里透出几缕淡淡的光线。
李清与李惊雁手牵着手沿着大街慢慢向前走,熏风习习,丝毫不感到寒意,他们不时对望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喜悦与爱恋。
在街头有一个卖牛肉汤的小摊,摊是一个约七旬的突厥老人,做完最后一个生意,他正准备收摊回家。
“饿了吗?”李清指着小摊笑道。
李惊雁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李清微微一笑,上前唤道:“老人家,还做买卖吗?”
老人慢慢抬头看了这对年轻人一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徐徐道“有买卖,总是要做的。”
他将桌椅又重新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李清连忙上前帮忙,又将装牛肉汤的大罐抬下,拍了拍罐子笑道:“老人家,来两碗牛肉汤,要原味的。”
说完,他拉李惊雁坐了下来,望着忙碌的老人,他笑了笑道:“看见这情景,我倒想起十年前在仪陇卖冰棒的事来。”
只有他们两人,李惊雁变得活泼起来,她轻轻地捏了捏李清的鼻子,抿嘴笑道:“我还记得你的,只有三十贯本钱的小掌柜。”
望着她娇媚无限的俏脸,李清心中一荡,搂住她的腰坏笑道:“那现在呢?”
李惊雁白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拉长声音道:“现在么?还是掌柜,不过是我家掌柜的。”
李惊雁忽然动了情,仰头在李清脸上亲了一下,她媚眼如丝,声音变得又嗲又糯地娇声道:“现在,你是我的夫君!”
李清食指大动,低声在她耳边道:“等会儿咱们还去那个老店,就是咱们第一次来龟兹住的那里。”
李惊雁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时,老人将两碗热腾腾地牛肉汤端了上来,笑道:“小夫妻俩这么晚了还出来,来!喝点汤暖暖身子。”
只片刻,李清便将一碗汤喝个底朝天,李惊雁拿着小勺只喝了几口,便将碗一推,笑道:“我也好了。”
“那咱们走吧!”李清随手朝怀里摸去,忽然‘呀!’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带钱了。
李惊雁却嫣然一笑,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轻轻放在桌上,拉着李清便离开了小摊,半天,从小摊那边隐隐传来一声叹息,“少见的一对玉人啊!”
……
店还是那家老店,连门前黑漆剥落的招牌也没有换,掌柜依然养得白白胖胖,虽然是深夜来投宿,但看在一颗拇指大的明珠份上,他一句话也不多问,带着他们进了最好的一间院落。
“客倌,你们运气好,要的房间正好空着,我下午刚清理。”
他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李清道:“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二位休息,我不打扰了!”
说完,他关上门走了,李惊雁抚摸着古老而发黄的家具,心中感慨,就是这间屋子,她当年曾经住过,仿佛就在昨天,可一晃已经过去六年了。
“李郎,今晚上你还睡外面!”
她话音刚落,只听‘噗!’地一声,眼前便一片漆黑,她的郎君早已经急不可耐地吹灭了灯笼,一把搂住她的腰,嘿嘿地笑了两声,低头向她吻去,李惊雁闭上了双眼,婉转相迎,双唇紧紧地吻在一起,任他的狼爪伸进自己衣襟里肆意轻薄。
渐渐地李惊雁的身子躬了起来,她浑身滚烫,娇喘着低低声道:“抱我!”
李清一把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用牙齿咬开她的衣带,纱衣飘落,李惊雁丰满起伏身子袒露在外,李清用脸颊在她身体上爱抚,虽然已成婚多年,但李清依然被她细腻娇嫩且富有弹性的肌肤所惊叹,他不禁心荡神迷,张开大嘴含住她的乳房,快步向里屋走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江山如棋(三)
次日,天麻麻亮,龟兹城里便乱了套,到处是一队队士兵在街上奔跑,挨家挨户地搜查,几乎全城都被惊醒了,就在龟兹城内乱作一团时,李清和李惊雁却悄然回到府中。
书房内,李清在简单整理桌案上的文书,门轻轻敲了敲,却没有了下文,李清笑了笑,快步走上前拉开了门,果然是罗澜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窄袖短衫、肩披红帛、下着绿色曳地长裙,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她头上梳着高髻,薄施粉黛,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完全一副唐女的装束,此刻,她正低着头,两只手指不安地绞着。
李清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他心中有些感动,笑着伸手将她拉进书房,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笑道:“恩!你这身打扮我喜欢。”
李清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粉黛下难以掩盖憔悴的脸色,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便拉着她坐了下来,半晌,李清缓缓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或许要放弃王位。”
“我可以放弃王位。”她的声音很低,李清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楚,他轻轻点了点头,“罗澜,你要想清楚,假如有一天,越来越多的唐人来到昭武九国,而这一切都是我在幕后操作,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罗澜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天,她颤抖着声音道:“李清,你要将我们昭武九国人赶尽杀绝吗?”
李清摇摇头,“不会,我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远方悠悠的白云,他的声音坚定而又不容质疑,“我可以允许你们保留自己的信仰、习俗,我也会给你们生存的土地,而且唐人到来还会将先进的耕作方法、还有大唐的文化都带到昭武九国,就象现在的安西四镇,唐人、突厥人、回鹘人、栗特人都混杂而居,大家和睦相处,文化互相融合,没有怨言、没有战争,只有和平与安宁。”
他忽然回头,目光炯炯地盯着罗澜,一字一句道:“罗澜,你应该相信我大唐有博大的气度、有海纳百川的胸怀。”
“我知道,所以我对大宛建镇一直保持沉默,可是、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不可闻。
她知道实行均田制,昭武九国的底层百姓是热烈欢迎的,但各国贵族对土地的占有,还有国王的权力,在大唐均田制下、在大唐郡县制下,将荡然无存,而她会被视为昭武九国的叛徒。
李清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抓住她放在膝头的手,诚恳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道:“罗澜,你退位吧!大唐西扩已是大势所趋,我不想你的肩头承担太重的责任,石国那边,我会安排好一切。”
罗澜低着头,沉默良久才道:“让我想一想,好吗?”
李清拍拍她的脸,笑道:“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好了,我要去官衙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道:“下午,我要去一趟北庭,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你就留下来替我陪陪惊雁。”
……
街上的唐军已经平静下来,秩序渐渐恢复了正常,李清在百名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节度使官衙。
“大将军,人已经带到!”李清刚下马,张继便上前来禀报。
“将他带到我房间来。”李清快步上了台阶,又想起一事,回头吩咐张继道:“去告诉贺娄余润,吃罢午饭便出发去北庭。”
李清是在凉州与封常清交接了兵符,随即命李嗣业赴北庭整军,他回来已快一个月,也该去看看了。
他快步走到房间,安西行军司马兼屯田使张巡早已等候在此,在李清回京述职时,一直由他与李嗣业分掌安西政务与军事,他是昨日傍晚刚从疏勒返回,见李清进来,张巡欣然上前呵呵笑道:“大将军,疏勒有好消息啊!今年又开垦出一屯新田(一屯约五十顷),如此,疏勒屯田已达十屯,养军足足有余。”
“张司马一路辛苦了,快快请坐!”
李清揽着他的后背,请他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望着他满脸风霜的脸,李清歉然道:“从天宝四年将你带到沙州,至今已经七年了,若在中原,以你的资历现在最少已是刺史,早知道我入朝那几年就应将你调回去,可现在还跟着我戍边,哎!实在有些委屈你了。”
“大将军真是多虑了。”
张巡摇头笑道:“以我的不善钻营,若在中原为官,恐怕现在还是个小县令,现在虽然累一点,但所付出的努力都见到了成果,心情着实畅快,再者,我妻女皆在龟兹,回去?我可从来没想过。”
“张司马能这样说,让我欣慰。”李清忽然想到在安史之乱时他仍然是一个小县令,心中释然,又微微一笑道:“张司马的能力,众人都看在眼里,我已上表皇上,请奏张司马为安西长史,到四月时,估计朝廷的任命便会下来。”
张巡大喜,忙起身向李清长施一礼,“多谢大将军栽培,属下莫齿难忘!”
“张司不必多礼。”李清见他喜形于色,心中也暗暗叹息,若没有自己,他应是在安史之乱中大放异彩,以至名垂千古,自己虽然保他不死,但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李清心中索然无趣,他勉强对张巡笑了笑道:“张司马先去处理公务吧!一段时间不在,恐怕积压的文书又够张司马忙碌一阵了。”
“那我就不打扰大将军了!”张巡拱拱手,慢慢退了下去。
张巡走后,李清慢慢地收拾桌子,忽然,他若有所感,一抬头,只见一名亲兵站在门口好久了,正要向他汇报,他立刻醒悟,抢先问道:“可是我要找的人带来了?”
“是!已在外面等候。”
“将他带进来!”
片刻,几个士兵便将他要找的人带了进来,却是石国前正王车鼻施之子车多咄,他在大明宫替李清作证后,随即被李清送回龟兹,几个月的将养,他比从前长胖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大将军,你找我吗?”
经过一系列之事,车多咄也渐渐成熟,不再象从前那般易情绪波动,对李清的态度也从仇恨、抗拒变成了合作,父亲已经死了,但他依然要生活下去,而且只有依附李清,他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请坐!”李清笑咪咪请他坐下,又命亲兵给他倒了杯茶。
“我原本想让你做康国国王,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李清一边说,一边注视他的表情变化,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便笑了笑又道:“罗澜女王已经决定退位,我想来想去,还是由你任石国国王最为合适,你可愿意?”
“这……”车多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他重返石国为王,他的心中轰然狂喜,结结巴巴道:“大将军不是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