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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城楼上发生的事他虽不在场,但有人会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他,所以当他听到李清已被太子封官时,他便立刻意识到,海家材料和李道复的那封信已经落入太子之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李林甫就完了,他自有解决之道,他迅速判断局势,皇上已经暗示自己不准再动太子,太子之事就此了结,如此,自己还何苦要保持一个僵局。
李林甫等待李亨已经多时了,这时,他远远见太子的车仗过来,也命手下将马车迎了上去,两车交错,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车帘一打,露出两张虚伪的笑脸来。
“呵呵!殿下与民同乐,共享花灯盛世,这等心胸,老臣实在是佩服。”
“哪里,我们不过是随皇上而行,倒是相国在上元夜还在勤于政事,为我等能在今晚欣赏到如此华丽灯会而兢兢业业,这才让人敬佩,我大唐能有李相国这样的宰相,那才是国之幸事。”
两人互相恭维,口气真诚,谁也不会想到,这二人竟是一对生死冤家,若有机会,都决不会手软,一定会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李林甫话锋一转,便搭上了今天晚上之事,“听说太子收了一名良才,连皇上也非常欣赏他,我倒非常想见见他,不知殿下是否愿意替我引见一下。”
“相国说的是李清吧!他是个新人,腹中又无学问,只有运道好些,所以才被皇上所赏识,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不足为相国挂念,倒是他揭发的一件走私军品案,我倒觉得这才是值得相国注意的。”
说完,李亨的眼睛紧紧盯着李林甫,等待着他的反应,李林甫在此地等候李亨便是为了此事,就算对方不提,他也会将话题绕到这个事情上来,见太子主动提起,李林甫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也就是说,此事太子也有和解之意。
官场上有你死我活的斗争,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妥协,从古至今,无不如此,双方都不干净,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你放我一马,我让你一步,大家和和气气,相安无事,这就是中庸,就是和谐之道,一旦有新的利益之争出现,或者双方的力量失去平衡,那硝烟又会再次燃起。
此时李林甫找太子便是要寻求一个妥协的方案,而太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走私军品自然由地方来处理,再报大理寺和刑部备案便是,老臣在此等候太子,却是想为犬子冲撞广平王一事向殿下致歉。”
广平王李俶是太子李亨的长子,前几日出京行猎与李林甫之子在城门处发生了口角,还轻伤了几个家人,这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李林甫更没必要为此事而专门等侯太子,故不过是个借口,向太子表态,他愿意罢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人都已心知肚明,李亨侥幸脱套,也不愿将事情闹大,便笑了笑道:“我家那个毛头小子也是个火烈脾气,这事他也有不对的地方,李相不必过谦了,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可不能为此影响你我的关系,相国你说是不是?”
李林甫呵呵直笑,“是!是!国家有这么多大事要等太子去操劳,老臣为这点小事烦扰太子,实在过意不去,现在夜已深,老臣就不再打扰太子,请太子好好安歇。”
他特地将‘安歇’二个字加重了口气,李亨也微微一笑,“相国也请早些安歇,明日还有很多事需要相国操心,我就不打扰相国了。”
二人拱拱手,客客气气的告别而去,一段公案就此了结,看似简单轻松,但中间却历经了无数次的险争恶斗,再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形势已经迫使他们不得不罢手,所以二人的此次见面,不过是个形式,就仿佛一场大战后两军主帅间的一封求和信。
天宝四年初,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上报朝廷,成都富豪海家勾结吐蕃、走私军品被查获,李隆基当即批复,由大理寺牵头,会同益州地方、剑南节度府三方会查海家走私军品案,二月,此案证据确凿,上报刑部结案,海家走私军品属实,数额巨大,李隆基遂命将海家不分良贱满门抄斩,以儆天下商人,益州刺史李道复以失察罪,降职一级,贬为岳州司马。
当天夜里,李清回到客栈,他再也抑制不住思念之情,提笔写家信让帘儿和小雨进京,又怕她们路上有失,再修书一封请王兵各派人一路护送。
第一百零六章 南诏风起
南诏,太和城。
南诏王宫呈长方形,全部用白色的大理石砌成,但显得有些幽暗,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影影绰绰悬垂着巨大的白色的帘幔,在宫殿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镀金宝座,它的主人皮逻阁吃力地斜靠在上面,他坐在这个位子已经十七年,这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开元十六年继位后,他审时度势,充分利用婚姻和亲与唐王朝支持这两把利剑,经过五年的南征北讨、拉拢分化,渐次灭掉其他五诏与河蛮,并击退了吐蕃的势力,摆脱了吐蕃的控制,开元二十六年,皮逻阁迁都太和城,建立南诏国,唐王朝遂封皮逻阁为云南王、越国公、开府仪同三司,并赐名“蒙归义”。
他今年尚不到五十岁,但长年征战和病痛已经使他日渐憔悴,脸庞凹陷,皮肤干瘪而衰老,仿佛六十岁的老人,他又密又长的白发从额头一个细细金色环状饰物上垂下来,额头中央有一颗蓝色宝石在闪闪发光,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犀利地盯着正在汇报滇东局势的大军将段忠国,在他身后站着四个年轻人,这是他的四个儿子,为首穿白袍之人,约三十余岁,相貌英武,目光锐利,他便是皮逻阁的长子阁罗凤,与阁罗凤并肩立的是次子于诚节,他约二十六七岁,相貌风流俊俏,据说其文才已不亚于汉人举子。
在阶下,十几个文武重臣分两列而立,共同商讨南诏东扩大计。
起于去年的滇东寒族动乱已于秋天平息,大唐王朝为防止南诏东扩,遂赦寒族首领寒归王和寒崇道兄弟之罪,保持‘以夷制夷’的云南策略,以寒族来遏制南诏的壮大。
现在是该皮逻阁出招的时候了,皮逻阁最擅长的武器便是和亲,而此时,他深谋远虑的头脑中考虑的正是这个古老而有效的办法。
他用略略嘶哑的声音道:“不用再考虑了,寒归王和寒崇道都需要拉拢,我决定用我的两个女儿来换取滇东地区,一个嫁给寒归王之子寒守偶,一个嫁给寒归王之子寒辅朝,这是一本万利之事,我何乐而不为,只是唐朝那边还需要派人去解释,告诉他们,联姻只是我们南诏的传统,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殿下,臣以为唐王朝未必会相信。”
段忠国说得含糊,如此明显的政治目的唐王朝怎么可能会认为只是一个传统。
皮逻阁微微气喘道:“他们不相信又何妨,我告诉他们是我做臣子的本份,该做的我都做了,从道义上他们便挑不出我的刺来,而且在出使的同时,送亲队伍也一并出发,只是这去大唐的使者,”皮逻阁回头扫了一眼儿子们,“本来今年我应去长安觐见,但我的身体,唉!我希望你们中的一个人替我去长安觐见。”
“父王,我愿替你去长安。”阁罗凤一步跨出,抢先表达了心愿,从去年起,眼看父亲的身体一日衰似一日,对王位的继承之争也到了白热化,他虽是名义上的继承者,但由于他是养子,许多南诏重臣都不支持他,而是支持皮逻阁的次子于诚节,所以,如果能得到唐王朝的支持,对他的继位将大有帮助。
这时,清平官赵佺邓却站出来微微笑道:“臣倒认为王储身为国之本,绝不应轻离南诏,如被唐王朝找借口留绊长安,那岂不是反变成了人质,动辄让我南诏交粮纳赋,受制于它,让我南诏身处被动,所以臣认为王储还是留在南诏的好。”
说完,他瞧了一眼于诚节,暗示他出来表态,赵佺邓说得虽有道理,但事实上并不一定发生,毕竟唐王朝扣留阁罗凤,会失信于南诏,在政治上造成不良影响,这是一个泱泱大国所不愿意做的,所以赵佺邓的真正目的,是和阁罗凤想得一样,希望他所支持的于诚节能取得唐朝的信任。
于诚节早就向往长安的风流文彩,看见赵佺邓的眼色,他立刻站出来道:“父王,儿臣愿为父王解忧,出使长安。”
两个儿子都想去长安,皮逻阁本人就是靠唐朝支持才走到今天,他何尝不知道中间的诀窍,不过他此时却有些为难,他的本意是希望阁罗凤去长安,毕竟只有他才能代表自己的身份,但似乎支持阁罗凤的臣下却并不多,皮逻阁又向重臣扫了一眼,希望更多的人出来说话。
“王爷,臣也支持二王子去长安,大王子确实不宜离开南诏。”说话的是大军将洪光乘,他也是于诚节的支持者。
“臣也认为王储应留在南诏。”
……
这么多人支持于诚节,这并不是他有什么雄才大略,相反,他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好色风流,贪淫残暴,但他的母亲却是南诏大部落白崖城部酋长之女,而且阁罗凤只是养子,于诚节才是真正的嫡长子。
皮逻阁见如此多人都支持于诚节,他意味深长地望了阁罗凤一眼,见他目光冷然,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皮逻阁暗叹一声,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应由诚节出使长安,也罢!诚节,你过来。”
于诚节上前跪下听命,皮逻阁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这次出使除了去长安,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请父王吩咐!”
“我年前接到剑南道最大的黑帮头子王兵各之信,他是我南诏白崖城部人,手下有万余帮众,控制了整条岷江的航运,他愿意为我南诏输送物资,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你此次去长安,可先到成都找他,无论如何命他为我南诏效忠。”
……
李清的太子舍人一职属于东宫右春坊管辖,负责掌管太子令书、表启,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昭武校尉、太子的贴身侍卫长,一文一武,看似矛盾,其实不然,这是李隆基刻意安排,昭武校尉是李亨的任命,而太子舍人却是向他负责,这就使得李清有了双重身份。
王府的属官大多是闲职,并没有什么事务,东宫相比之下虽忙碌一些,但李亨并没有将太子舍人的实际职能交给李清,所以他每日的工作还是替太子站班。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二月的头上,天气慢慢开始暖和起来,柳枝也吐出嫩绿的新芽,天宝四年的春天到了,天下和谐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李清的侍卫长当得着实清闲,除了陪太子打过一次猎外,整日里游手好闲,人倒长胖了不少。
算算日子,帘儿和小雨也应该就是这几天到来,他便开始忙碌起来,装饰屋子、置办家具,再买上几个可人的小丫鬟。他住的房子是太子私产,位于宣阳坊,紧挨东市,李静忠自然按最高的级别为他配置,一共是三进二十几间屋子,目前除他之外,只住着王昌龄与高展刀二人。
这一日,李清刚要出门,嗣宁王府却派人送来张请贴,请他明晚去吃顿便饭,这却让李清十分高兴,他早打算在长安也置一处酒楼,再开一个商行,当官发财两不误,也好用于安置即将到来的骷髅他们,可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前几天李琳却告诉他,他可以转让一座大酒楼,就在东市,市口极好,只等李清哪天有空再面谈一次,明晚去吃饭可不正好就是机会么,而且李琳所谓的转让,其实就是送他,只象征性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