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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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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正月过去了,蓟州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皇帝免除江南百姓一年的赋税。

在欢欣鼓舞的气氛下,林沈两家的铺子重开了。这一次,何欢不再一味保护母亲,而是逼着她学习经营铺子,教她如何与管事对账,如何料理家里的琐事。当然,她也知道,母亲不可能在一夕间学会所有的事,她只能替他们寻觅妥帖的掌柜,忠心的仆役。

何欢很想把沈念曦接回自己身边,让她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可是她不能夺去沈老太太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沈经纶临死毁了自己的容颜,也是希望沈念曦永远都是沈家的长子。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当柳树的嫩芽悄然萌发,树上的燕子“叽叽喳喳”开始筑巢的时候,京城送来了第二道圣旨,皇帝嘉奖了沈家,不止赏赐了财物。还封了沈老太太诰命。

圣旨颁布的那日,何欢如往常一样,正在沈家陪儿子玩耍。每一日,她必定早午都去沈家探望儿子,陪沈老太太说说话。

听到圣旨上说,沈经纶忠义节孝云云。何欢觉得很讽刺。明明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后却成了受害者。可反过来想想,圣旨是给沈经纶的,真正的沈经纶揭发了先太子谋反,又在回蓟州的途中被杀。尸骨无存,皇家的确愧对沈家。

沈老太太全然不知从京城回来的男人并不是自己的亲孙。她对着皇帝的封赏哭了一场,主动向何欢提出,认她做干孙女,为她备一份体面的嫁妆。何欢拒绝了她的提议。一旦沈老太太过世,她不会独留儿子生活在空荡荡的沈家,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儿子的干姑姑。

迎春花开了又谢了,合|欢树叶郁郁葱葱。花苞若隐若现,何家的南货铺终于开始有盈余了。陶氏与曹氏欣喜家里终于有了营生之余,默默担心何欢。待到合|欢花谢了。何欢终究会失望。虽说来年合|欢花会再开,但女人的青春易逝,难道花样年纪的她,守着一个死人的诺言过一辈子?

这一日,何欢如往日一般,一大早就去沈家了。陶氏送了何靖去学堂。回到家就见曹氏和王瘸子在院子的角落嘀嘀咕咕。见她回来,两人慌慌张张走了。陶氏看着他们的背影暗暗皱眉。这些日子。王瘸子一直在铺子里帮忙,她隐约觉得。他和曹氏太过亲近,她早就想提醒曹氏了。

饷午,曹氏回家用午膳,才吃了两口,突然间就干呕了起来。陶氏愣了一下,立马脸色铁青,关上门质问:“你说,你是不是……”她双目炯炯盯着曹氏的肚子。

曹氏“唰”地白了脸,不敢回答。

“你!你!你!”陶氏一连“你”了三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跌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曹氏默默站在桌边,紧咬嘴唇不说话,右手不自觉轻抚小腹。

不知过了多久,陶氏哭着控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要被沉塘的,以后你让靖儿怎么做人!”她恨不得上前捶打曹氏。

曹氏依旧低着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王瘸子做下那事,可是陶氏和何欢虽然对她不错,但她们说什么,她大半时候都听不懂,仿佛只有王瘸子能明白她的心思。她虽然把何靖当成自己的儿子,可他已经过继给了大房……

陶氏恨极,咬着牙说:“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你怎么就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曹氏的手一径压着肚子,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陶氏六神无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大太太,大太太。”王瘸子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

曹氏脸上青灰一片,颤着手打开房门,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铺子里去!”

“大太太。”王瘸子越过曹氏走入屋内,“噗通”一声跪在曹氏脚边,哀声说:“是我喝了酒,才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不是的,你胡说什么。”曹氏伸手去推王瘸子,又急巴巴解释:“是我不好,不干他的事……”

“你们——”陶氏气得浑身颤抖,险些厥过去。

何欢回家看到这样的场面,只觉得手脚冰冷。如果曹氏不是何靖的生母,如果何靖尚在襁褓中,让曹氏嫁给王瘸子也未尝不可,可现在,何靖已经十一岁。一时间,她也没了主意,只能借口何靖快回家了,撵走了王瘸子。

入夜,曹氏独坐房内,桌上是一包堕胎药。他们只做了一次,她的月事就迟了。她一早买了堕胎药,却怎么都没有勇气煎药。她欠了何家,可是她想要这个孩子,她想嫁人。

西跨院内,何欢独坐凉棚下,怔怔地望着夜空。她坐的躺椅。谢三曾蜷缩在上面睡觉。已经快半年了,她仍然没勇气打开他留下的书信,但他的睡颜她历历在目。她相信,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想办法给她送信。那一夜。如果他没有生气下了马车,或许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何欢很想成全曹氏,可是她的弟弟怎么办?

突来的呜咽哭声打断了何欢的思绪。她走到院前就见陶氏正打开房门,何靖从窗户探出头,担忧地看着曹姨娘的房间。

“靖弟。你好生在屋子里读书。”何欢一边吩咐,一边朝曹姨娘的房间走去,推门就见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曹姨娘,你想让邻居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何欢拉了陶氏进屋。又命白芍好生陪着何靖,这才关上房门。

曹氏并不理会何欢,只是扯着衣袖抹眼泪。陶氏看到桌上的药包,默默别过脸去。

何欢上前搀扶曹氏,压着声音说:“曹姨娘,难道你想让靖弟知道……”

“我本来想不要他,偷偷打掉的,我对不起你们第一次。不能对不起你们第二次,可是我的月事来了,我压根就没有怀孕。”

陶氏闻言。暗暗吁一口气,上前劝道:“虽然靖儿过继给了我,但……”

“二少爷压根就不是我生的,我想要自己的孩子,我不想老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一辈子都是一个人。”

陶氏和何欢全都呆住了。突然间。陶氏疯了似的扑向曹氏,急道:“你胡说什么。靖儿怎么不是你生的……”

“是大老爷要我告诉你们,我是二老爷的外室。可是我连二老爷的面都没见过……”

“你胡说!”陶氏抓着曹氏的肩膀使劲摇晃,歇斯底里地叫嚷:“靖儿是你生的,他是二叔的孩子,二叔死了,老爷才把你们领回家的。”她像梦靥了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陶氏记得很清楚,丈夫弥留之际嘴里反反复复嘟囔:是他自私,他对不起何欢,对不起何欢的父母。

**

僻静的乡间客栈,何欢站在合|欢树下,仰头凝视盛开的鲜花。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整个院子,把火红的合|欢花映衬得愈加艳丽。

何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替真正的何欢高兴,毕竟她和小韩氏一直对何柏贤的背叛耿耿于怀,可她是高兴的。谢三一心找回自己的侄子,她终于能为他做一件事了。

从蓟州到京城千里迢迢,他们不能走官道,这一路恐怕得花上一两个月,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既能完成他的心愿,又能看一看他长大的地方,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何柏初是自私的,他不顾小韩氏正生着病,用捡来的孩子冒充她丈夫的私生子。他的自私因为自知命不久矣,希望给妻子留一个生活的寄托。

曹氏是自私的,她冒充何柏贤的外室,冒认何靖的生母,守口如瓶十一年。她的自私是生存的本能,而她在激动之下说出事实,大概是母性的驱使,是对幸福的渴望吧?

陶氏也是自私的。她一早对何靖的来历起了疑心,却不愿求证,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只是害怕失去唯一的儿子。

或许人都是自私的,无私大概只是没遇到不得不自私的那个点。

其实她也是自私的。她不顾陶氏的阻拦,执意送何靖上京,不是因为何靖的亲生父母,而是为了完成谢三的心愿。

以后等她从京城回到蓟州,就让曹氏和王瘸子成亲,然后她去衙门立个女户,好好与陶氏经营那间南货铺。如果陶氏愿意,她们可以去善堂抱养一个孩子。或许别人会同情她,可是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她只需看着这满树的合|欢花就够了。

陶氏说,将来她一定会后悔。会后悔吗?她不知道。

人生本就充满选择,没有走到终点,谁又知道这一刻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或许人生根本没有对错,只有不得不做的事。谢三不得不冒险出征;沈经纶不得不策划谋反;林捕头不得不替妻儿报仇;而她,她不得不完成谢三最后的心愿。

“大姐,你在看什么?”何靖蹦蹦跳跳来到何欢身后。他还不知道他们此去京城的真正目的。

何欢转头冲他笑了笑,问道:“靖弟。这花漂亮吗?”

“漂亮。”何靖显得心不在焉,担忧地问:“大姐,若是我们到了京城,找不到谢三爷怎么办?”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至少我们尽力了。不是吗?”何欢再看一眼盛开的鲜花,笑着说:“走,我们回屋吃饭吧,明早还得赶路呢。”

何欢前脚刚离开院子,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停在了客栈门前。风尘仆仆的男人迫不及待跃下马背,一把抓住小二的领子。喘着气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十八岁的姑娘,大约这么高。”他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她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两人姐弟相称。”

小二见男人胡子拉渣,一脸凶相。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本不想说的,可他满眼急色,眼睛熬得通红,就连门口的骏马也气喘吁吁,疲态尽显,他不自觉转头朝院内望去。

男人顺着小二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席白衣的少女正侧头与少年说话,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一把推开小二。大步朝内走去,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

何欢送了何靖回房,忽听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正奇怪。是谁这么火烧眉毛一般,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拽住了,紧接着她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吓了一跳,正要大声呼救,就听身后的男人说:“是我。”

短短的两个字,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就怕一回头他就不见了。

“你的房间在哪?”谢三的声音哑了。

何欢愣愣地指了指边上的房间。她还不及放下右手,就被他推入房间。房门“嘭”一声关上了。

昏暗的房间内,谢三抓着她的肩膀。她的背抵着门板。她本能地抬头,就见他的脸不断放大。

他的嘴唇依旧是滚烫的,他粗鲁地吸允她的嘴唇,迫不及待撬开她的牙齿。他的手掌压着她的后脑,他的手臂勒得她的腰生疼。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慢慢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谢三只想用这一个吻诉说他的思念。几个月前,他几乎是被押解回京的,皇帝对他说,他若是敢送信回蓟州,就治他的抗旨之罪。

好不容易赐婚的圣旨抵达蓟州,传旨的人却用八百里加急告诉他,她压根不在蓟州,正在上京途中,只带着年幼的弟弟和一个瘸腿的车夫。

“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我吗?”谢三高声质问,却见她满脸泪痕,他急忙低声轻哄:“我没事,好端端的,压根没受伤。”

何欢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她颤巍巍地伸手,手指轻抚他的脸颊,仿佛想证明他是真人,并不是她的幻觉。

谢三心疼至极,一时又找不到手帕,只能用手掌胡乱替她擦眼泪。

何欢突然握紧拳头,重重一拳打在他肩膀上,咬牙质问:“你为什么不给我送一个口信!”她再打一拳,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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