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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成了!”
“怎么?”阿狗问说,“徐二爷怎么办?”
“果然明山师愿意做个‘黑人’,一切都是我的!想还俗,我替明山师置一份家当;仍旧遁入空门,我盖一座寺,请明山师住持。”
“地点呢?”
“黄山如何?”胡元规看着徐海问,“或者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庐山。”
“我看,庐山好。徽州我也住过,在黄山或许有人认识我。”“我也觉得庐山好。”阿狗接口,“我陪徐二爷一起到庐山去住,就怕——”
“怎么?”
“就怕,”阿狗望着徐海说,“翠翘姐住不惯。”
一个不易解开的结,到此算是有了转机。本来还应该谈一谈细节。只是胡元规顾虑到阿狗的病体,坚持要他休息,正好临时延请来的,一位懂医道的药店伙计也到了,事先听说了病症随身带着治呕血的药,诊完了脉,亲自调煎汤头,让阿狗服下,保证数天之内即可痊愈。
“兄弟,”徐海叮嘱他说:“事缓则圆,你不要急,也不要多想,静下心来,好好睡一觉。等你身子好了,还有许多大事在等着你呢!”
“我知道,我挺得住。”阿狗答说,“请你跟朝奉再好好商量,明天接派我做什么,不要顾虑,尽管交代我。吐口把血,算不了啥。”
徐海点点头,不置可否,与胡元规仍又回到厅中,另有一番不能让阿狗与闻的密语。
“刚才的话,完全是为了安病人的心。我看是办不通的。”
徐海沮丧地说,“再说句实话,要我隐姓埋名过日子,等于偷生,真不甘心。”
听此一说,胡元规大为惊愕,愕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阿海,你是不是在怪我?”
徐海去卧底,由于胡元规的策动,因此,对于徐海目前的遭遇,他不能不负责。说这话的意思,自是有故意相激的意味在内;而徐海却并无责怪之意,只感到满怀抑郁,坦率地说:“我没有想到胡总督是这样子没主张。”
“这话,”胡元规不能不辩,“其实不然。不过胡总督的难处,请你要体谅。刚才你想出来的办法,我敢拍胸说一句:胡总督一定做得到。至于你的隐姓埋名,也不过三两年的事,等赵文华一垮下来,你仍旧可以出头的。”
“等他垮下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说过,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如果诸事顺利,或许还用不到。”
“什么叫诸事顺利?”徐海问道,“莫非胡总督要动他的手?”
胡元规想了一会,静静地答一声:“是的。”
“噢!”徐海很感兴趣地试探:“是不是已经有了治他的法子?”
这是一大机密,只有胡元规知道——事实上是胡元规的献议。他想既然已透露了,不妨说明白些,所以很快地答说:“是的!已经想好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所谓以毒攻毒。是从“赵孟能贵之,赵孟能贱之”这句话上得来的启示,利用严嵩父子打倒赵文华。这需要有个人在严嵩,尤其是严世蕃左右发生作用,明挑暗拨,对严氏父子与赵文华搞成水火不并容之势。
“这个人也有了。”胡元规说,“只等这里的事一完,就可以开始部署。”
“这个人是谁?”
“你总也该想得到。”胡元规一字一句地说:“罗小华。”
他未说之先,徐海也想到了,只有罗龙文堪充评选,只不知胡宗宪如何能让罗龙文成为严世蕃的亲信?照现在的情形看,胡宗宪想要跟严氏父子拉关系,非通过赵文华不可;然则,要让罗龙文列为相府门下,当然亦需要赵文华的保荐,这中间就很有疑问了。
见他默默不语,胡元规只当他不以为然。徐海的足智多谋,是他一向所佩服的。因而很郑重地问道:“阿海,你觉得此计如何?有没有比罗小华更适当的人选?”
“这一计当然很高;罗小华亦是再适当不过的人选——此人天生来就是一个策士;最难得的是,又天生来是一名清客。他能够到得了严世蕃身边,一定可以发生极大的作用。不过,他能不能到得了严氏父子身边,实在难说。”
“喔,”胡元规越发全神贯注了,“阿海你的意思是,会有人从中作梗?”
“当然,什么人会在中间作梗?你总也应该知道。”
“你是指赵文华?”
“你想呢!”徐海反问一句,“既然是个帮手,何以不举荐给赵文华,反要赵文华举荐到相府。岂非事出常理之外?”“这话不错。不过有一点你还不知道。在赵文华这面,胡总督也替他找了个帮手:徐文长。”
“徐文长?”徐海困惑了,“他能帮赵文华什么忙?”
“替他代拟青词。”胡元规问说,“什么叫青词,你总懂吧?”
“我是和尚,不懂道士的那套花样——”
“阿海,”胡元规急忙打断他的话,歉然地说:“我失言了!你当然懂青词。”
徐海笑一笑。停了一下说:“拿徐文长举荐给赵文华,如果说是替他去代拟青词,应该要防到严氏公子不高兴。弄巧成拙,反为不妙。”
“是的,胡总督也想到了。”胡元规答说,“不过要让罗小华到了严氏父子身边,自然会替胡总督解释。”
“这是如意算盘。”徐海率直地批评,“朝奉,你跟胡总督看得赵文华太无用了,以为可以听凭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果然如此,是件很危险的事。倘或我是赵文华,兼收并蓄,要徐文长、也要罗小华。请问,胡总督又如之奈何?”
“啊!”胡元规不安地自语,“这倒没有想到。”
见此光景,徐海不自觉地忘了自己的处境,专心一志地为胡宗宪设谋。略想一想说道:“让罗小华投入相府,是个好主意;不过决不能借助赵文华。其实,又何必借助于赵文华?以罗小华的多才多艺,不会设法自荐吗?”
胡元规看徐海意思有些活动了,便先撇开罗龙文以何途径投入相府一事不谈;话题转到赵文华身上,以悲愤的神情,絮絮地讲赵文华如何残兵以逞的劣迹,希望能够进一步打动徐海。
徐海原是血性男儿。只为不惜纵井救人,反而招致落井下石的打击,自然有满怀的愤郁,不觉有万念俱灰之感;尤其是与胡元规面对面相谈,想起当时他来劝驾时,也是这般促膝深谈,以昔视今,感慨更深,所以言语中特多牢骚。如今发泄过了,心境比较涵虚而易于纳言,所以听完胡元规的话,激起侠义心肠,又愿意助胡宗宪一臂之力了。
“但是,我亦不帮助胡总督个人,为国除害,人人有责。”
他说,“能够把赵文华打下去,教他永世不得超生,当然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他突然又一转:“只怕我效不上劳。”
“哪里有这话?”胡元规急忙敲钉转脚地加一句:“非你帮忙不可!这件事你的忙帮定了!”
“未必见得。说不定我还没有来得及帮人家整他,反而他先割了我脑袋。”
原来如此!胡元规心想,仍然是牢骚,不必认真。所以笑一笑用诙谐的口吻答说:“你的颈项上围着铁箍,没有哪个能割得下。”
徐海也笑了。旋即收敛笑容,很郑重地说:“事不宜迟,更不可轻忽。朝奉,如今要收束局面,只怕非我参与不能收功。事情很棘手,时机更要掌握。我想,我应该跟胡总督当面谈一谈,谈妥了立刻动手。”
“呃,”胡元规措词很谨慎地,“我想先请教,从哪里着手起?”
“当然是桐乡。僵持的局面要打开,混浊的情势要澄清。不从根本上着手,什么都是假的。”
“说得好!”胡元规很高兴地说:“我马上就写信,派人送去。你先请休息,大概一觉睡醒,复信就可以到了。”
“好!我看看阿狗去。”
阿狗居然睡着了。这是病势不碍的征象,徐海大为欣慰。心一宽便易于入梦。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醒来时胡元规站在他床前。
“胡总督的回信来了。”他说,“是你意想不到的结果。”
“怎么?”
“胡总督要来看你。”
徐海听得这话,不由得感动;精神大振,一跃而起,“什么时候来?”他问。
“你看吧!”胡元规掏出信来递了过去。
信上的话不多,只说早知徐海忠义性成,既欣慰、又佩服。为了表示尊重,愿意移樽就教,傍晚时分,一定到达,但希望胡元规保守秘密。这就可以想像得到胡宗宪是轻车简从,悄然来会。
“胡总督降尊纡贵,盛情自然可感。不过,朝奉,我觉得他这样做法,另外透露出一种意思:虽不是表示不再买赵文华的帐,至少不会事事迁就。如果他魄力以外,还有胆量,局面就好收拾了。”
胡元规对这番话,只能了解一半。他也感觉到胡宗宪不吝此一行,确是表现出他想极力摆脱赵文华的牵制。可是,怎么叫“有胆量”呢?
心里存着这样一个疑问,却不愿多问。因为徐海可能会有出人意表的“奇计”,要胡宗宪去冒险,他此时装糊涂、不理会,到必要的时候才能发言反对。
“有话回头再说吧!你先吃了饭再说。”
等胡元规一走,徐海顾不到漱洗,先要跟阿狗见面。走到他卧室,只见阿狗靠在床上,无所事事。但脸上的气色却已很好了。
“兄弟,你今天怎么样?”
“我自己觉得完全好了。胡朝奉说还要小心,不准我下床,气闷得很。”
“如果要你回桐乡,你支持得住,支持不住?”
“怎么支持不住?”阿狗将夹被一掀,跳下床来,挺一挺胸,伸一伸胳膊,精神抖擞地问道:“是不是马上就回去?”
徐海向外看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回桐乡去细摸一摸底,看准风向,马上就派人送信来。”
“是不是看大家安静不安静?”
“对!只要看清这一点就行了。”徐海又说:“你要快,最好今天晚上就有回信来。”
“要这么快?”阿狗率直答道:“那只能一到桐乡就问一问,看他们怎么说。要去细看,怕来不及。”
“看有看法。我教你一个决窍。你看两处地方,一处是酒店,一处是卖马吊牌的地方,这两处的生意好坏,谅能看出大家的心情。”
“这我就不懂了!生意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酒店生意好,尤其是平时不大上酒店的人,也去喝酒,这情形就不好。因为借酒浇愁,各人心里都有一股火气,碰到不巧,就会爆发。至于马吊牌、骰子、象棋这些东西的销路好,那就不要紧了!大家只不过无聊混日子,不会有什么名堂搞出来。”
“懂了,懂了!”阿狗心领神会地说:“照这个法子去看,我一定摸得准风向。不过,最好这里派个人跟我去,熟门熟路,回来得快;如果我在那里派人,只怕找不到地方,会耽误功夫。”
“这话不错!”
徐海随即又去找胡元规,扼要说明经过,胡元规派他的名叫连春的贴身小厮,跟着阿狗,分骑两匹快马,一起回桐乡。
傍晚时分,胡宗宪的先遣卫士到了。穿的是便衣,一到就跟胡元规见面,悄悄关照:胡宗宪的行踪,极其机密,不打算上岸到陆家别墅,请胡元规带着徐海,到船上去见面。
“总督的船,泊在哪里?”
“在汉异桥下。”
汉异桥离陆家别墅只有三里路。胡元规与徐海轻舟赴会,到得汉异桥下,不过日色刚刚偏西,胡宗宪的座船还未到达。徐海凭舷闲望,只见红萝白棋,黄芦乌柏,点缀得秋光如锦,不由是动了游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