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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对自己的惩罚,最后终于同意请律师替他写下了那份遗嘱。不久,便因心脏病发作而猝死在实验室里。
川岛从此成为布朗研究所及其知识产权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他在给父亲的信中,自豪地宣称:您的儿子不仅从他的仇人手中夺回被他夺走的女人,还从那女人父亲手里,夺来仇人的一大批知识产权享有权。他要用仇人的知识产权来享受他的人生,直到最后一息……所以,与其说川岛与索菲娅能厮守后半辈子是爱的魅力使然,不如说是钱的魅力使然更准确些。
后来,川岛把大本营留在华盛顿,让索菲娅坐镇,顺便陪伴岳母霍曼及抚育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己却在夏威夷又建立一个新的根据地。这样,他和索菲娅都更自由些。同时,也不影响他对布朗知识产权所产生利益的分享。
风光旖旎的夏威夷群岛远离美国大陆,檀香山市的华基基海滩是展示游客丰臀与美腿的旅游胜地,每日都有丰臀美腿大荟萃,更有西萨摩亚土著姑娘风情万种的草裙舞,满街撩拨人欲。在这样的滚滚红尘中,川岛岂能耐得住寂寞?每日便常往香艳之处寻欢作乐,结交了大把的红粉知己,来来往往,极尽风流。不知不觉间,便染上了性病。好在自己是药学家,很快便制出有效药物医好性病。结果越发有恃无恐,荒淫无度,终于在三年前,又染上了梅毒。这次他才着了大急,老老实实在医院里住了八个星期,总算把症状控制住,使血清由阳转阴。谁知,三个月后复查,血清又转阳,便又住院治疗。如此,反反复复,三年来,时阴时阳,跑遍美国各大医院,都只能控制,不能治愈。他知道梅毒潜伏期最长不过四年,现在人类还没有非常有效的办法对付它。想到最多一年后梅毒晚期发作,烂鼻烂眼又烂男根的可怕情景,他不禁毛骨悚然,暗自落泪。但他对索菲娅却始终守口如瓶。他给予她的解释是:可能为土著人所携带的不明病毒所感染,需要长时间观察来确诊。并说为安全起见,暂不能与她同床,希望她谅解云云。
六十几岁的索菲娅,哪里还在乎川岛与她同床与否,自然一切信以为真。
谁知,上帝故意与川岛过不去。半年前,他忽然发现自己常有剧烈胃痛发生,经仔细检查后,被确诊为胃恶性肿瘤,无法医治。这一打击对他又是无法言喻的,他痛恨上帝为什么这样不公平?给他的生命设置了这么多灾难。于是,他又一次走遍美国各大名牌医院,希望能推翻肿瘤的诊断。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每回复查都是再次确认,而且,也都同样表示束手无策。川岛绝望中想起了程少仲,他尽管把他视作仇人,但对中医中药的崇拜,使他对他又产生了很大的期望值。他侥幸地认为也许这个中国仇人会帮他的忙——他知道中国杏林给仇人治病也一丝不苟的规矩,也知道对付中国仇人该怎么做。但对索菲娅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只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程少仲身上引。索菲娅便想起程少仲在北京治愈过胃肿瘤患者,建议川岛去找程少仲试试。川岛故意表示担心程少仲挟私拒诊。索菲娅坚决否定了他的多疑,便向在英国的儿子打听到程少仲的下落(这个关系是程杏陵首先给索菲娅写信恢复的),索菲娅对川岛的感情虽然早已因川岛的不轨而降至婚后的最低点。但毕竟与他半世夫妻,又有了一双已经成人的儿女。加上受不了川岛那被病痛折磨得完全走了形的可怜相,就让程杏陵设法同詹姆斯请了假,一同与她陪川岛来华求诊。她多年未见程少仲,也很想他。所以,她觉得治不好川岛的病,来看看程少仲也是值得的。
为了保证程少仲不拒绝他的求诊,川岛不打算一开始就把梅毒的事都如实讲出来。因为他怕程少仲面对双重难题望而却步,最后连恶性肿瘤也治不成了。现在,对于他川岛,首要的是活下去,这就要先解决胃肿瘤问题。因为按美国各大医院估计,他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不能进食,那就意味着死神的快速降临。而梅毒处于第三期发作前的潜伏期,暂时还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也还能坚持控制让第三期晚发作。所以,他要把梅毒的事情放在肿瘤解决之后再提出。而且,为了让程少仲无法推脱,他又特地出钱,请《星岛日报》记者来做专题采访,以此造成世人瞩目的气氛,给程少仲和这个国家的有关部门施加境外舆论压力。
川岛以为自己的计划是周密、严谨的,也是具有鲜明大和民族风格的。他虽是来乞求他的仇人救命,但也要认真与仇人斗法,以便不丢面子。治好病,获胜者当然是自己;治不好病,获胜的还应是自己!程少仲能救活他的命,他借新闻媒体好好吹捧程少仲,让程心里感激他;程少仲救不了他的命,他让新闻媒体好好出他的丑,自己临死能抓个老仇人垫背,死也就可以瞑目了!总而言之,上帝虐待他,让他得此恶疾,他也不能便宜了上帝的宠儿程少仲这个老仇人!起码要把这恶疾的苦恼分给他一半——巴嘎丫鲁!
六
没等程杏陵把话说完,他的脸上叭的一个脆响,程少仲的巴掌已经重重落了下来。
四十多岁的程杏陵,一直接受着西方民主意识的熏陶,对中国父道尊严的封建特权可以说心中毫无感觉。因此,突然挨了父亲一巴掌后,惊愕得完全呆住了。他不理解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父亲今天怎么会如此野蛮。
何若菡赶紧把程杏陵拉到上房程少伯的书房里,安慰他说:“你爸爸脾气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程杏陵不服气地说:“他脾气不好不干我的事,可他的野蛮让我很气愤,我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耻辱!”
从西厢房追出来的程少仲听得一清二楚,便大嚷:“好小子,你为我这样的父亲感到耻辱。对,你现在翅膀硬了!而你父亲又成了右派分子,你是应该耻辱,那你为什么还回来找我?”
“你成不成右派分子,你们当局流放不流放你,这对我都没有发言权,也不会因此而为你感到耻辱。请你不要歪曲我的本意。”程杏陵此时已从被突然袭击的惊愕中清醒过来,他把对父亲这种见面礼的愤慨毫不客气地告诉父亲:“使我感到耻辱的是你的野蛮!因为在我的人生经历里,还没见到过对异国归来的儿子,首先用巴掌来招待的父亲。你不仅让我失望,更让我痛心!我真后悔经常花费那么多时间用于想念你!你不值得我想念!也不值得我尊敬!”程杏陵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正与程少伯寒暄的县卫生局长国燕杰和镇党委书记肖天勇一起上前劝慰程杏陵。肖天勇说:“傻侄子,你爸打你的原因我听清楚了。第一,你不应该背着他和你母亲来往。第二,你母亲不该改嫁给他的仇人川岛。第三,你和你母亲大不该把他的仇人川岛弄到这里来让他治病。这在他心里,等于是来挑战,是来会气。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程杏陵坦率地说,“我为什么不可以和自己的母亲来往?难道她和他分手就不再是我的母亲了吗?再有,我也不明白我母亲为什么就不能改嫁给川岛?她嫁给谁完全是她的自由,要他来干涉吗?还有,我和母亲为什么不该来陪川岛治病?她是他的妻子,既有责任,也有义务,而我作为向导,既帮母亲照顾患者,又能顺便回来探望父亲,为什么也要遭到责备?至于川岛先生漂洋过海,专程来找父亲治病,这应该看成是对父亲的信赖,也是作为医生最感到自豪的事,为什么要看成是挑战?——就算是挑战,难道父亲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吗?那我就更有理由为他感到耻辱!”
“好哇!你既然为我感到耻辱,那你就滚!滚!以后永远不要再登这个家门!”程少仲边嚷边动手又来扑打程杏陵。何若菡与韩玉茑、程杏英、程若西一齐上前劝阻,结果被程少仲都弄得人仰马翻。
“住手!”早已耐不住心头火气的程少伯大喝一声,站了起来。自从昨晚被程少仲气了一通,他已不想再与程少仲辩驳什么是与非,争论什么谬与理了。他甚至想躲进纯阳观,不想再见程少仲,也就不再为他心烦。谁知,一清早就发生了川岛求医这件事,弄得全家上下如此吵闹。现在,忍无可忍情况下,他不能再置若罔闻。
“少仲,你我都六十多岁了。有些话本不需要我来和你唠叨。”程少伯眼盯住程少仲缓缓地走近前去,“杏陵漂洋过海,刚回到家,无论有多少该和不该,你当父亲的都不应动手打他。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至于来看病的事,其中当然有阴谋。他带了记者来,意思很清楚。治好病,他如愿以偿,治不好病,临死他也要对中医中药大肆诋毁一番,这样,他就可以瞑目了。”
“所以,我们不能上他的当,不给他治!”程少仲狠狠地说。
“那他也会在报上进行诋毁,讥笑我们中医中药无能为力。”程少伯说。
“那就和我本人无关了。”程少仲瞥了一眼国燕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杏林中人,我是右派分子。”
“可这次涉外医疗,是部里特别批准你来主治的。”国燕杰忙用“部里”二字压程少仲。
“部里?”程少仲十分不屑地瞪了国燕杰一眼,“那就让川岛去找部里吧。”
国燕杰苦笑了一下,改换成哀求的口气,说:“二哥,你心里不通畅,这我知道。可这毕竟是涉外大事,关系到我们中医中药的国际声誉……”
程少仲很讨厌国燕杰的嘴脸,瞪圆了眼睛问:“国局长想给我做报告吗?”
国燕杰尴尬地笑了笑,忙说:“哪里,你是当过部领导的人,我哪敢……”
“那好,你告诉部里,我程少仲不是医生了,这件事部里另请高明吧。”说着,程少仲转身就往院外走:“我还得接受劳动改造去。”几大步就出了院门。
国燕杰目送程少仲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转回头来对程少伯说:“大哥,你看怎么回复川岛?他和索菲娅在县里等听信儿呢。”
“治!一切按收治安排。”程少伯斩钉截铁地说,“收在县医院中医科,我去主治!”
“可他们指名道姓要的是二哥程少仲啊。”国燕杰为难地说。
“对,我就是程少仲。”(W//RS/HU)程少伯说。
“好!”肖天勇首先反应过来,连忙喝彩,“大哥和二哥咱们有时候还认错呢,他川岛哪里分得清?”
“还有索菲娅呢?”韩玉茑在一旁忍不住说。
程少伯想了想说:“索菲娅好办。到时候你和若菡都去,再加上若西和国歌,你们四个人缠住她一个人还不容易?”说到这里又转身对程杏陵道:“中医中药治内痈内疬是拿手戏,有多年成功经验。你这几天就跟我见习,回到英国好给别人去治,再不用这么远来求医了。”
第七章 用灵芝花粉、沙棘、温泉浴为一个日本人治胃部恶性肿瘤
一
县医院住院部坐落在广宁城北关的高坡上,川岛的病房在三楼,透过楼窗可以遥望到城北药王庙镇后的闾阳山影。
清晨,那山影云封雾锁,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一片苍茫。日出前,山影后面的天色由黑变灰,再由灰变白、变红,成为霞光,各山头便都涂了层金,山间的云也演化成彩霞,相互辉映成一片五彩缤纷。日出后,云霞淡去,山影渐渐清晰,远望一片湛蓝。偶尔有白色的云从天边飘来,优哉游哉,有时便可在山影中荡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