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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寇-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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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兽神佑吾,第二排、第三排弩箭接踵而至。惨叫声中,骑兵队就像一根可怜的甘蔗,被一刀削过,狠狠缺了一片,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一刀一刀越削越细。

刘枫设计的连弩,从技术参数上讲,射空箭匣只需二十秒。连弩射手的考核标准,更换箭匣不得超过十秒。换句话说,这种名为“铁臂连机弩”的强悍机械,一分钟内可以射出二十支无羽箭。

根据连弩射手的标准配备,每人携带五只十支装的箭匣。如果不计消耗地全力发动,连弩队1000名射手,可在两分三十秒内,射出整整50000支无羽箭。

这样的场景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倾泻!像七月的豪雨,密集!狂暴!无休无止!令人无处藏身,无所遁逃。

很难想像,天下有哪一支军队,可以在这样的雷霆打击下坚持两分三十秒。

可是同样的,最强的一点往往也是极弱的所在。狂暴过后是寂静,一旦箭支告罄,整个连弩队将再无用处,同时长时间高强度的拉弦动作,也会让射手双臂脱力,就是给他们兵器也无法继续战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将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废物。

以上种种,注定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使用的。除非某些特殊情况,比如……现在!

杨胜飞的死,彻底激怒了刘枫,也彻底激怒了逐寇军的每一名官兵。

眼前这7000骑兵,全都要死!以最惨烈的方式,死!

这就是逐寇军的男人!这就是他们表达情绪的方式!简单而直接,迅猛而狂暴。新仇烫!现世报!

※※※※※※※

暴雨停歇,战线上散落着满地的空箭匣。逐寇军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北岭军已经永远也无法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躺倒在那里,人马相叠,碎尸遍地,仿佛是飓风肆虐过的麦田,满目疮痍,惨烈无比。

刘枫下了坐骑。众目睽睽下,他踏入满地的死尸,踩过一汪汪的血池,缓缓走过去。他要寻找一件东西,那是一枚首级,北岭督帅巴尔思的首级。这是他答应要带给杨胜飞的祭品。他承诺过,那就必须兑现。

找到了。华丽的黑锦大氅,连同裹着的躯体,都已被劲弩扯成了麻花。刘枫看了看这张脸,竟感觉和寻常老者并没有什么分别。想必,当死亡降临时,他也一定能感受到同样的痛苦与惊恐吧。九殿下满意地笑了起来。

刘枫伸出左手,抓住一把花白的细碎发辫,臂运神力,轻轻一提,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被他生生拎了起来。淋漓的鲜血,如粗线般笔直滴落下来,甚至还垂着半截脊椎骨,惨白中带着些许淡淡的玫瑰红,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相视,可偏偏没有任何人眨眼,一眨也不眨。

刘枫面无表情,手挽头颅,踱步而行。本阵兵将波分浪裂,让出一条笔直宽阔的走廊。随着刘枫的脚步,士兵们一排排,一列列,手柱兵器屈膝半跪下来,像一阵和风拂过麦田。铿锵盈耳,延绵不绝。

刘枫走的很慢,仿佛是在无人的旷野上漫步。凛冽的晨风荡起赤红的斗篷,滴落的鲜血勾勒出蹒跚的脚步。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心头都涌上了几分莫名的悲凉与萧瑟。

在近二十万人的注目下,刘枫缓缓来到了杨胜飞的银枪前,双手捧着巴尔思的头颅,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噗!”

头颅被用力戳在枪尖上,点钢的矛头刺破了天灵盖,倔强地透了出来,银亮的表面镀上了一层妖异的暗红。

仇人的鲜血顺着枪杆游走而下,淌过了上面刻着的名字。刘枫沾了血的指肚轻轻抚过,默念道:“杨忠铭……”那是杨胜飞的父亲,也是上一任的“银枪将”,霸王麾下二十八宿将排行第三,十五年前九原兵败,壮烈沙场。同时战死的还有杨胜飞的妹妹,年轻一辈最具潜力的天才,当时年仅十四岁的鸾卫营女将,杨胜青。

天地可鉴,神人共明,虎父无犬子!杨门尽忠烈!

熟视良久,九殿下缓缓抽出佩刀。寂静中,匹练般的白刃摩擦刀鞘,仿佛从极遥远处荡开了一阵“嗡嗡”的铮鸣声,那种低沉刺耳的回音磨得人心头发酸。

刀为笔,血为墨,刘枫在枪杆上一笔一划铭刻起来,铁屑纷飞,如樱羽落,露出了“杨胜飞”三个血字。

顷刻字成,掷刀于地,潸然泪下。

哗地一声齐响,远远近近,全军将士伏地叩首,十万百姓齐放悲声,为舍身护民的英雄……送行。

大仇已报!安心上路!

第152章 【死而复生】

决战大胜,就如一颗连子落盘,全局皆活,接下来,真是怎么走怎么有!可刘枫却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就连打扫战场,整编绿营之类的战后事宜,也尽付武破虏代劳,自己当了甩手掌柜,就在这浈江边上来回的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天都快黑了,小夫人连面都没见上,都快等哭了。

众将知道殿下心里难过,可不敢任由他这般闷着,再这么下去,还不得憋坏了身子。于是一个个排着队,有事儿没事儿的找他搭话。可不管问什么,怎么问,他只答一个字:嗯……

无奈之下,众将想到了武破虏,可后者忙得脚不点地,一把将女儿武若梅推了出来,“去!狠狠骂他一顿!”

众将闻言大惊,不想那武若梅哦了一声,转身就走,竟然真的去了。众人遥望江边,果见武若梅叉腰戟指,点鼻喝骂,时而冷笑,时而娇叱,竟是步步前逼。殿下手足无措,踉跄后退,愣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敢接口。

最后,武若梅双手掬起一捧浈江水,泼得刘枫满面桃花开,僵挺在那里动弹不得。冰美人扬头转脸,拂袖而去,活像一只骄傲的蓝孔雀。

场面如此火爆,看得众将心惊肉跳。武若梅从容而返,众人无不惊叹她的勇猛无畏,却发现她脸上故作的神情渐渐淡去,眨眨眼的功夫,整个人便恢复了无喜无怒的冷淡模样。“成了!”这就是她的回答。

“早知道俺也去了!不就是骂人么?俺拿手着呢!”霍彪憨憨地嚷道。

武破虏百忙之中瞟了他一眼,“想死就去吧,殿下对男人可不会手软。”霍彪闻言登时缩了脖子。

再看九殿下,连脸都没抹,就这么湿淋淋呆立在那里,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纹丝不动。突然,他甩开大手,左右开弓,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接着狠一跺脚,踏上浮桥径直往玉麟舰去了……

※※※※※※※

虽然被武若梅骂醒,可当刘枫真到了杜寒玉的门前,心中不禁再次忐忑起来。究竟该如何面对她们母子呢?手抬起了又放下,往复数次,始终不敢敲门。尽管那破损的房门只是搁在那里,上面满是弓箭钉出的窟窿。

正在这时,只听屋内杜寒玉笑道:“你瞧这孩儿,长得多想你,俊得很,长大了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刘枫听了心中真如刀绞一般,又愧又急,莫不是杜寒玉悲思成疾,竟然疯了吗?

不料又有人笑着说道:“怕什么,到时候也让这小子跟我一样,娶个顶头上司做老婆,看他敢是不敢!”

只一句话,刘枫只觉五雷轰顶,被劈得焦头烂额,霎那间已是八方不辨,摇摇欲倒。

那是……那是……杨胜飞的声音!

“咣当!”房门飞了出去。

屋内,杜寒玉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产后的虚弱让她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裹满了血迹斑驳的绷带,就露了一张蜡黄的面孔,分明就是……杨胜飞!

夜半门破,小夫妻俩全都吓了一跳,孩子哇哇乱哭,扭头看去,但见刘枫当门而立,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杜寒玉立刻站了起来,杨胜飞也挣扎着要挪身下地,“殿下!?这么晚了……”

话没说完,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捏住了肩头,“胜飞!你…你……没死!?”

杜寒玉的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杨胜飞却一脸纳闷,“我?我不活得好好的么?谁说我死了?”

刘枫一愣。是啊!谁说的?武破虏!是武破虏这个混蛋!

“直娘贼!老子把你也戳在枪尖儿上!”刘枫虎吼一声,转身就走。

刚转出房门,忽听一个娇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殿下请留步!”

刘枫惊而回头,但见一名怀抱婴儿的盛装少女立在跟前,壁下阴影遮住了她的容颜,看不真切,“你是……”

“嘘!”少女竖指于唇,低声笑道:“请您轻一些,莫要吵醒了孩子!”素手收拢,轻轻拍着襁褓,微微摇晃,隐约可见慈和的笑容,十分迷人。

刘枫看看她,又看看怀里的婴儿,点了点头。

未睹芳容,可他心里已然认定,这是一位绝世美人。因为她怀抱孩子的姿势,生疏至极,偏又饱含柔情,那是胜过女性魅力的另一种美——母性的光芒,刘枫心目中最美丽的光芒。

美人走近两步,迈入了一地的皎洁。略低下头,怯怯地小声说道:“骗你的人,不是武参赞,是我。”

淡淡月光下,清辉似水,佳人如玉。只看一眼,刘枫目光发直,似乎连呼吸都停住了。

这张脸,凤眼娥眉,琼鼻樱口,五官精美到难以形容。漆眸朦胧深邃,长睫一剪,似乎散发出无形的引力。嘴角蕴了一弯浅浅笑意,勾出了几分慧黠,几分顽皮。雾髻云鬟如夜色般黑亮,一支镂空金簪,缀着三缕珠翠,随着她迈步的节奏,微微摇摆,轻轻脆鸣,宛如夏夜的风铃,为怀中的小婴儿荡开了几分睡意。

刘枫看得入神了,不说话,不眨眼,一动也不动。

周雨婷十分满意刘枫的痴呆表情,今夜将要与他正式相见,她是着意打扮了一番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女为悦己者容,能让夫君赏心悦目,那是女人的一种心愿,一种本能,那怕这夫君还带了个“准”字儿。

可刘枫接下来的话,却将这梦幻般的邂逅打个粉身碎骨,“周兄!你怎么穿成……啊!不对!你是周小姐!”

瞧见美人脸色陡变,竟有杀气溢出,刘枫顿时醒悟过来,连连作揖道歉。

呆子!丑鬼!睁眼瞎!周雨婷深吸一口气,十分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嫣然一笑,未及说话,脸上已自浮起两朵红来,当真是俏面含春,娇艳欲滴。

“小女子周雨婷,见过九殿下!”七小姐又走近了两步,盈盈施礼。不知不觉间,一股淡淡幽香萦绕左右,一呼一吸间,刘枫已是心神俱醉。

果然是女人!痴傻半晌,刘枫才想起了还礼,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刘枫……”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人家分明认得自己,急忙补救道:“刘某与令兄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历来都是兄弟相称的,小姐又何必见外?只管叫我刘兄就行……”他猛地住口,心说这一嘴巴非抽不可了,自己怎么啦?忒地犯傻!周宇霆比自己年长,他的孪生妹妹难道会比自己小?

孰料这番语病却是对了女人的通病,年龄啊,女人的原罪。

周雨婷抿唇一笑,偏过头去,盈盈眼波却不住瞟他,小声应道:“殿下美意,小妹心领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殿下既已竖起了逐寇大旗,那便是继承了霸王之位,岭南周家顺天应民,诚心投效,今后君臣分际,主从有别,莫说小妹和家兄了,便是家主爷爷见了你,那也是要以礼事上,尊称一声殿下的,这规矩可是乱不得的。”

刘枫听了她两声“小妹”顿感软绵绵、轻飘飘的,别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就连手脚都不知摆在哪里好了。忽闻一声轻轻的咳嗽,却是杜寒玉走出了屋外,拾起了房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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