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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有时候半夜会醒,容靳修也总是睡得不安稳。
大部分时间,他是睡在果果病房的沙发上,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沙发并不是很大,容靳修长手长脚窝着肯定也不舒服。
连医生护士都心疼,说容先生这些天来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吃完饭,苏樱对容靳修说:“阿修,今天你去房间睡觉,我来守夜。”
容靳修不肯:“这两天你奔波也累了,过两天再说,今天你好好睡。”
推辞之间,陆成灏上来,说:“今天我来守着孩子,给我一个机会。”
苏樱和容靳修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天来,就像是一根弦一样,越崩越紧,越崩越紧,也不知道极限在哪里。
于是,也没有说什么,便答应了。
陆成灏去果果病房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的壁灯亮着,浅蓝色灯光,像是湖水一样倾洒下来,微微摇曳。
床的一侧有一把椅子,很明显是从书桌那边移了过去的。
看来,容靳修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那里守候的。
陆成灏心里一阵酸痛。
眼前的这个孩子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是他将她带入这个世界。
可是,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甚至,一开始,是将这个孩子作为工具的。
而容靳修,因为太爱苏樱,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接受,并且视如己出。
他的确是一个大度的男人。
陆成灏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赢过那个男人了。
这么多年,他始终有一个困惑。
为什么自己和苏樱二十年的感情却抵不过他们之间短短几个月。
但同容靳修明争暗斗的这些年。
他似乎渐渐明白了。
那个男人爱的坦坦荡荡,一种爱到完全包容的牺牲。
陆成灏自问,他的爱的确太过于自私。
一心只想占有,只是想方设法的得到。
现在才发现,他对苏樱的爱其实是一种目的。
就像这么多年来,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一样。
越是艰难,越是障碍,他便越是像疯长的荆棘,即便是痛,即便是扎的浑身是血,他还是会紧紧的缠住,越来越窒息。
以前,他的字典里面没有放手。
因为,他觉得一旦他放手,他就失却了整个世界。
可是现在,他忽然明白,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
有些他最想得到的,抓的越紧越是握不住,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抓住其他的东西……
床上的小人睡得十分安详。
柔和的灯光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纱,她的呼吸那样柔,那样软。
她的睫毛微微的颤动,她的眼睛睁开的时候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宝石。
她的声音就像是教堂外面的白鸽。
而,他的血管里面流淌着是他的血液……
这是她的女儿……
陆成灏第一次那样真切的感受到。
第一次不曾去克制自己的心绪,完全用一个父亲的身份去看待眼前的孩子。
她那样小,那样美好。
可是现在却住在医院里面。
每天打针吃药,接受那么痛苦的治疗。
她的身体渐渐被疾病摧残,她的笑容慢慢被疼痛风干!
陆成灏忽然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这一定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当初,他用那样恶毒的心机去创造了这样一个孩子。<;/p
当自己真正将要体会到一个做父亲的快乐和责任的时候,却要这样残忍的想要将她夺走。
是他的错。
当初他原本就不应该创造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让她承受大人之前的恩怨纠葛。
不,他不能!
不能让老天就这样轻易的带走她!
也绝对不允许。
也许……
这辈子,他再也无法得到幸福了。
但他陆成灏的孩子必须在这个世界上活的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幸福。
——————
容靳修第二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陆成灏竟然在床边坐了一夜。
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一样。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床上的果果。
眼睛里面波涛云涌,掺杂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深沉,有无奈,有悲伤……
容靳修一时沉默,微微皱起了眉头。
两个孩子还没有醒。
容靳修是一起床就过来看看的。
看到陆成灏这样,便走过去,沉声:“你守了一夜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陆成灏蓦然转身,表情甚是平静,刚刚容靳修在他眼底看到的情绪似乎一瞬间全部消散了。
或者说,全部被他掩盖了。
陆成灏起身,说:“容靳修,我能同你说几句话吗?” 小沐抬头看了果果一眼。
眼泪巴扎就掉了下来。
似乎所有的委屈一点一点的随着眼泪释放出来克。
几个大人也都惊呆了僳。
苏樱从厨房里面出来,正好听到果果说这样的话。
她没有想到昨天果果还哭的那样厉害,今天竟然能微笑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倒是容靳修的表情非常淡然。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似得。
苏樱有些狐疑。
果果给小沐擦掉眼泪:“我们一起吃早餐吧。”
小沐的母亲一直站在旁边,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仍旧对容靳修和苏樱说:“实在对不起。”
苏樱说:“真的没关系,你看,孩子们现在更好了。”
治疗的过程不是一帆风顺。
果果已经开始脱发。
当苏樱拿着小梳子帮果果梳头发的时候,梳子上脱了一把头发叫苏樱心里像是堵了一块。
果果扭头看见的时候,问:“妈咪,为什么果果会掉这么多头发?”
苏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个医院的许多儿童因为化疗头发早就掉的一根不剩。
许多孩子总是带着帽子。
也许有一天果果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只是,该怎样跟果果解释。
果果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背部。
那是因为从果果出生以后,苏樱就从来没有帮她剪过头发。
平日里,她总是扎着两个羊角辫,可爱的像是橱窗里面的洋娃娃。
果果自己也是非常爱惜自己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
可是现在……
苏樱十分难受。
化疗有很多副作用。
尤其果果的体质并不是很好。
这些天,她越来越吃不下东西。
就算勉强吃掉也会吐出来,有时候甚至会吐到胆汁为止。
每次苏樱将饭喂到果果的唇边,她却摇头的时候,苏樱就非常着急。
尤其今天,怎么哄都不肯张嘴吃一口。
因为生病加上营养不良,果果的皮肤已经渐渐变成病态的白色。
“果果,吃一口,好不好,就吃一口。”
果果抿着嘴,眼皮低低的垂着,只是摇头。
苏樱心里急的不得了,放下小碗,有些呵斥的口气:“果果,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你不吃饭你的病怎么会好呢?”
果果闷闷的说:“果果吃饭,病也不会好。”
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锋利见血。
苏樱说:“果果,你是怎么答应妈咪的,你说你要和病魔打架,你要打赢病魔就一定要吃饭,说话算数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快点,果果张嘴,吃一口,就吃一口。”
果果将头扭到一边,然后伸手将苏樱喂过来的勺子一推。
勺子从苏樱的手上掉落,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
苏樱生气了,声音不免大了些:“果果,你越来越不听话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吃饭是不是为了你好?‘
果果看着苏樱,小嘴紧紧的抿着,过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咪坏,果果不想吃饭,吃了饭饭就想吐,果果难受,果果也不喜欢打针,也不喜欢吃药,果果讨厌医院的味道,果果要回家,果果想要回家……”
这个时候容靳修正好进来。
听到果果哭,就上前将果果抱了起来。
回头就对苏樱说:“你好好说话嘛,干嘛要将孩子说哭啊?”
苏樱气极:“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么惯着,她说不吃饭就不吃饭,不打针就不打针,所以她才会这样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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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的眼圈也已经红了。
说完就从房间里面走了出去。
容靳修叹了一口气,又要哄着果果。
好一会儿,果果才安静了下来。
果果止住眼泪以后,问:“爸爸,妈咪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容靳修摸着果果的头发:“妈咪只是担心你,你不吃饭,她着急,所以才会生气。”
果果低头:“果果知道,可是果果就是吃不下。”
容靳修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眼底溢出一丝心疼:“可是你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你就没有办法打败病魔,而且你不吃饭的话,妈妈会非常非常的伤心。”
果果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将小碗里面的饭一点一点的吃下去。
因为难以下咽,她每一口都吃的很艰难。
吃着吃着金豆子就往下掉。
容靳修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知道孩子很痛苦,但是没有办法。
果果吃完了以后,小元宝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容靳修便出去找苏樱。
找了好久才发现苏樱坐在医院后面休息草地的长椅上掉眼泪。
容靳修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就走了过去。
今天的天气阴冷。
似乎要下雨的样子,空中被一片浅灰色的乌云遮盖着,不见一丝阳光。
风越来越大,吹得旁边的树叶嗦嗦作响。
苏樱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膝盖里面。
蓦然觉得身上一暖。
一抬头就看到了容靳修深沉的一张脸。
苏樱没有理会他,继续低下头去。
容靳修将毛衣披在苏樱的肩膀上,然后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一把就将苏樱揽入自己的怀中。
苏樱挣扎了一下,但是容靳修的强势叫她动弹不得。
最后只能靠在他的胸膛上。
容靳修强有力的臂弯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身体的温度也将她从绝望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