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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汀小姐!”
是马修·威斯顿,他眼下一片青色,下巴上长出了淡淡的胡子茬,外套没有扣扣子,浑身上下都是颓废味儿,但却丝毫无损于他的魅力。
海伦娜看看他,又看看凡妮莎,不由得想起上次见面时,两人说到的“柔弱敏感爱哭泣的小姐们”,果然是有原型的。
马修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苦笑一下,用疲惫的声音说:“请恕我失礼,让我带你去楼上看望病人吧。”
他向霍华德先生、斯宾塞先生微微欠身致意,然后请海伦娜先走,几个人在众人的目送下上了楼。
一脱离人们的目光,海伦娜顿时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秒钟之后,霍华德先生突然站住脚步:“奥古斯汀小姐,你确定你现在就要去看望威斯顿先生吗?”
“是的。”海伦娜脚步只是微微一顿,完全没有体会到霍华德先生的心理活动历程,她已经看见,长长的走廊上,两个人正在一间房间的门外低声交谈,其中一个穿着宽大的白色法衣。
“让我来介绍一下,”看起来老霍华德先生几乎充当了半个主人的角色,“我的老朋友格林先生,著名的博物学家和医生,以及教区牧师蒂尔尼先生——同时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
老人同时对两位先生简短的说:“海伦娜·冯·奥古斯汀小姐。”似乎这个名字就解答了一切问题。
两个医生,两个在这年头靠谱的有名望的医生!海伦娜的小眼神闪闪发亮。
老霍华德先生又介绍了自己的儿子和年轻的斯宾塞先生,但大家都看着海伦娜,牧师在胸前画着十字,格林先生有些不安的看着她:“亲爱的孩子,我不确定你现在是否适合进去探望……”
两个老医生在这里,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海伦娜微微屈膝,小声但坚决的说:“如果不适合,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一直走到这个门口了,请放心,好心的先生们,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晕倒,给你们增加麻烦。”
马修深深看了她一眼,借口说要招待客人,转身离开了。
老霍华德先生和格林先生交换了一个目光,轻轻推开门。
不出意料之外,查尔斯·威斯顿脸色灰败,昏迷不醒,虽然屋子收拾得很整洁没有异味,病人从脖子以下就盖着干净的毯子看不见伤口,但范小予很清楚,病人肯定已经感染了。
但是,她动不了!
在看到查尔斯的那一瞬间,这个身体如遭雷击,忽然僵硬,从心底深处涌出的哀伤笼罩了整个人,于是范小予也愣住了——原来,海伦娜是爱查尔斯的。
这种不受控制的反应,来自这个身体深处潜藏着的,属于真正的海伦娜的本能。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对当事人范小予来说,是如此震撼。
那段被范小予形容为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光,就像夏夜里混合着花香的清风的味道,那样轻飘飘的、毫无来由的欢喜,范小予一直假装自己不懂的,小孩子莫名其妙的初恋!
谁都有过的,后来怎么看怎么幼稚,当时却能让心里酸痛得要死的初恋!
看着病床上年轻漂亮的脸,这个男孩曾经和海伦娜那么欢喜的在一起,说着些莫名其妙的废话,相对傻笑,并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幸福的婚礼。范小予忘记了所有吐槽,心酸得不得了。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一切:
她曾经以为已经忘记了的那个男孩,高中同学,上课时在背后扯自己的头发,放学后故意招惹自己但却一直陪自己打打闹闹的走到家,报志愿时固执的跟她报了同一城市,大一时到学校来看她,靠在宿舍楼对面的白杨树上装帅,阳光透过树叶洒了他一身。
那张脸清清楚楚的浮现在眼前,那种与海伦娜和查尔斯一样的,轻飘飘、毫无来由的欢喜……范小予突然泪盈于睫。
两个人都还是孩子,欢喜无限的在一起:看对方怎么也看不腻,可以为了一只虫子相对傻笑半个小时;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圣旨,表面上各种娇嗔不屑,回到寝室却忙忙扯掉他不喜欢的头饰;第二天假装绷着脸对他送的礼物说“还可以”;接个吻都心跳得受不了,好像马上就会死掉。
“奥古斯汀小姐!”
一个低沉可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按到一把扶手椅里。
范小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梗着脖子,别着脸,忍着泪,发着呆。
后来怎么会分手的?
曾经那么相爱,恨不得融为一体,永不分开,除了彼此,再也没有别的乐趣和引诱,只要看到对方一眼,满心里都是欢喜,欢喜得惶恐,心情不再安乐,相处的方式渐趋激烈,恨不得一把火把两个人烧融在一起,为了最小的事情大吵大闹,又莫名其妙的相拥痛哭,弄得两个人精疲力竭。
最后一次闹分手,他不再愤怒、悲伤或苦苦哀求,年轻的女孩又惊又怒,咬牙坚持着没来由的骄傲。分手的时候,他说:“我从此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
赌着气,就真的不再联系,时间长了,也失去了再拿起电话的勇气,一颗心好像变成了灰,奇迹般的平静。岁月流走,那段初恋只得到一个评语“莫名其妙”。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楚的知道过,那些欢喜、那些心跳、那些痛苦,都是真的。
而且从那之后,她好像也失去了爱的能力。
“孩子!”
一股浓烈的味道冲进鼻腔,老霍华德先生担忧的脸在眼前晃动,知觉渐渐回到自己身上,手脚又可以活动了。
海伦娜轻轻推开面前的嗅盐瓶,这才发现单膝跪在一侧,拿着嗅盐瓶,关注的看着自己的那位先生。
这个男人,像这样千载难逢的稍稍放低一下姿态的时候,多么迷人啊,连马修·威斯顿都得往后站。
这念头转瞬即逝。海伦娜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该办正事了。
“我想看看他的伤口。”她低声说,语气很轻,却不容置疑。
“什么?”格林先生失声道,霍华德先生也惊诧的看着她。
“奥古斯汀小姐曾经学过医学。”菲茨威廉·霍华德先生站起来,恢复了一贯的姿态,简洁的解释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居然没有打算劝说她。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放弃这个念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一瞬间,他就是知道,这位年轻小姐轻盈的身体里,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哦?”格林先生立刻换了一种目光看眼前这位小姐,“实在不可思议,居然会有一位年轻的小姐对医学感兴趣,奥古斯汀小姐的老师一定是一位相当睿智的学者。”
“我在圣奥古斯丁教会女校时,跟教会的神父,也是一位医学家林德先生学习医学,并且有到医院治疗病人的临床经验。”
海伦娜不动声色的给自己那无据可查的简历又添了一笔。反正自己确实在医院正儿八经实习过多次了,本来马上就要开始到医院正式上班的,所以也不算说谎。
格林先生了解的点头:“原来是这样,普鲁士的林德先生,我知道他,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医生,经验丰富而且很有见地。”
“林德先生去年已蒙受天父召唤,回到天堂去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一直在研究一些新的医学进展,我希望能够把他的研究继续下去……”
她看看牧师蒂尔尼先生,天主教称基层神职人员为神父,而新教称之为牧师。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作者插嘴,德国的这段历史,“神圣罗马帝国”,请自行百度……)是天主教国家,而统治英国的宗教是基督教新教,海伦娜原本计划到英国后皈依英国的新教教会,然后才能结婚。
这就是她的宗教问题,目前她还是个“异教徒”,虽然其实都是基督教,但这宗教问题就复杂深远了,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没扯清楚呢,既然她打算留在英国,改信新教肯定是必须的,也不知道牧师会不会现在就开始来勾搭自己……
这就是她的宗教问题,目前她还是个“异教徒”,虽然这俩都是基督教,但这宗教问题就复杂深远了,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没扯清楚呢,既然她打算留在英国,改信新教肯定是必须的,也不知道牧师会不会现在就开始来勾搭自己。
经过一番对话,海伦娜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她向格林先生屈膝道:“请恕我失礼,格林先生,不让我看看威斯顿先生的伤口,我恐怕不会安心的,而且,我也希望从伤口的处理方式中,可以向格林先生学到一些东西。”
格林先生现在看她的眼神已经像“自己人”了,虽然依然惊讶,还是马上彬彬有礼的还礼:“如你所愿。但我仍然认为不应该让一个像你这样的小姐做这些污秽的工作……”
海伦娜莞尔一笑:“亲爱的格林先生,缓解病人的病痛,拯救人的生命,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圣洁的工作。”
1当时的称呼,一个家庭中如果有几个未出嫁的女儿,那只有大女儿被称为“姓氏+小姐”,其余妹妹的称呼都是“名字+小姐”,看简奥斯汀小说的同学们都知道的。
14Chapter 7(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关于氯水的问题已经做了小改动,只用于给房间消毒。
囧萌君不是学医的,只是家里亲戚有医生,因为了解到以下缘故,所以拿不准当时到底怎么才能做到达到手术要求的灭菌标准:
“消毒和灭菌的区别,消毒是使用较温和的理化手段来杀死大部分的活的微生物,而芽孢等比较耐受恶劣环境的生物体形式不能被杀灭;而灭菌是使用极为强烈的理化手段来杀灭所有的微生物,芽孢等也被杀死。”
短时间煮沸是杀不死芽孢的;所以煮沸不是灭菌。灭菌是消毒;消毒不一定能达到灭菌的标准。
而当时也没有达到现在医院里那种密闭高压锅炉的标准,仅仅用蒸的也不够,或许,只有蒸时间长一点?
文中有用一句话提到海伦娜跟耐特先生热烈讨论氯水容易逸出有毒氯气的事情,其实这是在为后文漂白水的发明做铺垫。1774年舍勒发现氯气时同时发现了氯水对纸张、蔬菜和花具有永久性的漂白作用。1785年法国化学家贝托雷提出把漂白作用应用于生产,并注意到草木灰水的氯气溶液比氯水更浓,漂白能力更强,而且无逸出氯气的有害作用。1789年英国化学家耐特(1761~1815)把氯气溶解在石灰乳中,制成了漂白粉。漂白粉就是稳定无毒气的日用化学品,所以耐特先生出现在了这里。
那个时代的技术水平不够,现代西医能用的东西几乎没有,还没有能力提纯出达到医用消毒浓度要求的高纯度酒精,马上就可以发明了的氯水会成为消毒利器。医用酒精的制造,和口罩、橡胶手套这些问题一样,是海伦娜日后要面对,为之烦恼的基本工具问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