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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着眉看我,然后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质问我:“那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六年前我没有留下一字一句就仓皇逃离了A市,事实上我并不是畏罪潜逃,但和畏罪潜逃没有多大区别。
我往椅背后靠了靠,摘下墨镜看向窗外,白云悠悠略过,我这个角落能看见机翼凌于白云的上空,这个大家伙即将把我送回我想了多年的家,不知道他们还记得我吗。有句话叫近乡情怯,离阔别的故乡越近,我越发忐忑,其实我一直是个很玻璃心的人,我非常害怕受伤害,要不然我也不能逃离这么多年,才敢第一次踏上这架飞机。
候机时候的小姑娘居然和我同一趟航班,并且还和我邻座,她非常健谈,健谈的让我有些无力招架。她还很热情的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合照拿来给我看,对方长得很秀气,眉清目秀的模样和她非常相配,我说:“你们很相配。”
她甜甜的向我回以一笑,然后问我:“你有男朋友吗?”
我顿了顿,告诉她:“还没有。”
她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和我说话,内容是一些她和男朋友念书时候的小浪漫,比如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以及一起旅行。然后和我感叹他们真的很幸运。我想,他们真的很幸运,我放任自己试着带入了一下,我和他,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旅行。那一定是能让人铭记一辈子的美好,但我从来没有机会和他一起做这样的事,只有季舟能和他一起做,我或许只是他的妹妹,即便我不是,他也一直不大看得上我,季舟漂亮又能干,只有她才有资格能和他站在一起,我非常明白,一直都非常明白。
广播里传来通知飞机即将降落,请系好安全带之类的提醒,小姑娘也终于闭嘴,开始期待见到男朋友时候的情景,而我也终于清静下来,重新戴上墨镜好好思考一下,见到他时的情景,那一定非常不浪漫。
我拉着行李出了机场,门口有许多等着载客的出租车,十分热情的上来问我要去哪儿,我说:“崇年路四十二号。”
我静静看着车窗外,飞快略过的绿化带没有一点绿意,上头种的观赏乔木全都落了叶子,光秃秃的一排整齐的立在绿化带里,倒是一种非常另类的美感。国内天气非常冷,车里开了空调才让我有一些暖意,司机热情的和我攀谈:“丫头,好多年没回来了吧,看你呀这打扮就像是不知道国内有多冷的,下回多穿点别冻着。”
我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和他闲聊:“谢谢师傅,这次回来的匆忙忘了带衣服,没想到A市真是冷啊。”
司机呵呵一笑,把温度调的更高了点,然后随手打开车里的广播,一个非常好听的女声在里头主持一个情感节目,她说:“故事里说的小江和小园就像是爱情的缩影,我们一生会遇到非常多的人,我们最爱的人不一定就是我们的良人,但是我们一定都希望我们最爱的人能够一样爱我们,节目的最后,一首生命树送给大家。”
我拉着行李箱,沿着青石板往前走,不自觉唱出刚才在车里听到的歌:“曾将身体发肤,随便北风宰割,活着要公告世界我抛低你也开花结果,总可以努力维持自我活得多健壮,至少,可抛开束缚。十年后,人生找到自己栖息的领土,然后开枝散叶,繁殖出花与蝶。”
古辛告诉我,人生谁都不能预知,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再也不能做一件事,所以趁着自己能做的时候,赶快把它做完,不要让自己有遗憾,我想,她说的对,我要回来把这件事做完,否则我一定非常遗憾,在我即将要面临另一个无法回头的选择的时候。
我穿着衬衫和长裙在呼啸着寒风的门口站了足足有三分钟,深呼一口气抬手敲门,动作一气呵成的像是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有些事情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片刻,门从里头打开,然后我看到一张沧桑的脸,岁月在她的脸上毫不留情的刻画了一道道痕迹,我哽咽着说不出话,被她拉进门里,我紧紧握着手里的行李箱,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已经老花的眼睛看不太清楚报纸上的字,我出国之前给他买了一个老花镜,被他摔得粉碎,散落的镜架就在我的脚边,宣告着它的死亡。
我低着头,左手紧紧拉着行李箱,右手被奶奶粗糙没有光泽的手紧紧的攥住,我说:“爷爷,我回来了。”
他轻嗯了一声,然后朝厨房里说了句话:“李嫂去买些芥蓝,茼蒿回来。”我顿了顿,眼泪一瞬间就掉下来了,看着他们沧桑的脸,我忽然意识到,他们其实已经这么老了。
当年爷爷知道我和傅谦之间的关系,和千夫所指的诬蔑,气的要和我断绝关系,他躺在病床上,虚弱又决绝的和我说:“你滚,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我跪在床前,握着他的手哭:“爷爷,你相信我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季舟姐是。。。。。。。”他猛然丑出手,然后气喘吁吁的指着我的眼睛:“不管有没有季舟,你都不许再和少爷在一起。从今天起,你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错愕的抬头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站起身走出病房,蹲在病房门口想了很久,大概真的是我做错了吧,喜欢傅谦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不是我能做的,我应该听他们的话悬崖勒马。然后,我就自己办了护照,自己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A市。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去了什么地方,刚到国外时,我被人骗过,被人抢劫过,然后我慢慢熬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我抽身从律师的行业里出来,在陌生的世界里,拥有了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总共有三个人,我和古辛以及一个小助理云彩。
我忐忑的坐在餐桌的另一个,一边诚惶诚恐的接受奶奶夹来的菜,一边试图用余光看着爷爷的神情,一旦他有任何不舒服或者不悦的迹象,我才能立刻离开,为了他的身体我不能再去刺激伤害他。忽然他把碗放在桌上,我一顿,僵僵着不敢做出反应,然后听他说:“不好好吃饭,四处看什么。”
我愣了足足三秒钟,也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我最近看一个节目,我老是听不清她说什么,你待会给我翻译一下。”
我连忙点头:“好。”爷爷满意的一笑,我忽然觉得,在他的眼里,我根本不是离开了六年,仿佛只是刚出去了一会,我们依然在一起。
爷爷看的是个法语节目,他不是听不清,其实他根本听不懂,奶奶从厨房端来水果放在我怀里,我一边递给爷爷一片苹果,一边翻译节目的内容。奶奶在一边冷嘲热讽的说:“有些人啊,看不懂还要装懂,要是小曦不回来,我看啊这辈子也别想知道人说什么了。”爷爷装作没听见,我也装作没听见,然后转头朝奶奶比了一个赞,奶奶在那边噗嗤一声笑出来,被爷爷瞪了一眼。
爷爷状似无意的跟我说:“明天跟我去见见你傅叔叔和你阮阿姨,一会去买几件衣服。”
我考虑了一下,说:“不了爷爷,我明天有事。”
他说:“那后天。”
我说:“后天我要去谈个合作。”
爷爷终于发现我其实不想去见他们,也没有勉强我,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怪我逼你走的事,爷爷承认当年是我太武断了,季舟的事我没有查清楚就。。。。。。”
我打断道:“不是这个原因,我走和您没有关系,您别太自责了。”他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我坐在客厅裹着奶奶拿过来的毛毯看电视,正在演一个古装剧,国外基本上看不到这么本土的古装剧,真是久违了。
第二天我还是见到了阮阿姨,我买完衣服,一个人坐在临边的茶餐厅里喝了会茶,远远看见她从门口进来,旁边还跟着个高挑漂亮的小姑娘,长得有些像傅谦,大概是药儿吧。我下意识低下头,等她们和我擦肩而过。
忽然,阮阿姨拉开我对面的椅子,用一种不确定的声音说叫我:“小曦?”
我说:“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忽然握着我的手反过来,然后非常确定的说:“你还生我的气?”
我见骗不过她,只能抬起头面对她:“阮阿姨。”
她说:“你还怪我?”
我看向窗外叹了口气:“跟别人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她也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我们没有想到季舟。。。。。。不过你这么多年去哪儿了?”
我说:“我挺好的。”然后一个声音冷不丁□□来,不带任何情绪:“你当然好,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回来。”
我僵在原地不能说话,也不敢说话,我怕我一开口就是对他的思念,茶烟呛得我眼睛疼,我抿着嘴不说话,阮阿姨起身拉了一下他的手,药儿也在一边打圆场说:“哥,你少说两句。”
他站在那里不说话,我说:“阮阿姨,药儿下次再约,我有事先走了。”我攥着包,又一次仓皇而逃。出了门我才发现刚买的衣服还扔在座位上没拿,叹了口气惋惜:“这脑子啊。”
我坐在公交站台等车,从包里掏出两个硬币,一个放在腿上,另一个上下抛了一会,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一句话,抛硬币不能替你决定任何事,而是在你抛硬币的时候,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这都是针对没有选择恐惧症的人,我抛了快五分钟,还是无法决定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忽然硬币掉下来的时候,我没接住,我就有了答案,我应该把它捡回来,不然我就回不了家了。
刚迈出去就被一个非常大的力道拉回去,惯性这东西从来不出任何意外,我被他拉回去,然后撞进了他的怀里,就在我回头的时候,鼻尖撞上了他的胸口,头顶撞上了他的下颚,而对方只是轻微的闷哼一声,真是条汉子啊。
我站稳了立刻和他拉开距离,还没等我道谢,就听头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任性。”
我愣了一下,立刻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的和他对视:“我任性我高兴,你管不着。”
他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以前对他言听计从的我也会这么不讲理,我看着他握紧的拳头上,血管都清晰可见,表情却一如平常,大概只有那里才能显示出他现在的怒气。
我说:“你有空去管你的季舟吧,我还有事不奉陪了。”我转身欲走,被他一把拉住胳膊往怀里带,然后一手托着我的头,一手摁住我的背,紧紧地禁锢在他怀里,紧接着就是一张略带温度的薄唇贴上来,我空余的双手抵在他胸口,刚使力就被他握着反剪在身后,他说:“许曦,没有你这么任性的人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凭什么。”
事情俨然不是我当初所知的那样,当初季舟拿着一张化验单来告诉我,她有了傅谦的孩子,我不能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我想那的确是春秋大梦。后来季舟流产,所有人,包括我的家人都认为那是我干的。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从来没见过那样来势汹汹的雨,带着电闪雷鸣就这么呼啸而来,我在他们家楼下站了半小时,整个人淋的湿透,手机也往下滴水,我把手机从新放进口袋里。然后再抬头就看见他的窗户忽然亮起灯,暖黄的灯光在窗户上透出两个影子,然后影子逐渐重叠。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冷的雨,就像是把整个人塞进冰窟窿里,然后再拎起来,整个人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