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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又是骏马秋风骥北……”
铁麟笑了:“你把湾酒说得如此神奇,那就让老夫尝一尝吧,别光这么逗老夫的馋虫了。”
金汝林说:“别忙,您再听我说。这湾酒的酿造非常精致讲究不说,主要的功夫就是靠窖。也同南方的状元红、女儿红一样,窖的时间越是长久,味道越是悠长缠绵。拿到市场的湾酒,至少是5年的,还有10年的,12年的,15年的……所以湾酒又叫作通州老窖。”
铁麟点了点头:“行了行了,无论是湾酒还是通州老窖,你就别卖关子了。”
于是,金汝林点了一瓶10年湾酒,让小伙计用壶烫上。这湾酒也同烧酒一样,都喜欢热着喝。
两个人刚倒上茶,小菜便上来了。小伙计端着酒壶,给他们斟上酒,说了声“慢用吧您哪”,便又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转悠了半天,又累又渴又饿。铁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果然舌尖一颤,味道非常。一股清淳立刻浸透心脾,令人周身畅快,又回味绵长不绝。铁麟说:“嗯,味道不错。”
金汝林得意地笑了。
品过了酒,铁麟想到自己身上的差使,又有点儿灰心了:“咱这样海里捞针,会有结果吗?”
金汝林说:“东翁放心,我今天带您出来,主要是陪您散散心,瞧瞧码头上的景致。要找到洋人那东西,当然不能这样没头的苍蝇瞎撞了。”
铁麟说:“合着咱遛了半天馊腿,是瞧西洋景儿哪,你心里没谱儿呀?”
金汝林说:“东翁您别着急,办法得慢慢地想。来,我先给您道个乏,敬您一杯。”
铁麟苦笑了一下,一仰脖便把酒干了。
金汝林问:“怎么样,还可以吧?”
铁麟抿了抿嘴唇说,咂摸着滋味儿说:“还行,劲儿挺冲。”
金汝林说:“您别瞧这酒劲儿冲,却不上头,那劲儿到哪儿就是哪儿,没有后劲儿。”
铁麟说:“听说你是湖北江夏人?可怎么说一口京片子话?”
金汝林说:“我进京之后便学京话,早把那九头鸟的腔调扔掉了。”
铁麟问:“你什么时候到的北京?”
金汝林说:“18岁。”
铁麟说:“那也不容易,有许多人小时候学的话,一辈子都改不过来。”
金汝林说:“您别忘了我是梨园出身,祖祖辈辈都是吃开口饭的。”
铁麟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你读了不少书?”
金汝林叹息着说:“读书再多管什么?还不是被考场拒之门外?”
关于金汝林“身世不清”并立志要改换门庭的故事铁麟已经听夏雨轩说过了,他很同情这个饱学之士,可也没有办法帮他。他毕竟不是皇上,改变不了大清国的章程。
两个人喝着酒,聊着天,消磨着时光。这时候进来一个人,三十多岁,一身长衫,进门就喊道:“喂,伙计,打半斤三西子,扯个旗子。”
铁麟觉得奇怪,不知道来客在说什么,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金汝林。
金汝林低声说:“他在挂牌子。”
铁麟问:“挂什么牌子?”
金汝林说:“您往下看就知道了。”
那个客人在他们临近的一张餐桌上坐下来。
小伙计给他端来一杯盖碗茶。
铁麟注意到,那客人随即将碗盖取下,放在茶碗的左首,盖顶朝外,盖底儿朝里。这时候,小伙计将手里的一双筷子放在茶碗的右首。客人又把筷子拿起来,放在茶碗的前面。
铁麟用眼睛问金汝林,这是什么意思?
金汝林用筷子在杯子里沾了一点儿酒,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青”字。
铁麟明白了,这是青帮接头时的联络信号。对于青帮,铁麟早就有耳闻,都是道听途说。青帮亦称罗教,即罗清所创。罗清为甘肃兰州府渭源县东乡罗家庄人,12岁中秀才,17岁中嘉靖恩科举人,后会试赐进士出身。历任监察御史,户部侍郎。他曾拜金纯为师,故推金纯为第一代祖师。金纯在明成祖时历任刑部左侍郎、礼部尚书、工部尚书等职。因他有功于漕运,后来被青帮视为崇拜的偶像。罗清遭严嵩陷害,在狱中参悟得道,修五部经。时有外国使臣进呈天书,无人认识,朝廷发榜招贤。罗清在狱中请狱卒代为揭榜,入朝朗诵天书,并说自己所著的五部经乃天书的下卷。于是龙心大悦,要封赏罗清,罗清却看破红尘,离京至杭州结庵修行,收钱坚、翁岩、潘清为徒。
历来漕运很不安宁,三千里大运河帮派林立、盗贼四起,让朝廷伤透了脑筋。雍正三年,皇帝通令挂榜招贤治理漕运。罗清便派钱、翁、潘三人下山去河南揭了皇榜。河南巡抚田文镜立即禀报雍正帝,帝心大悦,恩准开堂收徒,治理漕务。自此,青帮在漕运上渐成气候,势力也越来越大,成了大运河上不是朝廷的朝廷,不是总督的总督。
小伙计问:“老大,贵姓?”
客人说:“在家姓蔺,出门姓潘。”
小伙计问:“老大,何处而来,何处而去?”
客人说:“杭州而来,通州而去。”
小伙计问:“老大,何处装粮,何处卸粮,经过多少地方?”
客人说:“浙江杭州府装粮,直隶通州坝卸粮。一路经过三口三关三闸五坝五场,七十二个半码头,七十二个半小闸,九十九道半门槛子。”
小伙计问:“老大,粮船有多少只,仓房有多少间,几大仓,几大廒?”
客人说:“粮船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半,仓房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十八大仓,四大廒。”
小伙计问:“老大,半只船在何处?”
客人说:“山东省沂州府半只脚划子信船,归江淮四管理。”
小伙计不再问话,冲客人笑了笑,便去了。
铁麟和金汝林低着头喝酒,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的样子。那客人独自坐在桌旁,喝起了茶。
金汝林朝铁麟举了举杯。
小伙计给蔺客人端来了两个菜,一壶酒,客人便自斟自饮起来。
金汝林伸过头,小声地说:“看来跟临清卫有关。”
铁麟心里一惊,临清卫的领运官徐嘉传刚刚被他枷号示众,准备发配古尔塔给披甲人为奴,难道青帮是来救他不成?他用眼睛朝金汝林询问着,到底他来干什么?
金汝林说:“他好像是来找周三爷。”
铁麟问:“周三爷是谁?”
金汝林伸出了三个指头,铁麟明白了。大概是属于青帮的第三号人物,势头不小。那么第一、第二号人物是谁呢?铁麟开口又要问。
金汝林怕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急忙冲铁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铁麟心里憋得慌,但是既然金汝林不让他开口,也只好忍下了。他使劲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想把这股好奇心压下去。
金汝林突然轻声地叫起来:“天呀,我怎么把他忘了呢?”
铁麟问:“你说的是周三爷?”
金汝林点了点头:“对,咱们也去找他。”
铁麟问:“找他干什么?”
金汝林说:“找洋人那只皮箱呀。”
铁麟更糊涂了。
金汝林从怀里掏出一个二两重的银元宝,叫过小伙计嘱咐说:“你去给我办几样礼:二斤茶叶,要明前茶;两瓶酒,要贵州茅台;一合点心,要大顺斋的;再加上一个果篮。把这些礼物买好以后,雇一个挑夫挑过来。”
小伙计接了银子,跟另一个堂倌打了一下招呼,便匆匆走了。
铁麟困惑地问:“你在搞什么鬼?”
金汝林说:“一会儿再告诉您。”
※※※
周三爷在大运河东边的小潞邑村,从古城向北,还要再走8里路。吃过了饭,金汝林雇来两头小毛驴,铁麟和他骑着驴,让挑夫挑着买来的4样体面的礼物,悠悠搭搭地朝小潞邑走来。
潞邑村原来是河东一个很有名的古镇,西周实行井田制,“九夫为井,九井为邑”。兴盛时期,潞邑有千户之众。后来住户剧增,镇上无处建房了,便有些人迁移到了古镇南面的五里之处又建新村,称为小潞邑。
潞邑古镇10天4个集日,江南塞北的商旅都到这儿来经商贸易,原本是个兴旺繁华之地。居住在古镇上的老户刘老大,见商旅们发财眼红,便聚集家族无赖之辈组成潞邑帮会,欺行霸市、敲诈商贾,巧立名目收取保护费、地皮费、交易费等等,把潞邑古镇闹得暗无天日。刘姓原本是个大姓,族人又多无正业,见如此来钱容易,便纷纷加入了刘老大的潞邑帮会。其他外姓人亦有好逸恶劳者,也纷纷加入进来。一时间,潞邑古镇竟然正不压邪,让这些无赖之徒成了气候。
里二泗佑民观清莲道士,多次到潞邑古镇找到刘老大,劝说他弃恶从善,至少要收敛一些。因为潞邑镇的名声已经影响了通州城,影响了漕运码头,甚至影响了张家湾古镇。刘老大天性恶劣,刘姓人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斜。在这股邪恶之风的笼罩下,善心变恶,好人变坏。清莲道士三进刘家,三次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且不算,更有甚者,刘老大还派人到佑民观,放了一把大火,幸亏里二泗村民奋力抢救,才使佑民观避免了回禄之灾……
嘉庆二十三年四月初八,一场暴风来得怪异,尘埃四塞,漆黑一片,白昼亦须燃烛。大风接连刮了三天三夜,风平之后,潞邑古镇不见了,平地突兀一个沙山,长数里,高十来丈。后来迁移过来的小潞邑恰好在这座沙山的底下。据说,风沙埋没了潞邑古镇,幸存者甚少。
沙山埋葬了刘姓家族的罪恶,埋葬了潞邑古镇的耻辱,却给小潞邑创造了一块风水宝地。小潞邑背靠沙山,面向大运河,仁义水甜,成了遐迩闻名的道德村庄。
周三爷的家就在村后的沙山下面,院子里种着一架葫芦,葫芦长得茂盛,结得奇特,都称周家为葫芦小院。
葫芦小院实在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庄稼院落,连道院墙都没有。院子外面,是荆条扎成的篱笆,木桩修成的栅栏门。推开栅栏门,就是一片菜园子。菜院子中间一口水井,一架辘轳。一个中年汉子正摇着辘轳从井里打水,金汝林走过去,向他说明来意,请他向周三爷通报一下。
中年汉子说:“不用通报,你们跟我进去吧。”
金汝林有点儿意外,连铁麟也感到有点儿奇怪,这么一个手握重权、如雷贯耳的人物,怎么连个看家护院的都没有,而且来了客人怎么连通报都不用呢?
周三爷正在给葫芦浇水,葫芦秧已经趴上了架,吐出了细嫩的幼芽儿。
中年汉子说:“三爷,有客来。”
周三爷见客人已经进了门,急忙放下手里的水壶迎了过来。
金汝林马上向前施礼:“周三爷,仓场总督铁大人来拜访您。”
周三爷辫子盘在脑后,胸前一把随风飘扬的银须,精神矍铄,身板灵活健壮。见了铁麟,就要跪下行大礼。
铁麟急忙上前扶住:“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您怎么能给我行礼呢?”
周三爷说:“您是朝廷命官,二品大员,我一介草民百姓当然要行大礼了。”
铁麟忙让挑夫把那礼品挑进来。
周三爷说:“哎呀,你们来就来吧,干嘛还这么客套啊?”
铁麟说:“上门打扰,实在是不成敬意。”
周三爷忙向屋子里让着客人:“来来来,屋里请。燕子,快给客人沏茶。”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答应了一声,从屋门里出来,又消逝在厨房里。
铁麟和金汝林随着周三爷进了屋,顿时愣住了。这是五间正房瓦屋,扁砖到顶,雕廊画栋。屋子里一水的红木家具,镶着翡翠的硬木屏风,屋顶上吊着纱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