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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了怒,天下有资格能出来叫他闭嘴的人真不多,而有这个资格的官员更是只有几年不露面的首辅了。
至于少年天子,正在饶有兴趣的揣摩学习其中语言技巧,哪有心思劝架。
宝座右侧倒是有几位公侯贵人,他们心里掂量了一番,都觉得既然是文官自己互掐互咬,他们作为富贵闲人还是别多管闲事了,且看热闹罢。
其他人或者分量不够,或者别有心思,结果半晌无人出面劝阻。却导致袁阁老与李佑两人骑虎难下,又各自不肯示弱相让,越吵越火大,收不住嘴了。
不过最终还是有人忍无可忍。只见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神威凛凛的出列大喝:“李佑退下去!”
听到有人如此不客气,李佑闻声看去,不满的脸色立刻变得恭敬万分。低头顺从老前辈教导退回讲案之旁。
好险,再无人出来给台阶,这骂战就该以惨败收场了,李佑心里庆幸道。
出来呵斥李佑退下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卢老大人。众人心下悟然,满殿此时也只有他能出来劝架了……
卢尚书既不是年岁最大的,也不是官位最高的,但却是朝中资历最深的。所谓资历,说白了就是做官时间。
几十年前,卢老尚书也是翩翩少年天才,十六岁中了皇榜进士,轰动一时。从十六虽开始做官,很是少有,走了天大运气的李佑都不如。
在官场上起起伏伏,卢老大人至今已历经三朝四十四年,这个资历在目前朝廷中独一无二。他也是六部尚书中唯一加了少保之衔的。
拿袁阁老来讲,做官做了三十年,说起来也很有资历了,但与卢尚书相较就差了一大截。
而且卢尚书是李舍人同乡老前辈,呵斥李舍人天经地义。李舍人敢骂阁老,勉强可以算是有傲骨不畏权贵,但他却不敢不给卢尚书面子,不然这名声就不好听了。
闲话不提,却说老尚书斥退了李佑后,对袁阁老拱拱手道:“阁老何必与这个不成器的混账一般见识,且静休片刻,听圣母太后做主处分。”
这口气,明着骂李佑混账,实际就像说自家子弟一般。
袁阁老狠狠瞪了李佑两眼,袖手回班列。文华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圣母皇太后的旨意。
李舍人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快倒霉了。他这个小小舍人以下犯上,与阁老御前对骂,再有理也极其失礼,肯定少不了处罚。辅政大臣该有的脸面,即便是太后也得尊重一二,少不了拿他开刀。
但李佑并不紧张,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许尚书一票势力亲手送上位的,太后不会不考虑这一点,哪能才上任两天就罢官。再说他也是苏州人,太后他老人家没准还念几分香火情。
所以他猜测道,这个处罚再重大概也不会丢官……只要官位还在,其他怎么罚不用在乎,大不了继续给朱家打几年白工。
从此小爷便是一战成名了罢……并不为自己担忧的李佑居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那边袁阁老心里也没闲着,他琢磨的是如何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还是要想些法子,寻找机会将李佑一举扳倒才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不然还让李大人在内阁晃荡,很是令人堵心。
而且袁阁老还得考虑如何扑灭李佑污蔑栽赃马御史带来的后果,即便是假的也怕传来传去,传成真的了。
又过了没多久,慈圣宫内监在吴公公带领下,匆匆步入文华殿。众人都知道今天这场戏落幕时候到了,这内监必定是太后遣来的传旨太监。
在满殿目光聚焦下,传旨太监先向天子叩首行礼,其后禀报道:“太后有旨意,袁先生与李舍人扰乱经筵,俱停职待勘,闭门自省。另,袁先生免去知经筵事、李舍人免去读书官。”
“俱”停职待勘?一时间满殿震惊,交头接耳议论声不绝,众人比听到马御史构陷石大人这个“内幕”时还震惊。
太后居然将袁阁老与李佑两个完全不对等的角色一视同仁,各打五十大板齐齐停职?
李舍人那芝麻官位停不停的无所谓,袁阁老可是入阁大学士,放在前朝就等于是宰辅,怎么能与李佑一起随随便便就处理了?明面上应该有优待的,怎能小小的中书舍人一齐看待?
今天文华殿里,对于见惯了家国大事的显贵来说,并不算大戏,但胜在一波三折、看尽人间百态的有趣。不曾想临到谢幕,又来了一波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结局,而且是回味悠长的结局。
散场时,礼部金尚书五味杂陈,对身旁吏部许尚书道:“早听说许贤弟下的一手好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用小小舍人兑掉了大学士。”
真的不是本官叫那李佑去抽风的……许尚书边想边淡淡道:“金兄言重了。”
林驸马暗暗揣测一番,自觉发现了真相。他妻子指派吴公公去慈圣宫奏报,绝对没好事,肯定在太后耳朵里进谗言了。只可惜袁阁老这忠良大臣,居然被奸夫淫妇联手陷害了一把。
第233章 来求我就好说
十月二十二日的文华殿经筵,不经意成了李佑在朝廷的立名之战。
李舍人虽然与袁阁老战到两败俱伤,一起停了职,说是同归于尽也不为过,但真正算得上虽平犹荣。
一时间李佑名声大噪于京师官场,人人皆知内廷中有个拼掉宰辅的七品猛士,尤其这个宰辅还是四名在阁大学士中排位最高的文华殿大学士。
但人怕出名猪怕壮,二十三日这一天,便有十一封奏章弹劾李佑。另一边袁阁老待遇还是比李舍人高,有十四封奏章弹劾他。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李佑和袁阁老大庭广众下互相泼脏水揭老底,给风闻言事的科道官们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听到这么多不良事迹,不弹劾对不起自己的职业,不弹劾就是失职。
起先李佑并不知道这事,一整天在家闷头大睡不理外事,补足了这几日缺的觉。晚上又去请朱部郎喝酒,欲探一探宫中风声。
地点还是在那挂满了李才子大作的小骥先生酒家,比上次来又增添了大树诗一首。
入了座朱部郎便直言不讳道:“你这脾性应当改一改,庙堂之上行事怎可如此不羁?在朝廷摆名士大模样的,没有谁善始善终,我不想看你落个凄凉下场!”
李佑很无语。他感到昨日殿中,自己的言行有损形象,此时本打算先解释一番,修补修补形象。
却不料朱放鹤先生已经主动脑补出了托辞,将他这撒泼打滚看成了名士狂放……为什么说人际交往第一印象很重要,什么叫先入为主,这便是典型例子。
也好,省了口水,李佑忙道:“受教受教。”
又听朱部郎告诫道:“你不晓得今日很多人弹劾你?当心为好。”
李佑对此确实意外,他虽然认得几个御史,也被陈巡道罚过。但没有正经直面过整个监察体系,却不想今天自己也成了群起而攻的靶子。
李大人第一感觉居然是受宠若惊,没点名气是不会受到这种一拥而上的待遇,御史、给事中们也图名声啊。
这种风吹草动的弹劾,单纯说它重要或者不重要都不准确,关键在于看上头觉得重要不重要了。李佑便试探道:“慈圣宫到底如何想的?我原以为区区小事只会训诫、罚俸,却赐了一个停职待勘,也没有提到限期。才到任两日半便停职,太令我伤心不解了。”
朱部郎嗤声道:“你还伤心不解?那袁阁老堂堂宰辅之身,却与你一起停了职,岂不该投缳自尽了?”
又道:“圣母寿辰将至,欲斋戒静修三日,不见外臣,不看章本。你要问我,我也不清楚她的心意。”
李佑无奈道:“今天这顿酒,算是白请了。”
然而朱部郎却还有话要问李佑,“长公主素来内严外宽,爱做善待外臣、礼贤下士的姿态。昨日为何公然对你咄咄逼人?你敢与大学士当廷抗辩,却又对千岁畏惧怯弱,这都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佑编了些理由,“在下想给儿孙辈挣个亲卫勋官,有求于千岁。再者,千岁或许想要这分票中书职位。”
朱部郎恍然悟道:“分票之权,其实该为君上所有。如今操于人臣,谁不想得之,便如吏部之选权,为内外争夺甚烈。千岁对此耿耿于怀,倒也不出奇。”
话说到这里,李佑便吐出了心中存疑许久问题,也是很犯忌讳的疑问。“千岁殿下一介女流之辈,不相夫教子安居度日,抛头露面操权弄柄意欲何为?先帝为何如此抬举她?本朝历代从未见过这般的,她能得到什么?”
朱部郎沉默片刻,将侍从都打发远远的,低声说道:“我也是听得宫中几句传闻。当年老皇爷龙体不豫,今上年方冲龄。老皇爷自觉不长久,忧虑身后有主弱臣强、主少母壮之事,见长公主秉性刚强明断,便托付她看顾今上,千岁敢不尽力乎?别说宫中事务,先皇未去之时,朝中就有一批由千岁保举升官以为根基的,虽然人数不多。”
放鹤先生说的不详细,但李佑可以据此猜出很多内情。
八成这先皇比较多疑,对身后事想的复杂一些。既担心权臣尾大不掉欺凌孤儿寡母;又担心皇后听政心里不向着朱家,毕竟她是女流外姓;而且更不敢让同姓宗藩辅佐儿子。
所以这先皇就只好让最亲近信任的自家女儿出头佐助保护小天子,同时给她各种便利。在大明体制下,一个公主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有挟制天子、篡朝听政之类的变故,又是姓朱的,比较使先皇他老人家放心。
帝王家之事真是……李佑摇头叹息。他一直以为是长公主争权夺利,现在看来都是替当皇帝的弟弟操心啊。
次日,李佑去都察院拜访赵总宪。那些御史弹章总是个问题,请左都御史帮忙压制一下也好。
不过赵总宪表示没有办法。
一百多个监察御史都是有密奏之权的,业务上独立性很强,有事情可以不经都察院直奏君前,左都御史也不能在中间强行插手。
左都御史作为都察院大头目,职责在于调派十三道监察御史和巡按御史的差事,以及各御史的差事总结和任期考核。还有方面大员巡抚名义上也是都察院外派官。
可以看出,左都御史对普通监察御史的影响力重点在于调遣和考核,而监察御史在任职中如何行事,左都御史原则上是不干涉的。
不过原则归原则,国朝做事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的。手握考核调遣大权的左都御史想要去直接指挥监察御史行事,当然也可以做到。
但还存在一个情况是,监察御史人数众多,作为朝廷喉舌耳目之官,是大佬们必争之地,美其名曰养科道之望。所以御史这个群体,内部山头林立,派系十分复杂。
即便身为左都御史,有大批唯马首是瞻的亲信御史不奇怪,可也不可能把所有御史都压住不准奏事,不然就等着被攻击堵塞言路,辞职下台罢。更别说科道两字,除了御史还有给事中,赵总宪是够不到的。
最终李大人反而被总宪老大人责备了几句:“老夫自当尽力为你开脱。若尔行得正、坐得直,防杜渐微,何惧之有?”
李佑唯唯诺诺,心里却嘀咕道,要是一辈子行正坐直,在这没电没网络的时代人生还有何乐趣?
直到临别前,赵总宪才不慌不忙的与李佑说起正事,“弹劾袁阁老的虽多,但不足为奇,乃是常情。弹劾你的,却有些不同寻常处。”
“愿闻其详。”李佑打起精神请教道。
“以老夫所猜,似有归德千岁的影子。”
李佑甚是惊愕。他一直以为自己被批量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