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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官的象征就是朝参,袁阁老却奏请让李佑在朝会日巡城……迫不及待让李佑出外之情溢于言表哪。
有的人不禁想道,这袁阁老怎么对李佑如同惊弓之鸟似的,胆小的还像是堂堂宰辅大学士么!旁人看起来,好像他是畏惧李佑一般,真是不知所谓。
面对杂音,才侍驾南巡回京不过数日的袁大学士充耳不闻。这都是一群傻帽,身在局中全如睁眼瞎!那李佑结好归德千岁、沟通太后的内幕,本学士会随便说么?就是说出来,只怕和彭阁老的下场一样。
他当然担心,只怕稍有不慎,自己的次辅愿望就成了黑幕交易的牺牲品。卢宽虽然比自己小四五岁,但四十五年资历不是吃素的,自己入翰林院的时间比卢前辈还晚了十年哪。
袁阁老的这个奏请,动静有点大,等于新立了制度。天子对阁臣垂询道:“众位先生以为如何?”
首辅徐岳奏对道:“臣以为可以。”
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奏对道:“臣附议。”
文渊阁大学士杨进奏对道:“臣附议。”
东阁大学士金恕奏对道:“臣附议。”
天子愣了愣,殿中大臣也都愣了愣,一个举荐,居然让所有在阁大学士众口一词的同意,这些大学士人数不多,但可是分了三四派啊。
有个词可以形容,那便是“众望所归”。幸亏只是个五品职务,若是宰相之类的职务,遇到这种场面,那就是“天下归心”了……
第493章 幕后的交易
众人记得,上次所有阁老众口一词的时候,还是与李佑有关。那次是全体同意用李佑审理两淮盐案,估计此时至少彭阁老的肠子八成是悔青了,案犯还没处刑,却生生的将晏尚书的大学士位置审没了。
景和天子从惊讶中醒过神来,面对五位阁臣的一种态度,也只能下旨道:“准所奏请,五城提督免朝参,朝会日巡皇城四周为定制。”
从动机上说,五位大学士各有各的动机。提出此事的袁阁老大概是深的天子属意,次辅位置在望,想先发制人李佑隔绝在外,减少来自于卢阁老的变数;彭阁老则是报复;杨阁老可能是出于保护心理……
但结果对李大人而言,是好是坏?饶是最有经验的廷臣,也判断不出后果,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绝朝请免朝参对于一个京官,不是一件小事。京官被如此处置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犯了过错,责罚免朝参思过;一种是年老多病者,赐恩免朝参养病。对李佑这个处置,算是开创了第三种。
应该说,绝朝请大多时候被视为一种变相处罚,不过李佑在保持品级不变的情况下,可以韬光隐晦也不是坏事。
毕竟现在所有廷臣都明白,近半个月,李佑先发动大谏议,后影响宰辅更易,对于一个五品而言,风头太盛了。他应该去低调沉淀一段时间,这也是对他的保护。
但无论如何,李大人没有任何明面过错,甚至还可以说小有功绩,却平白得到一个绝朝请免朝参的处置,还是全体同意,总有点怪异。
计算这个得失十分复杂,还是叫他自己去慢慢琢磨领悟罢,反正李大人身上的怪事不少这一件。
朝议散后,又是左都御史江辛岳将朝廷最新精神带回了都察院,并幸灾乐祸的亲自向李佑传达。
不是他有多恨李佑,实在是想看看貌似所向无敌的李大人被盛极而衰时,是什么表情,不过江总宪仍然没有从李佑神情上看出什么花样。
但在都察院里,李佑的遭遇倒引起了很多年轻御史的不平之鸣,不过暂时没有大用。
内廷机器再一次高效运转,次日李佑便得到了诰书,内容与江总宪传达的信息差不多。
李大人对此苦笑不已,果然被长公主忽悠了。前天长公主暗示,可以帮他运作转为检校“左”佥都御使,结果还是个“右”!
外行人可能不懂左和右的区分,但是只要明白国朝以左为尊,左比右好,左比右档次高就行了!
在都察院,左字头才是正经坐衙官,可以上殿朝议的。右字头的只是外派的虚衔加衔,李佑这是情况特殊,没了本职才暂时混在都察院。
以右转左,等若升半级,哪有这般容易?李佑不禁腹诽道,当时就觉得长公主的暗示不靠谱,果不其然。
不过他与归德千岁相处这么久,知道归德千岁不至于故意骗他。根据他的猜测,大概是长公主也说服不了别人,特别是袁阁老这个对头,所以才搞成这样。毕竟他到了如今这个地位,越往上走,困难越大。
接到圣旨,需要上谢恩疏,李佑便提笔写草稿。边写边感慨道,万事不如求己,关键时刻还是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似乎满朝上下都淡忘了一件事……
忽然有家奴来传信,李佑接过来阅览,其内容是“临行在即,请于今夜一晤”。
没有署名,但李佑却知道是谁,看了看日色,已经将近黄昏了。他先回家去,换了便装,又轻车简从悄悄出门向西安门外一处小宅院而去。
这处宅院地处一条幽静的巷子里,到了门前,李佑确定周围无熟人后,便直接坐轿进了大门。随即被引到侧院花厅,自有好茶好水招待着。
没过多久,主人家踱步进来,李佑起身拱手见礼道:“见过侯爷。”
那人还礼道:“无须多礼,李大人请坐。”
这被李佑称为侯爷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胞兄新宁侯钱泰。
钱侯爷也落了座,将下人都赶出去,与李佑说道:“过几日我便要去南京,李大人不要忘了所托之事。”
李佑笑了笑,“在下也有最后一件事须得侯爷出力,彼此换过即可。”
话说八月二十八日时,正值钱太后连发中旨,群臣大哗的时候,新宁侯进宫向太后谏言不要与朝臣作对,却被钱太后愤然拿奏章砸。
新宁侯与弟弟钱安不同,很识时务,知道钱家(不管是哪个姓钱的)若彻底激怒了朝臣,早晚有倒霉时候,特别是钱太后马上退养了,处置不好后患无穷。
当时钱侯爷出了宫后,便亲自屈尊悄悄找关键人物李佑谈判,其后又居间与太后说情。
新宁侯的本意是息事宁人,结果李佑立刻策划了一揽子方案,使人欲罢不能。最后两边条件各自如下:
李佑须得争取魏国公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督巡捕五营任命通过;新宁侯要出任南京协同守备;审案不得追究魏国公。
而钱太后则要照着李佑设计行事,配合李佑刷名望;保留李佑检校右佥都御使官衔,适当时候恢复五城提督职位。
到目前为止,交易进行的很顺利,基本各取所得。但都还差最后一个条件达成,新宁侯今天与李佑会见,便是为此。
李佑确认道:“侯爷真打算久居南京么?”
钱侯爷答道:“明人不说暗话,太后放权退养,可以说我即将面临失势。还留在京城这是非之地作甚,远离是非才是明哲保身的上策,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卷入漩涡。再说我本南人,临老也想回江南。”
南京守备、协同守备按惯例都是由公侯伯出任,新宁侯去蹭个协同守备位置,勉强也说的过去。
客观的说,李佑也认为新宁侯的选择很明智,躲在南京比在京师逍遥的多,再说当协同守备也是混资历,说不定哪天也可以上殿参议了。
“好!本官便写信给金家,侯爷自可捎带过去。”李佑点头道。
原来新宁侯得到了金百万赠送的五万引窝本,欣喜归欣喜,但却也有烦恼。
以他的身份,出面经营盐业不方便,而且如此大的生意用亲属又不放心。首先,亲戚中没人对南方盐业熟悉;其次,他这窝本得来不是特别合法,被亲属侵吞银两也不好说理。
偶然听说了盐业有租窝本的事情,钱侯爷便起了心思。想要继续与熟门熟路的金百万合作,让金百万租回这些窝本,每年收取固定租金,这样省心省力又不担心赔本收不上银子。
但这个中间人,则要靠李佑牵线,当然作为报答,临走之前新宁侯也会帮李佑促成一件事。这是他们之间本次交易的最后一项内容。
第494章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李佑与新宁侯之间,之前从无交情,也没有任何共同点,现在只是交易关系。谈完了交易,两人几乎无话可说,李佑便告辞了。
回到家中,却见归德驸马府遣人在门房守候,又是传唤他。李佑推辞道:“烦请回报,本官有恙在身,不能成行。”
原来少府所辖事情,很多都是与内监衙门相重合,需要从内监衙门移交过来,对此内监颇有怨言。归德长公主这几日主要精力便放在这上面了,涉及到内监事务,除了她亲自出马一处一处解决,别无它法。
今天她在得闲时听到九日朝议的结果,小小吃了一惊。李佑能够复职在她意料之中,也算得不到“左”字头的补偿,她实在无法劝服袁阁老去支持李佑转为检校左佥都御使。
但是这个“免朝参”却非她所料,没想到袁阁老居然巧妙的借用朝中情势,将李佑排斥到朝堂之外。
长公主认识到这是自己最近精力不足,对朝政关注少了些,所以出现失误导致情夫利益受损。所以又想请李佑过来,打算安抚他一番。
但听到回报说李佑自称抱恙,归德千岁也只能一笑了之。她倒是第一次听到李佑找这种拙劣借口,只道情夫这次真是无可奈何,所以只能以闹情绪表达不满,想必过几日就好了。
不过情夫这个样子,不再是诡异近妖,在长公主眼里,总算像个正常点的同龄人了。
却说李佑写的是密奏,不经内阁直接呈送御前。九月十二日,天子看到了李佑的密疏,当场很无语。
十三日又是朝会日,阁臣、翰林在午门外东朝房第一间候朝。等时辰到了,次第出房,却见李佑立在门口。
这是他履任前最后一次进宫朝参了罢,众人皆想道。又见那李佑状甚恭敬的对袁阁老拱手为礼道:“君之惠,在下无以为报!”
袁阁老冷哼一声,没有理睬,直接向午门而去。如果不出意外,今日天子将在朝议上吹风,让他进位为次辅。所以实在没有必要大失身份的与李佑在这里计较。
大朝会结束后在文华殿中例行小朝议,群臣行礼后,锦衣卫官正要喊“有事进奏,无事散去”。
却听到景和天子先开了口下旨道:“内阁拟旨,朕要赐右检校佥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李佑四人抬舆,并赐曲柄青罗伞盖一顶,以壮其巡城观瞻。”
还没有将精神集中起来的廷臣齐齐大吃一惊,这又是哪一出?
抬辇也就罢了,天子怎么忽然想起赐给李佑伞盖?这里面有什么深意?要知道,京官与地方官不同,任何官员在京城出行仪仗都没有伞盖,宰辅公侯亦不例外。
那李佑前天才被阁臣集体奏准,免了朝参,今日天子怎的又要赐李佑这些恩荣抬举他?
当即有掌道御史站出来,叩首谏道:“恩赏皆出于上,本不该由人臣所议!但追古鉴今,恩赏万万不可过滥!李佑新近并无大功,何能得此殊恩,叩请陛下收回旨意!”
景和天子却把一封奏疏交与侍班中书,谕示道:“念!”
侍班中书接过来后,朗声读道:“臣李佑以肝胆热血为官,不敢有惜身之念。于今见疑于朝廷,放逐于庙堂之外,顿成笑柄,京师之大无以自处。故欲效景和八年二月廷杖故事,自请外放,替朝廷牧民一方,或可聊慰生平之志。”
这本奏疏写的简单,殿中群臣立刻就听出来了,这是李佑自请外放奏疏。其中含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