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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关姨娘冷哼一声,“夫君已经被女色误了一次,丢了两成股子。还死性不改的想被误第二次么?要不要叫戴先生带着美貌娘子来家里住着?”
李佑没料到关姨娘思路歪到这里了,顿时哭笑不得,“死性不改?你胡说些什么,我选中戴恭是有原因的,和他家美貌娘子没关系!据我观察,这个姓戴的胆小怕事,遇事畏缩不前,是个绝好的傀儡!你不是要找可靠的人么,这个就很可靠了,又是本县熟人,知根知底的很。”
绿水和仆妇在屋中摆上了热腾腾的饭食,李佑刚要入座,又有家奴禀报道:“卢阁老府上打发人来传话,请老爷你立刻过府一叙!”
李佑心里惊了惊,卢阁老连夜召他去见面,这其中必有原因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老大人相邀,容不得李佑推三阻四,只得换了衣服,喊来轿夫,向同在小时雍坊的卢府而去,所幸道路不远。
到了卢府,李佑直接被领进书房中,老大人见到李佑进屋,放下书本道:“你还真是悠哉悠哉的远离庙堂么?这个月来对朝廷的事情不闻不问。”
李佑奉承道:“有老大人这般人物坐镇中枢,晚辈自然高枕无忧,又何须劳心劳力的勤加关注。莫非眼下有大事要发生?”
“不错,极其可能有大事。”卢阁老自动过滤了李佑的廉价马屁,点头道:“九月时,朝廷根据你廷审两淮盐案的结果,另派了人前往南京查案,前日便有钦差密奏进了宫。”
李佑好奇地问道:“钦差是如何说的?”
“那是直接走给天子的密奏,具体内容外人无从知晓,老夫叫你前来,当然不仅仅是这本奏折的缘故……”
卢阁老又斟酌片刻,才道:“以老夫在内廷得到的风声,感到天子打算对日渐凋零的彭阁老动手。”
这既在预料之内,也在情理之中,李佑早有猜测,只是猜不住是什么时候而已。卢阁老的消息和经验都是远超自己,他都开始说有此动向,那么可谓八九不离十了。
李佑作出小小的惊讶神色问道:“这也使得?天子打算如何去做?”
卢阁老捻须几下,“钦差密奏的两淮盐案,稍加利用,便可以让徐首辅做很多事情了。毕竟徐首辅的同门深陷囹圄,这就是把柄。”
李佑暗中分析了一下,袁阁老和金阁老大概会听从天子指令,自然有倒彭的态度,袁阁老只怕还惦记次辅位置。
若天子再有首辅鼎力相助,那么想罢掉彭阁老可谓丝毫不难。徐首辅为了保住同门丁前运使,亦或除去已经翻脸决裂的彭阁老这个威胁,这次帮助天子并不稀奇。
内阁六人中,有三个已经确定帮助天子并站在对立面,彭阁老的处境想想就知道多么艰难了,有点墙倒众人推的衰败之像。
卢阁老又道:“迹象当然不止于此,那白侍郎从刑部左侍郎迁礼部左侍郎,其中含义意思够明显了。短短一个月内,连续两次升迁,圣眷很深哪。”
天子真要特简白侍郎?是打算引取旧例故事,让他以侍郎身份入直文渊阁?入直文渊阁,即使不加大学士,也相当于握有宰辅权柄了。大学士只是个虚衔,关键还是在于天子让不让你“入直文渊阁”。
李佑迅速摆正了立场,高声道:“天子初亲政,坐席未暖,怎妄加驱逐辅政大臣!若如此轻率,以一己之好恶定天下之国是,此非社稷福也!”
这句话说到卢阁老心坎中去了,赞道:“此言甚善!老夫本担心你不能明事理、识大体,看来是老夫错怪人了!”
李大人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彭阁老丢官,要丢也得等到许阁老结束丁忧之后。现在彭阁老丢官实在是个灾难,那最有可特简入选的白侍郎才四十余岁。一旦他占住了位置,又有圣眷,想叫他给许阁老让位置,是痴心妄想还差不多。
但卢阁老想得更多,站位更高。他与白侍郎本人没有私人仇怨,但这次天子做的实在急切,让他起了戒备心和危机感。
站在整个文官角度来看,如今正是君臣磨合时期,双方都要逐渐适应,此时产生的一些规矩大概会成为日后的定例。这是人治的特点,习惯因人而制宜,一代有一代的特点。
如果天子可以轻易罢免大学士,并毫无遮掩的任用私人顶替,这只怕不是什么明君之道,可以说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先例。若今后被天子当成定例,事事照此办理,那就麻烦了。
“你有什么主意?”卢阁老很有诚意的问道。话他得知风声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快快找李佑这个小字辈商议解决之道。
李佑气定神闲的答道:“说难也不难,晚辈试试看。”
第532章 稳定压倒一切
卢阁老今夜的本意是找李佑来商讨计议,因为李佑在宫廷庙堂的纵横捭阖上面确实有几分高于常人的机敏,尤其善于浑水摸鱼,这也是满朝公认的。现如今局势复杂,一时没有什么头绪,听听李佑的想法没准大有裨益、能够拨云见日。
可是把情况说出来后,李佑没提出什么建议,只是风轻云淡的表示“一切包在晚辈身上”,这态度让卢阁老微微怔了怔。
不禁暗中感叹,这小同乡遇到难题不推诿躲避,反而却敢于勇挑重担,难怪深得前次辅许道宏欣赏重用和维护。像这样关键时刻真正靠得住的人,十个里也未必能找到一个。
对于李佑搅局的能力,卢阁老是不担心的,但有关后果却不得不提醒他。而且也担心李佑数次大战宰辅不落下风,此时未免心态轻敌。
便语重心长道:“那白侍郎本身没有什么权势,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侍郎。但他是天子老师,是天子决心提拔使用的人,对白侍郎出手只怕要被天子记恨,这才是最值得担忧之处。我辈这些老骨头大不了致仕归乡,但你不同,正是来日方长的时候……”
李佑当然明白,阻碍了白侍郎,就等于是在天子心里扎了根刺,这才是最难办的地方。但仍朗声道:“义之所在,吾往矣!”
对李佑而言,无论从许靠山角度,还是自保角度,都不想看到天子近臣代表白侍郎上位。作为当前庙堂格局的既得利益者和奠基人,李大人讨厌一切让他利益受损的变化。
他又想起什么,问道:“文渊阁大学士杨阁老如何看待?”
文渊阁大学士杨进向来是前次辅许阁老的盟友,与李佑的关系也很不错。在正常情况下,他也应该反对将彭阁老赶走,换为白侍郎入阁。
卢阁老摇摇头,“杨阁老也有他的苦衷,明日你看过邸报便知晓了。”
听到这句话,李佑就晓得明天的邸报肯定十分劲爆,必看不可。离开卢府一夜无话,到第二天,李佑去了衙署便急急命书吏去通政司抄邸报,欲先睹为快。
等到邸报抄来,李佑展开细看,别的消息倒也没有什么,唯有一道天子诏书中的官职变动令人眼花缭乱——
刑部尚书荀飞谦迁为兵部尚书,原浙江巡抚冯观应迁为刑部尚书,礼部左侍郎安训升为浙江巡抚,刑部左侍郎白云生迁礼部左侍郎。
不明内情的外行人只能看个热闹,经过昨晚卢老大人的点拨,李佑却是能看出门道的。
别人津津乐道于尚书巡抚这些大员变动,但内行人则明白,白侍郎从刑部迁礼部才是核心内容。
道理很简单,礼部比刑部清贵,国朝有以礼部侍郎入阁的先例,却从未听说过以刑部侍郎入阁的。不然天子没道理在白大人刚升刑部侍郎没几日,又再次平级迁为礼部侍郎。
这些官职变动,李佑越看越有意思。就拿刑部尚书荀飞谦迁为兵部尚书来说,这算升职,兵部比刑部地位高得多。李大人知道荀尚书早有去兵部的念头,为此还请托过他帮忙游说,如今可谓是梦想成真。
但在这梦想成真的背后,则值得玩味了。荀尚书出自文渊阁大学士杨阁老门下,这次天子让荀尚书升迁,背后肯定有利益交换,如此只怕杨阁老也不便再出面反对天子了。
另一个冯前抚台虽然没当上兵部尚书,但能当刑部尚书,也算晋身外朝七卿,估计也是天子布的局。
李佑闭目养神,在脑中将内廷六大学士和外朝七卿想了一遍。发现不知不觉间,强势不知多少年的彭阁老在高层中,如今似乎成了四面楚歌之人。
如果天子找借口将彭阁老致仕,然后用白侍郎入阁替补,那么其余大佬的立场如何?
徐首辅因为被两淮盐引案牵制,又因为与彭阁老决裂反目,不会反对;
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本身就是老牌帝党,与彭阁老有过宿怨,更何况干掉彭阁老后他就可以接任次辅,更是乐见其成。
武英殿大学士卢阁老心里不同意的,想留住彭阁老,但没有死保彭阁老的借口。
文渊阁大学士杨阁老在自己门生迁为兵部尚书后,最少也是个中立,不会公开反对。
东阁大学士依附于袁阁老,当然也不会反对。
至于外朝大佬中,吏部赵天官与李佑一样,是想留住彭阁老的,户部晏尚书、礼部海尚书是彭阁老党羽。除此之外,只怕没有人支持彭阁老。
综合盘点起来,在朝廷高层中,想保住彭阁老的,只有一个大学士和三个尚书;支持让彭阁老倒台的,却是四个大学士,三个尚书,一个左都御史,以及分量最重的天子。
这势力对比十分鲜明,越是高的层面里,对彭阁老越是不利。在一年多前,任是谁很也难想象,在内阁十分强势的彭阁老会落到如此地步,真是一言难尽!彭阁老也只能感慨,一见李佑误余生!
这围攻彭阁老的布局也颇为高明,借着李佑与彭阁老相斗的由头,一步一步将曾经势位赫赫的彭阁老逼到了这个窘迫境地,手法十分老练。
但李大人晓得,天子尚显稚嫩,哪有如此老道,必然是背后有人指点。别人大都还在猜测此人到底是谁,但李佑却根据与朱部郎喝酒时得到的内幕,很明白此人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段知恩。
李佑与段知恩在南巡时见过,但没有什么往来,也不很熟悉。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目光又落到了邸报中白侍郎的名字上,李大人隐隐感到,段知恩有可能与白侍郎是互为援手的。
李佑的怀疑不是没有先例,白云生是天子身边多年的授业老师,段知恩则是天子大伴,两人之间必然熟悉。这次如果真是段知恩鼓动天子布局,最大受益者则是白侍郎,能不让李佑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么?
翻开史书,国朝翰林通过交结天子身边内宦来入阁的事情屡见不鲜,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些在宫廷内书房教过书的翰林入阁比例很高,原因就在于此。白侍郎与段公公不过是又一起翻版而已。
稳定压倒一切,但凡想改变现有秩序的,都是敌人!
第533章 很不习惯这样被动
快到年底的时间是朝廷最闲的时候,闲得无聊时就要有点事情,譬如在冬至大朝后,弹劾彭阁老的奏本骤然增多。具体罪状集中在两条,一是指使奸商构陷大臣,指的吕家状告李佑的事情,二是包庇户部玩忽职守,酿成两淮盐案。
看似并不算太大的事情,但在朝廷中,一件事情总是可大可小的,顺了势就能大事化小,逆了势就只能小事化大了。
八方风雪,铺天盖地,对于弹劾彭阁老的奏疏,天子没有为了息事宁人留中不发,也没有为了维护宰辅尊严驳斥回去。而是一本又一本按照平常奏疏流程下发到内阁,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这个态度无异于告诉彭阁老,你已经不受欢迎了。不过彭阁老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