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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这种情况后,想必以千岁殿下的刚决果断,为了维持她的高端形象,必定在明面上小小的牺牲他李佑,总之不是好事。
一边是林驸马懦弱的想道,真与李佑正面冲突起来,会不会丢尽脸面大败亏输,把得来不易的逍遥日子断送掉?李佑的名头摆在那里,实在不好惹,更何况他这次可能是奉某人命而来。
另一边是李佑谨慎的想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把林驸马逼急了,后果十分莫测,根本不是他所能把握住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结果李大人与林驸马心里都是千回百转,齐齐投鼠忌器,齐齐感到棘手,不知不觉已经互相大眼瞪小眼的对立片刻。
皇帝不急太监急,屋中确实有个真太监,心里嘀咕这两人碰了面怎么不是天雷动地火,反而彼此沉默起来?
“驸马爷你再不发话,这家铺子只怕立刻要关门大吉,白白全赔进去了。”惜薪司司副黄公公在林驸马身边很没技术含量的挑拨道,成功的又在林驸马心里点起了小火苗。
这死太监,绝对不安好心!李佑心里骂了几句,又瞥了瞥林驸马,对他还是相让几步罢。
随后李大人哈哈一笑,爽朗的说:“原来此处归林兄所有,本官实在唐突了。如此便不封店,不抓伙计了,只请掌柜的去衙门里问几句话如何?”
这也算是个互相妥协的主意,泰盛煤铺照常经营,李大人抓掌柜做个样子给别人看,两边都有台阶下。
不管怎么说,李佑也是代表官府巡查煤市的,公开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后,如果林驸马一出面,李大人便无所作为的闻风而逃,那很有损官威。下次再来煤市,谁还将他放眼里?弄不好要被弹劾阿附权贵,有辱官箴。
人心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你永远预测不到下一刻是什么变化。
李佑要是表现出赧然畏缩,林驸马没准就放过此事了,但李大人从容潇洒的做派就是让林驸马不爽——你怎么能在我面前如此坦然,如此洒脱?
林驸马尚未说什么,黄公公再次开口道:“李大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打人又封店,不赔个礼说不过去罢。”
赔礼?李佑作为奉敕治理京师地面的正五品风宪官,自有威权和体面,在正常无过错的执法过程中,脑中怎么会有赔礼这个概念,特别是在公开场合!
即便有错,也是上疏请罪,不会轻易赔礼道歉!打个比方,御史弹劾大臣是常事,但有过向被弹劾对象道谦吗?
李佑的脸色瞬时冷了下来,双手缓缓地抚摸腰间玉带,盯了黄公公好一会儿,才淡然道:“你的话太多了。”
李大人傲慢的姿态和强调,再一次成功引起了林驸马的反感,一个五品摆什么谱?他可曾经见识到过李佑在自家妻子面前卑微小心的嘴脸,虽然都是两年前此人没发迹时候的事情了。
他忍不住顺着黄公公的话头讥讽道:“李大人闯店抓人,太缺礼数了。”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佑反问道:“林驸马可否晓得当前何事?”
“不就是与惜薪司订约售煤么,这有何不可?”林驸马浑然不在意。
“你知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驸马继续毫不在乎,“你说的涨价?那与我何干?商铺本就是为赚钱开的。”
真是政治白痴!李佑只能嗤之以鼻,自从认识以来,这林驸马在政治上表现小白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脑子就缺这根弦。与他讲道理简直讲不通,还是不浪费时间了,李佑挥挥手,下令将泰盛煤铺的掌柜带走。
林驸马鼓足勇气恶狠狠的发火道:“李佑,你不要无理取闹,你以为你的诡谋目的瞒得住我么?”
李大人对林驸马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不得其解。“本官问心无愧,堂堂正正,何来诡谋?无理取闹者分明是你!”
林驸马激动的指责:“呸!你甘为妇人做走狗抢夺他人产业,不为男儿!”
李佑身子晃了几晃,闻言险些吐几口老血,林驸马的思想,他果然不懂。
听这意思,林驸马居然认为他是奉了归德长公主的命令,前来抢占这个店铺。这得是多么迥异于常人的脑子,才能产生这种想法?到底是谁无理取闹?
话说近几个月,归德长公主对林驸马彻底放了手,一方面专心致志经营少府,另一方面与李佑打得火热,自家驸马基本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虽然少府卿的名头按在了驸马的脑袋上,但只充当一个占位置的木偶。
少府都负责什么,林驸马也是有所耳闻的,以他的见识程度,只觉得这位名义上的妻子越来越贪财了。
真是哪里有钱就往哪里钻,皇庄皇店还不够,她还将手伸进了盐业,在李佑帮助下成绩斐然,最近听说又开始搞银号,还是与李佑合伙!
今日见到李佑闯进铺子封店抓人,林驸马便下意识觉得,莫非最近煤市高涨、行情走俏,那欲望无限的妻子又打算将魔掌伸入煤市?大概这毫无廉耻的李佑又要充当急先锋角色,就像搞盐业和银号似的。
不由得林驸马不疑神疑鬼,如果归德长公主企图进军煤市,似乎霸占泰盛煤铺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一来泰盛煤铺本身就是阜成门煤市的行业领头羊角色,现成的好产业;二来归德长公主即便霸占泰盛煤铺,别人看起来,也像是夫妻之间的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容易引起公愤。
李佑被林驸马这带有点受迫害妄想症的奇思妙想震到久久无语,林驸马看在眼中,便觉得自己勘破了真相,又指着李大人叫道:“有些事情,你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李大人以手加额,长叹不已。猛然甩袖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拦得住么!”
听到两人对答,第三方黄公公面色不甚好看,这算怎么一回事?
第550章 自乱阵脚
李佑也是被林驸马胡搅蛮缠之下的无奈,感到自己与林驸马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他就差愤然说“小爷我就是来帮着公主千岁来抢你财产的那又有怎样”了。
此人没有半点政治头脑,没有半点责任感,有时候幼稚的几乎无法沟通。就这短短工夫里,李佑都帮他想到了三点忧虑,这是在京师庙堂上混的基本功。然而他却无知者无畏,真不愧是个不操心的富贵闲人。
其一,林驸马知道带头对煤炭囤积居奇可能引发的后果吗?其二,他确定他自己能够承担得起这些后果吗?其三,作为归德驸马,他知道他自己如果承担不了,就要连累归德长公主代为承担吗?
其中第三点是李佑隐隐之中最担心的,别的不说,林驸马的铺子带头勾结惜薪司囤积居奇,传出去别人只怕要脑补成是归德长公主指使的。
放在一年两年前,若还是那个只会简单粗暴的靠圈占民田、滥请盐引来赚钱的千岁殿下,这次李佑肯定也怀疑她又贪图钱财胡作非为了。
不过经过他两年来的潜移默化改造,现在的长公主眼界渐宽,大概没兴趣再搞这种吃相难看又招人骂的买卖了,他有这个信心。
但面对驸马爷,李大人还是头疼得很,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换做是别人在这里拦着,他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煤铺掌柜就走人,哪里又会顾忌对方的心理。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苍蝇般的太监在这里搅风搅雨,挑动了林驸马的情绪,也叫李大人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须知宦官是宦官,文官是文官,但与此同时,太监是天子的太监,大臣是天子的大臣。大臣治理太监要经过天子同意,太监修理大臣也要打出天子的旗号,这是规矩。
大多能在宫外晃悠的太监都是有一定地位的,像眼前这位黄公公,就是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副主管,而一般小太监除了有特殊任务,没机会出宫。
虽然从理论上,“有司”对出宫的太监具有管辖权,就和对平民百姓一样,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即便当前是太监权势空前衰落的时代,文官也不好擅自抓捕太监,因为这很容易触及君权的红线,而且是很敏感的红线。
李大人若凭借自己的执法权将黄公公拿下报复,是违反了官场的潜规则,会让别人感到很稀奇。
“天子家奴”四个关键字不是开玩笑的,传到天子耳朵里,绝对要产生不良印象。想象一下,如果身边家奴都有可能被文官随便抓走处置,那天子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李大人心里盘算过,这黄公公除了嘴巴令人讨厌,倒也没有什么太过不去的地方。若当场用权柄报复黄公公惹来天子猜忌,那就太不划算了,所以他一直对黄公公无动于衷,只当耳旁风。
不过正当李佑筹谋主意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却出现了。他的那句无心之言听在林驸马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这李佑说你知道就好,潜台词便是你知道本官是长公主派来的就好?想道这里林驸马呆了一呆,颤声问道:“你当真奉了千岁之命?”
李大人再次无语,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林驸马的失态更有意思。他前一刻还声色俱厉的斥责自己,后一刻便失魂落魄起来。
冷眼旁观之下,李佑突然敏锐的把握住了林驸马的心态。原来驸马也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小爷我险些被唬住!
难道刚才自己表现的太过于和蔼可亲,太过于友好和睦,所以给了林驸马蹬鼻子上脸的勇气?是不是稍稍吓他一吓,他就要缩回去?
想至此,李大人便故弄玄虚道:“状况就是这么个状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官不想多言,驸马你是聪明人,自己明白的。抓个掌柜算是轻的了。驸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自行去问千岁殿下。”
说罢昂首对着属下喝道:“带了走!”
真让自己说中了?林驸马心乱如麻,妻子十年铁腕管教留下的阴影不是区区一两年就能消除的。
要知道,这泰盛煤铺每年销售西山煤数目高达五百万斤,利润一般在万两上下,他可就指着这个小金库花天酒地哪。
若是丢了煤铺,还能从哪里找来银子补上?若要反抗,勇气又在哪里?
泰盛煤铺的掌柜被军士绑着向外推,身子踉踉跄跄,但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家东主。但林驸马陷入了悲伤地情绪中不可自拔,一动不动的毫无表示。
这掌柜眼看就被推出门外去,他也急眼了,活了四十多年的他当然明白,衙门岂是能轻易被抓进去的?
刚才他面对李大人时并不慌张,因为他知道,自己背后还有驸马爷撑腰。可现在已是要紧关头,这驸马爷却莫名其妙的充当了缩头乌龟。
煤铺掌柜左右环顾寻找救命稻草,却发现了不知何时已经隐藏在人后的惜薪司司副黄庸,情急之下叫道:“黄公公!这与事先说的不一样!”
李佑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听到后面掌柜的叫声,他打了个圈儿,又转了回来。他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当即感到其中必有什么契机。
李大人的目光注视黄公公,渐渐透露出了热切,这可是巨大的人形声望富矿啊。别忘了外面有那么多买不到煤的百姓正在市场上转悠。
可惜,可惜,这个人竟然是太监!自己可以骂他,可以羞辱他,但就是不能动他!不能动手怎么刷声望?
黄公公被李大人看的不自在,又忍不住缩了缩。对太监们而言,李佑不见得可怕,但归德长公主却是大魔王级别的。
李佑何等精明也,此时便发觉黄公公的举动很不正常了。他故意向黄公公逼近了几步,黄公公果然又下意识的后移了两步。
李佑微微疑惑,这畏缩的模样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