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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朱部郎和李佑两个人,离开李府才一刻钟多时间,一出惨剧便发生了。有从十王府长公主宅第来的内监匆匆赶到李府,对门子喝道:“我奉归德主千岁之命前来传话,尔等速速通报!十万火急不得有误!”
那李家门子迎接道:“我家老爷刚刚出了门,不知有什么急事?”
内监猛一跺脚,着急道:“千岁请李大人必须立即前往十王府,而且发话说绝对不得有误,任何其它事情都要先放在一边。”
“我家老爷刚与礼部朱老爷一起向北而去,不知走的哪条道。”
内监想了想,“既然如此,我先回报。若李大人回了府,你要替我把话带到。”
长公主派来的内监,自然可以穿皇城外围的长安右门和长安左门而过,不必绕行,所以来去东西城之间比一般人便利许多。从李家出来,又急忙回到东安门外十王府。
归德长公主听了回报,当即凤颜大怒,将手里的成化窑茶盅狠狠摔在地上,心里暗骂道:“真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原来她觉得当前天子与情夫之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仇怨,主要问题是沟通不畅,特别是因为身份悬隔而缺乏直接交流。自从那日文华殿闹过后,她便产生了让弟弟与李佑单独密谈的心思,相信以李佑的口才,摆平弟弟问题不大。
但弟弟贵为天子,一举一动万众瞩目,在如今这个敏感时期,公然召见李佑太引人注目,容易引发变故,不是很合适。
所以长公主费尽苦心,今晚将天子相对秘密的请到她府里,等得了准信后又急速派人去请李佑。
之所以临时去通知,是因为她也不能提前确定天子是否能到;之所以是晚上,是因为夜晚悄悄不惹人注目,而且冬日晚上活动少,一般人都会在家。
但她没想到这李佑在傍晚就出了门,她明明嘱咐过李佑要闭门谢客小心谨慎!在李府时,她是那么的低眉顺眼,这李佑居然一点感动都没有么!
更可气的是,天近傍晚出门能去做甚?定然去找温柔乡眠花宿柳去了!她知道那西院胡同就在李佑住处北边三里处。
枉她一片苦心,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这种关键时刻,偏去当扶不起的阿斗,她最讨厌的,就是不争气的人!她已经被这个混蛋彻底激怒了!
长公主满面寒霜,将外面侍候的内监传进来,吩咐道:“速请林驸马!”
却说李佑和朱部郎来到西院胡同时,天色已经渐黑。入目只见得华灯初上,星星点点,与其他街巷入夜后的冷寂截然不同。
“我已经打听过了,有两家词曲歌舞最出色,据说不亚于隐退的玉玲珑。”朱部郎步子渐渐地快了起来,李佑苦笑着跟在后面走。
转到一处门首雕刻精致的院落,自然有王八小厮迎上前来,请入大堂。说来也巧,在大堂遇到几个朱部郎的熟人,都是勋贵中人物,今晚要来聚会作乐。朱部郎问过李佑后,大家便并作一处,人多更热闹些。
李探花的名头一亮,果然好使。当即这里的老鸨子以最快的速度闪现在人前,亲自安排了最暖和的房间,叫出了最好的美人,上了最精美的酒菜。声称只要李先生留诗词褒扬几句,就分文不取。
从头到尾,李佑半个字都没说,一切都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让那几个惯会吃喝玩乐的勋贵纨绔啧啧称奇,若非顾及身份险些纳头便拜。
酒过三巡,氛围渐热,李佑便放开纠结的心胸,时而调戏身边美人,时而与众人放肆说笑,投入了这醉生梦死的欢愉快活中。
不知过了多久,厚厚的门帘从外面掀开,闪出一名众人都很熟识的贵公子。李佑抬眼看到,小小的吃了一惊,这不是林驸马又是谁?
酒意上头的朱部郎高声叫道:“林贤弟!你怎的也到此?”其余纨绔大都识得驸马,纷纷招呼过。
林驸马对着四周拱拱手,“小弟我路过,听说李探花在此,便来当个不速之客!”
“驸马爷赏光,我等荣幸之至!”有人戏言道。遂在席间加了席面和座位,林驸马入了座,拿起酒盅与众人敬起酒来。
别人没有觉察,但李佑总觉得林驸马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真是奇怪,按道理而言,林驸马应该不会故意主动与他凑在一起,见到都是互相躲着走,以免尴尬,今晚却是怎么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听了两个曲子,忽的门帘又掀开了,有数人卷着外头寒风冲了进来。
坐在最外首的那人极其不满,拍案大喝道:“放肆!是什么人?”
李佑与朱部郎却认出了,这拨里面带头之人乃是归德长公主府邸的管家婆王彦女也!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王彦女冷笑几声,“驸马好雅兴!长公主叫奴婢来看看,原来这里是如此的热闹,所以叫你乐不思蜀吗!”
此话一出,不认识的也明白了,这是长公主府里的人马!千岁威名在此,几个纨绔谁还敢说三道四,登时噤若寒蝉,但他们心里仍是纳闷。
当初林驸马嫁入皇家后境遇很悲催,时常被“管教”的惨不忍睹,这点常在欢场混的都知道。直到这一两年,归德千岁才放松了管教,林驸马在欢场上稍稍活跃起来。
可是今天怎么又开始管教了,没听说有风声啊。随即他们的紧张起来,长公主管教驸马常常是要动手的,今夜不会遭了池鱼之殃罢?这种事有过前例的。
李佑一头雾水,王彦女对林驸马说话,为何眼角时不时瞥向自己?
王彦女又将脸转向李佑:“李大人!你自己浪荡无形,还敢勾引驸马到此一起鬼混!代千岁转告你,让你小心为妙!”
在座纨绔心里一起为李佑叫屈,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分明是林驸马自行前来的,肯定以讹传讹有所误会了!或者干脆就是长公主故意找借口!
靠!李佑彻底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冲着林驸马来的,而是对着自己来的!林驸马就是长公主故意派来当掩护的罢!
老鸨子慌慌张张的出现,对着王彦女百般讨好。王彦女冷冷的吩咐道:“你在胡同里传下话去,从现在起,不许接待林驸马与他的狐朋狗友李探花!胆敢违者就来试试千岁的厉害!”
说罢,王彦女没有打人,也没有砸东西,只是转身低头出了屋。屋中众人松了一口气,没有被连累到就好。
有人抱怨道:“我的驸马爷!你家那位最近风声不对,你还敢到这里来,这不是要害死我等么!今夜李探花便受了你拖累,以后只怕没得艳福消受了!”
林驸马面无表情,挥挥衣袖扬长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他走得很突然,就像来得很突然一样。
“其实不怪林驸马。不过今夜没兴致了,散了罢!”李佑开口道,唉声叹气也出了屋。
又有人称赞道:“今日一见,方知李探花真是厚道人,对林驸马居然没有半丝怨言。”
第562章 银号现状
朱部郎从屋子中追了出来,望向两个被归德长公主下达了封杀令的背影,林驸马向东,步履轻快,而李佑向南,貌似垂头丧气。
两人都算是他好友,略一思忖,他还是继续追赶李佑。因为林驸马被长公主这样管教,实在不稀奇了,更凄惨的时候都有;而李佑则是头一次遇到,可能需要心理辅导工作。
“你不要往心里去,殿下就是这样行事强硬的人,你看那林贤弟这些年来不也这样过来了。”朱放鹤安慰李佑道:“听为兄一句劝,虽然是误会,你可以阳奉阴违,但千万别去自认有理而硬顶硬撞。林贤弟当年就是太倔强,所以在殿下面前碰的头破血流,而这一两年他态度软了几分,结果境遇就好得多了。”
李佑哭笑不得,关于长公主的脾性,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之所以低头沉思是因为他想不明白。
以前长公主对他的风流事虽然心里不悦,但面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李佑又不是丈夫。除了特别过分的,比如那个企图抢圆圆曲冠名权的妓女,就是被消失了。
而在今夜,为何长公主突然摆出了“零容忍”的态度?自己又是哪里触怒到她了?莫名其妙!
朱部郎的住处紧临西安门,比李佑要近,辞别时面有疑色的说:“我总觉得,千岁殿下今天真正目标是你罢?只是不好表现出来而已。”
正心不在焉的李佑猛然听到这句,心脏剧烈的跳了几跳,险些魂飞魄散!
朱放鹤是宗室,与皇家关系密切,同时又和他交情不错。两面都接触多了,难道让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借着旁边家奴提着灯笼的淡淡火光,朱部郎发现李佑的俊秀脸面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奇怪的问道:“贤弟受寒了?”
“没事,你继续说。”李佑僵硬的答道。
“哦,也没什么。我想起在两个月前朱柳的抓周仪式上,长公主请你当朱柳老师的事情。常言道师道尊严,道德表率,以身作则,我猜测长公主今天可能是要警告你,让你收敛一下,而林驸马只是个陪衬。”
李佑轻轻喘口气,擦了擦事实上不存在的冷汗,放鹤先生险些吓杀人也。
朱放鹤唯恐好友不理解他的苦心,摆出清流脾气触犯了归德长公主,她身上的声望不是那么好刷的。
又敦敦教导道:“从此可以看出,归德千岁很看重你,这不是坏事。她身份不同于你遇到的那些大臣,本性虽然有些从娘胎带出来的蛮横,但还不算恶劣败坏,待人很大气不吝啬。
所以你不要因为今夜之事,生了怨恨之心,那样对你的前途不好。就算她有什么过分的命令,要慢慢化解之,不要以硬对硬。讲理直言不见得有用,就算耍赖你也耍不过她。”
我比你更清楚的……李佑虽然已经很明白,但知道朱放鹤是好心,只好装模作样耐心听着他的婆婆妈妈,做出深有感悟深受教诲的表情。
最后,朱放鹤叮嘱道:“纵情声色暂时没法子了,但诗词还得写,你这些日子写几首凄婉哀怨的诗词,我拿给天子看去。”
这才正式告辞,李佑如蒙大赦般的走人了。
回到家,门子向他禀报了今日长公主派人来请他去十王府宅邸的事情。李佑这才醒悟,原来千岁殿下要急召自己却误了时机,所以为此而生气。后来她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报复,派出林驸马制造假由头封杀自己。
这也太霸道了,自己又不是驸马爷,自己也有私人空间!但李佑发泄两句后,随即又意识到,肯定是耽误了极其重要的事情,不然长公主不会这样失去理智的生气,连朱放鹤都看出了几分奇怪。
是什么重要事情?李佑稍加思索,便料出几分。那朱放鹤先生想在天子与他中间做个调解,归德长公主估计也有类似的心思罢?说不定今晚就有这方面的举动,却被他阴错阳差的耽误了。
现在还有点早,先过个十天再看看情况,李佑默默地分析道。如果能有事实来教育天子,总比只有空口白话要强。此后便掐灭了明日去十王府长公主宅第打听消息的念头。
想完事情回房睡觉,今晚似乎该轮宿三房关姨娘那里。李佑去了后院,此时夜已经深了,后院妻妾婢女们都已睡下。
李佑在三房那里叫门,过了好半天,才见窗户里面亮起烛光,婢女绿水睡眼朦胧的给他开了门。
关绣绣也披衣起身,颇为奇怪道:“老爷今夜应当是寻欢作乐眠花宿柳去了,为何又深夜赶回?难道那里不留客?”
李佑走到火炉边反复烤着手,信口调戏道:“心里想念绣姐儿么,所以冒着寒气星夜回家。”
关绣绣抿了抿嘴,“虽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