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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玩芳草-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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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今晚月色好,不如咱们上她坟上拜一拜,若她在天有灵,也请她托梦跟王爷说上几句,兴许还有用。”众将里面点子最多的睢准建议道。
“好好!”
今夜月色清亮,众人也已有段时日不曾同行,加上此处校场离桃花岭不远,当下一干人等说走就走,由封磊带路,直奔桃花岭后山。
尚未抵近,却听山里头有人声传来。什么人会在这等夜晚到人迹罕至的后山?众将都是行伍惯战的,警惕性奇高,立即噤声悄悄往那处靠近,细听探看。
“小弟,弟妹,今天也算是我们周家和荀家两家的好日子,我和承璨他爹特地来看望你们,也告诉你们一声,从今起我们可是亲上加亲了!”
月光下,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老桃树下,洒酒烧纸分明祭奠亲人。封磊认得清楚,正是荀萧菀的姑父母。只是,荀孟蓉说的话什么意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能明白。
“前几日,你的旧友童老师傅来说,非但承璨的头痛病大好了,连小菀的身子也全好了,我真是、真是当场就乐哭了……”
偷听的人突然都面面相觑,直觉匪夷所思。
“我就说呢,咱小菀身子弱虽弱了些,可他们都传她遭了砒霜毒,我是怎的也不信!小弟,当年你拿砒霜自尽,小菀还那么小便能救活你,没道理如今这样大了反遭了害,这定是那些个不明所以的人乱说一气!”
暗里众人听了更觉蹊跷,不料接下来的话却越发离奇叫人大惊失色。
“不过童老师傅也说了,这话万万不可对外人讲。别人都只当咱小菀去了,却不知她,不知她,那个,金蝉脱壳终于得了安生了!今日是承璨和小菀成亲的好日子,我原早想上山来告诉你和弟媳,可按童老师傅说的,不能叫人发现小菀在千百里外的地方还活得好好的,否则必然又给她惹来祸事。所以我只能趁着这夜晚再来,也算是咱们当长辈也当亲家的一块喝个喜酒了!”
听到这里,众人一个个呆若木鸡,反应失常。荀孟蓉和周爽因夜深了,呆不多久便离开。剩下适才偷听的人步出林后,齐聚在老桃树下的一座新坟前,仍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数月之前,他们可是都来此处送别过,亲眼看着九王爷亲手盖上棺板,在护国巫师萧笛凉的严督下,九王爷又亲手起了这座坟,而他们每一人都曾加过一锹土。之后九王爷还在这里连守了七天七夜,风吹雨淋,滴水未尽,整个人虚脱了才被护国巫师逼着、被他们众弟兄架着离开,差点连命都送了……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突然要叫他们相信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这坟下也是空的……这转换也太大太快了些,他们如何接受?就在刚才,他们还商议着要请小菀姑娘在天之灵给九王爷托梦说说话,哪料这一眨眼的功夫,天人之隔就变成了“金蝉脱壳”?
如今他们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甚至还怀疑着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幻听出这一番悬奇来?
……过了片刻,待众人沉淀了心思,发觉这一消息带来的终还是惊喜多过其他。但同时也想到,他们得知时已然如此“反应失常”,若九王爷得知了,又该会如何?思及此,众将又认为,此事怕是“惊”更多过“喜”了。

风雨交加

“小菀?”承璨低低地唤了一声,但枕边的她呼吸仍旧这般轻浅,丝毫没有被惊动的迹象。
承璨蹑手蹑脚地点地下床,回身看了看她有如玉雕般的睡容,犹豫之后,还是将棉被轻轻拉好盖全了她。从旁取了一个置药的小匣子,再不让自己踌躇地迅即开门而出。
虽然时辰还极早,但外面阴沉沉的如要降雨,更不见半分天光,昨夜的大好月色都不知躲哪儿去了。承璨将小药匣拢紧在怀里,快步往山谷里去。
他方一出门,荀萧菀便微朦地半睁了眼,将他拉过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那上面还有他的气息,分明是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人,为何她又觉得两人离得越发远了呢?
昨夜洞房花烛,她一腔柔情只愿从此与他做了鸳鸯鹣鲽,相亲相爱比翼连理。哪知她十六年岁月中头一次温柔尽展,却换不来他一个欢颜笑面,有的只是怎样也化不开的陌生与隔膜。即便她,她诚心诚意,放下了所有矜持靠近他、想与他相好,最终得来的却只是他惊慌地翻身退开……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虽对心中的良人抱着无限憧憬,但经他这般冷对躲避,再怎样热心热情也被尽数浇熄了,露出一番狠狠受伤的自尊来。
自此一夜两人相安无事,她心中却是恍恍惚惚的,由从小青梅竹马,想到被迫分离,又想到这一年来情感上的折磨与变迁,模模糊糊、亦痛亦恼,始终半梦半醒间并不曾好好入睡。方才承璨唤她,她一夜心中气苦,更兼伤及自尊,万般尴尬烦恼,怎么还能回应他?
如今他一走,她朦朦胧胧地开眼,头脑中却依稀的好像有过此情此景……是了,那是她刚到威严堂皇的王府当日,那人,亦是一晚来看她两次,替她拢紧了盖被。只是那人比之承璨,如今她的夫婿,反倒流连了许多,那人对她总是热情胜火仿佛要烧化了她似的,与昨夜她舍却矜持的讨好示意相比……
突然一道刺眼的强光划过她眼,紧跟着“轰隆隆”一片震耳欲聋的响声从天际处传来。毫无预警的电闪雷鸣,好像忽然掷到她心头,瞬间将荀萧菀混沌混乱的心思砸得清醒过来。她,她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好端端的,偏又想那人做甚?怎就结了伤疤忘了痛?他曾对自己好抑或不好,都只缘由他将自己当作另一人的替身!那段劫缘,她巴不得逃得远远的,斩得干干净净,再不缠绕上身!如今她该记的、该念的,全心全意的,只有她的夫婿,只有承璨!
这么一想,荀萧菀立即翻身而起。外面电闪雷鸣的,承璨刚出门时并未带雨具,她赶紧穿戴停当,披上蓑衣雨笠,带着伞便冲出门去。
虽然三个月来她一直忙于准备婚禧之事,从未和承璨一同上山采药,但谷中的路径大约还是知晓的。快步追赶着,在一条出谷的岔路前顿了顿,凭着天生无与伦比的感知力选了一条往谷外苍茫山而去的路,继续追赶。这时闪电霹雳越密了,隆隆的雷声也越来越近。
山路越走越深,荀萧菀心头也愈来愈纷扰。雷电就在头顶,山路却似没有尽头,承璨,你究竟在哪里?这个时候,她忽的无边脆弱,只一心想找到心中的人,然后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正在她千头万绪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她感觉得到,承璨就在那里,她放缓了脚步慢慢靠近……只是,可是为何,那里还有一个人。
一名年轻的女子——她是谁?!又一个电闪雷鸣,仿佛正砸中荀萧菀心上。
“……你穿着新郎官的衣服便过来,想特意告诉我你昨夜良宵一刻值千金么?”那女子声音里掩不住幽怨,却依然十分十分的优雅好听……光那声音便让荀萧菀心惊胆颤,世上真还有拥有如此迷人声音的女子?
“我……”承璨被她一说才发现自己出门竟未顾到换衣,一时慌乱无比,“我不是的,你,你千万莫要这样想……我,我昨夜和衣而睡,什么也没、没、……”
听到这里,荀萧菀几乎能清晰地想象出成璨面红耳赤的模样,但这回她再不是为他心疼,只能为他心碎。
“什么?你……没有和她……可是昨夜你们新婚,她,她也没说什么?”那声音也很意外,还有掩不住的暗暗惊喜。
“没有。”顿了一顿,承璨又说,“小菀是个好姑娘。”
“好呀,那你正好赶快回去找你的好姑娘、好表妹,新婚头一日大清早的还跑来我这里做什么?”那女子即便让人知道她生气,听来也是带着股迷人的高傲,直会让听的人心疼。
“你……冬儿,我从未瞒过你什么,你怎还这般说?我与她虽是所谓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每次见她虽然心底也觉得亲切,但毕竟与你我之间的情分不同。整整一年,我,自那日上山采药无意间遇上你,我对你的心便一直……你,你又不是不明白!”承璨说到这里,亦是急切万分。
“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还是快走了,以后再莫来了吧。”
“冬儿!”承璨一把抓住她手,更急了,“你,你何必这样对我?之前告诉你我突然有了表妹、有了婚约,我当时只盼你说个‘不’字!只要你说半个‘不’字,我便是,便是拼了命不要,也要求三位师尊、求小菀表妹离了这婚约……可你什么也不说,我,我该怎么办?连爹娘远在千里之外也急盼着我和小菀履约完婚……你那时明明答应了我,让我能日后继续照顾你,照顾你的病,便是昨夜,我脑中想的、牵挂的都只有你,今早便赶来送药给你,你何必又这样气我,怪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原来……承璨竟已经这般会讲话了。他在自己面前一味躲闪、一味陌生……原来都是有这样的道理的。荀萧菀听得早已心痛到麻木了……那么多年青梅竹马,竟是不及这一年里头的情分,可是,她该怪谁?种下这一切的,当初正是她自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话该对着她讲才对的。想到这里,荀萧菀竟弯出一个痛到极致的笑来。
“你……你今日这样讲,那就是在气我、怪我、后悔了?你可知,可知我原也是为你好?我……我已举目无亲,年纪又比你大,身子不好,形容也丑陋了,我还怕……咳咳咳……”
冬儿说得急了,咳喘的旧病复发起来,直喘得透不过气。承璨更着急了,连忙扶着她坐下,“你怎样了?别急,都是我不好,都怨我,你别急!这药,赶快服了!”
又一片闪电霹雳,耀过小木屋的窗前,也耀过承璨和冬儿互相扶持经过窗前的双双身影。霎那间天地只剩下他们的身影在小菀心中。承璨焦急、专注的目光,那姑娘……苍白如纸,连头发都能见夹着好几丝白了……少年白头,可见她心中亦曾有几多苦闷,如今虽这样病了,却仍是我见犹怜,难怪承璨对她……
……“轰隆隆隆”,这一次雷电霹雳终于将漫天的雨水倾倒下来。狂风骤雨忽然大作,小菀只觉似要天崩地裂般,这雨……怕正是为了淹漫尽人间的段段冤孽情劫而来吧……这样大的雨,窗内的人两两扶持还能耐得过,而她只一袭蓑衣、一抹孤影、一颗碎心,又怎生抵受得住?
突然,荀萧菀发足狂奔,一路往回奔去,只想奔出那两个人的天地。雨水冲刷,山路泥泞,她跌倒又爬起,爬起再跌倒……不知多少次,也不知身上、腿上到底伤了多少处,就这样一路狂奔。蓑衣和斗笠都散了,她浑身湿透,披头散发,奔到谷内小琚潭边,终于双膝一软,扑倒在岸边小竹桥。
大雨如注,眼前一片也是迷迷蒙蒙的,她仿似瞬间失去了感觉,失去了所有的心思……直到渐渐、渐渐的,蓦然发现倾盆大雨不再打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却见二位师傅为自己撑了伞,撑了一方遮风避雨的小天地。
“师傅!”荀萧菀声音也哑了。
于玦将一块干软的大方巾披到她身上,将她半拉半扶地提起来,清冷的眼中溢出一抹心疼。
师傅们……原来都知道。小菀想起之前师傅们总是对承璨万分冷淡疏远、怪责他日日到谷外的山上采药、还有点半“逼迫”着定下三月之期要他们早日完婚……她本以为那是门中“内外有别”的规矩所致,却忘了承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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