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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中听到越來越近的笛聲,斷斷續續,有一陣停頓之後,突然眨右晦D,吹起了一首好像很熟悉,卻又在記憶里很遙遠的曲子……高遠、慷慨、深情、哀而不傷。
“埃缟缴涎ㄋ齐呏性隆最^吟。”
“哎?主子說什麼?”李衛好象全身的弦都崩緊了,一有動靜就四處張望。
湖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映出一彎明媚的月牙兒,在薄紗般的雲中笑彎了眼。
了 劫(下)
荒草中的石子路一看就是剛開出來不久的,四周蟲鳴唧唧,此起彼伏,塌了一半仍能看出舊時規模的老宅子陰惻惻一如鬼宅。
侍衛們打起無數明晃晃的燈换鸢眩臎龅乃泄聧u忽然人聲喧嚷,笛聲被驚擾,嘎然中斷。
古舊的大門咯吱作響,幾個侍衛在前面拿著燈徽粘鲆粭l通道,笨拙的兵丁打開鐵鏈纏繞的大鎖,破得像要散架的木門緩緩推開,胤橫眉冷眼,正好整以暇的等待著將要出現的人。
“凌兒!”
門剛剛打開得讓我們可以看清彼此,他霍然站起,袖中一管竹笛滑落在地,清脆作響。
“當年你可是這樣循聲而來?洠氲浇裉煳乙彩恰N也逻@就是天意或者命咧惖模跃蛠砹恕Lf你在你們兄弟中頗精于音律,但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吹笛子。”這聲音出奇的平淡鎮定,連我自己都意外。
“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但我再也洠в袡C會告訴你,是嗎?”他舉步想走近些,卻先不敢相信的轉回身去,仰面四顧︰
破敗的屋子里,磚地上都長了極厚的青苔,灰黑的牆壁上,水漬斑斑,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從門內撲鼻而來,只有在後牆裝了鐵柵欄的小窗外,透進一絲還算明亮的月光,讓這里顯得不那麼陰森可怖。
“哈哈哈哈……”他回過身來已是滿臉狂喜︰“洠氲剿献屇銇恚∽屇銇砜粗宜溃『茫『茫」鑳海闱埔娺@月亮了?洠уe,那時就是我听到琴聲的!不想我還能在月光下見到你,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人如畫,哈哈……”
他的大笑聲早驚得外面所有侍衛擠進院子,全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若不是因為我的安靜,他們恐怕早已一擁而上。
大約情緒的波動太突然,胤突然像喝醉了酒,有些癲狂︰
“我洠в行值埽医腥己冢∪己谑鞘颤N你知道麼?我跟他是一個爹生的!我是塞思黑,咱們那位拢鏍斒鞘颤N?他是什麼?都是些什麼枺鳎浚」
“塞住他的嘴!把他綁起來!快呀!”
听到這等“大逆”的話,李紱和李衛又驚又氣,急急呼喝制止,額上都冒出青筋。
“等等!”我示意侍衛們先退後,冷冷的向胤說︰
“我知道塞思黑是什麼意思。我問過十三爺。他說,滿語里,說阿其那塞思黑,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這話,你可有半點耳熟?”
胤突然異常的安靜下來,他低著頭。
“埃缟缴涎ㄋ齐呏性隆牛俊
但這次,雖然我並不咄咄逼人,他卻是乞求的那一個︰
“……你是來問罪的?你還恨我?”
“不。”我听見自己的聲音清晰無比︰
“我都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恨過你。我和他們不同,長久的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還要累,仇恨太折磨人了,就算最終報了仇,又怎樣?發生過的一切都不能再挽回。我只是憐憫你。”
……
胤慢慢站直了身子,從黑暗的屋子里走出來,他仍然是一身玄色府綢長衫,在月光下,滿地的燈恢校⑽⒚衅鹧坭c我對視,有一絲疑惑、一絲欣喜、一絲渴望、一點做夢般的迷惘,還有一些永遠變不了的陰鷙和高傲。那個真正的“九王爺”、愛新覺羅胤,又出現了。
“動手吧,倒也干脆。”
胤嘴角揚起一個習慣性的輕蔑和嘲笑,背著手,隔了幾步距離,那樣的望著我︰仿佛其他人就像腳底下的泥,雖然存在,卻入不了他的眼︰
“凌兒,我死了,既不能入皇陵,也不要讓他們把我埋進土里——我做鬼也不會甘心的。一把火將我化成灰燼,就在你手里,隨風散了罷!”
“狂悖!”李紱好象很受驚嚇,突然在一旁喝道,並向我躬身道︰“主子!不能再讓塞思黑這麼說話了,這……這……”
他抹了把汗。
“在這里,他說什麼話,還有誰會听見,誰會知道呢?……你們且退到院外就是了,,不必為听了什麼不該听的話而擔責——皇上既然下了這個旨意,我自然會和皇上去回明一切。”
他們仿佛遲疑了一會兒,我回頭看時,他們剛剛交換了眼色,慢慢後退,而並不受他們統轄的粘竿處侍衛,也紛紛將燈换鸢蚜粼谠褐校那耐顺觥
這一看,卻不經意掃過粘竿處侍衛的隊伍里一個分外熟悉的身影,他穿著粘竿處侍衛的尋常服色,但在回頭觀望的一瞬,我認出了他。這樣的任務,他親自執行也是應該的,我有點擔心李衛,但李衛看樣子並洠в凶⒁獾侥切┦绦l,一心都緊張在我這里。
“不急著動手?也好,這湖上的月色是極妙的,不要叫我玷污了,洠氲诫S便揀處地方也有這等景致……夏天到啦,轉眼又是一秋,京城的碧雲天、黃葉地,我住了三十幾年也洠Э茨仭_有青海,蠻荒之地,卻有碧草黃沙,天地悠悠,一洗心中塵埃。坐在青海湖畔吹笛,罕有的漂亮水鳥就圍在人身邊靜靜的听……嘖嘖,真想化成那里的一塊頑石,再不用轉身回顧世間無限煩惱。”
“若不是江山如此秀美多姿,怎會值得你們傾盡畢生所有,為之一爭?不知民生疾苦,你還能有別的什麼煩惱?”
他突然嚴肅起來︰
“凌兒,他是如何爭得這天下的,你真的清楚麼?伴君如伴虎,更何況他是如此精悍的人。你有些年洠г谒磉叄煜聸'有誰比我和八哥看得更清楚——老四的陰毒狠辣,數遍青史,少有人及。”
陰毒狠辣,數遍青史,少有人及?我失笑︰
“你們視彼此為敵,自然看到的是這樣一個胤。因為他的愛、恨都太激烈偏執,‘愛而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如此而已。”
胤的臉垮下來︰“‘愛而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他對我如此仁慈,竟只改個難听的名兒,圈在這里,還有你來看我,就算千刀萬剮我也知足了。哼……”他突然冷笑︰“八哥現在何處?是死是活?他還能想出什麼好方兒折辱八哥?八哥是君子蘭一樣的人物,老四向來最嫉他這一點——傳燈錄里正好有個拿君子蘭喂豬的古記兒,老四正是這樣的人。”
讓我來看他,只是為了我,當然並非為他,向他說明這些細節毫無意義,我也冷笑︰“你倒是兄弟友愛,這麼為兄弟不值,當年卻下得手去刺殺胤祥?”
他愣了一下,伸手拍拍額頭︰“……真是好久的事兒了,虧你還記得。那丫鬟,我把她放在府里養大,替她供養她的老爹,她居然還臨陣倒戈,害我們功虧一簣……”
“只要是在他身邊,認識了他的人,誰會對他下得去手?只有你們這群親兄弟——”我止住了,不想再說下去。
“連老十三,你都這麼護著……”他嘆息,“老十三是好人,咱們誰不是?諾大一個紫禁城,你能找出一個干淨人兒,一塊兒干淨地兒?——你喜歡住在圓明園,難道不為這?就是在那時候,老四、老十三,誰手上洠в袔讞l人命?更別說到如今了。”
這是真話,也是我洠в性僬f下去的原因。我不是來和他辯論什麼的,而這個是非,大得後世幾百年尚且辯不清,何況我們這些局內人?
見我不說話,胤繼續說道︰
“還有老十四。連太後都逼得歸西了,又把老十四和我們歸成同黨,不知道他這個守陵人,還有幾天的皇陵可守?呵呵,老十四可惜了……”
他搖搖頭,饒有興致︰“他敗在洠в邢敕ㄗ釉缧┗鼐贿^他也不錯,在青海那等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有你相伴三年,能親手照顧你的傷。只可惜,一听說皇位旁落,就那樣趕著你急馳回京,一點兒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他撢撢在月光、燈光中胡亂撲騰到身上的飛蛾小蟲,低頭看我︰
“年年夏夜,飛蛾為何撲身燈燭,蹈火不絕?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不為江山,便是為美人。老十四太貪心了,要是我,既江山旁落,干脆攜美人歸去,豈不逍遙自在?”
……說到青海那幾年,每天相處,為治傷又難免肌膚相樱业降着c胤難免尷尬,回京之後,還淪為成眾人話柄,被人借此發難,這些,說到底都起因于眼前這個人,他卻在這里當笑話講?
“有這麼好笑麼?我十幾年來不得安寧,枺阄鞑兀嵟媪麟x,欲靜不止,不都是因為你們一逼再逼?喀爾喀蒙古冰封雪凍、西疆戰場尸橫遍野,你可知道我茫然四顧荒野,是怎樣熬下來的?”
胤的臉色陰下來,目光幽暗,但我話已出口,不得不一吐為快︰
“十四爺少年時那樣善良平和,他的野心不都是被你們幾個好兄長耳濡目染、慫恿出來的?這才是可惜呢。回京之後,硬拿我與他扯在一起,讓我在宮里也不能安生,不是你們的主意?這或許就是命,我懶得恨你,只是我不明白,你又何必四處示人以痴情,對我滿口痴話?——從始至終,傷我,害我的,明明就是你。”
洠в袘嵟驗閼嵟枰猓业牧庠缫言谑畮啄甑臍q月中耗盡了,這些問睿皇禽p聲的無奈,他卻像被什麼枺髦刂氐挠鎿糁校仵咱劻艘幌隆
“也許現在說已經晚了……我只是想勸你,這樣不好,折磨別人,也折磨自己……”
我後退兩步,仍舊看著他︰
“今後……今後不要再這樣任性了。就是想告訴你這個……我該走了。”
“凌兒!”正欲轉身,他不知怎麼過來的,已經一把拉住我的手。
一直在外面探頭探腦觀望的人們又“呼啦”沖進來一片,緊張的關注著我們的僵持。
夜漸漸深了,草叢中浮起星星螢火,一點、一點,可憐的螢火蟲在遍地燈光中迷惑的四處亂撞。
“你就為這個憐憫我?是我任性?第一次見你,是康熙四十六年,到如今整十八年。你看到了麼?韶華光陰,發尚未白,曾經為之那麼用心的一切,已經化為煙塵!這都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你知道麼?”他痛苦得面容都扭曲了,我的手被捏得生疼。
“可我總是夠不到你,從一開始!哪怕……每次好象已經得到了,你甚至就在我眼前身邊了,可一轉眼,卻已經離得比從前更遠!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的看著一切從手里滑走,越來越遠!我恨不得……”
他向空氣中伸出一只手︰“給我刀!”
人都愣著。
“給我刀!”他陰沉嘶啞的聲音里有一種無處釋放的絕望︰“來不及了,我想看你在月下彈琴,吹笛與你相和,絮語到天明;我想陪你春游秋嬉,讓人把我們兩個一起畫進畫兒里;我為你雕了一個白玉的小像,想要拿給你看……但是來不及了,只有把心挖出來給你看,都裝在里面呢……求你看一眼……只要看一眼你就明白了……”
情緒能傳染。有一種飽受煎熬的顫栗從他的眼楮和手心傳遞給我,在大腦能做出思考之前,洠碛傻模刂写髴Q。
“……你知道我曾多少次向皇阿瑪要求去青海勞軍?你知道我花多少心思才把那六顆夜明珠送到你的發髻上?只因看到它們的第一眼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