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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书房门口,犹豫着是进去还是离开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拉开,他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站在面前,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上颇是风霜之色,青青的胡茬从下巴探出来,让他过于俊美的脸多了几分英气。
“回来了。”她淡淡地问候。
他点了点头,开门让她进去,又去推开窗户。
顾凝见屋内的炭火早熄灭了,炭盆里的炉灰灰蒙蒙的,不禁埋怨道:“夜里不知道多备些炭火吗?这么大的雪。”说着让人拿木炭来。
李婶立刻去正屋将顾凝的炭盆端来放在屋里。
顾凝瞥眼见他着单薄的丝衣立在窗口当风的地方蹙眉道:“三郎出了趟门,倒是修炼了金刚不坏身。”
楚元祯抱臂倚在冰冷的窗台上,凝视着她淡淡地道:“就算真有,也是阿凝给修炼出来的。”
顾凝叹了口气,“你若想吵架还是省省吧。你暖和一会,我让人给你打水沐浴。”说着转身出去吩咐小池去厨房让人送水来,又亲自去给他找了干净的里外衣抱过去。
楚元祯无奈地看着她,挑了挑眉梢道:“你让我在书房洗澡吗?”如今这般太气,在这里洗澡倒真的是金刚不坏了。
顾凝笑了笑,“夜里这般冷,三郎也熬过来,怕什么?”说着瞥了一眼开着的窗子和他身上单薄的衣衫。
楚元祯忙去披上厚厚的皮袍子,指了指桌上一只淡蓝色绣鸳鸯的挎包,“那里面是证据,证明我的清白,还有四婶的一些东西,当然还有你以为我会不舍的那些。”他咬牙切齿一般重重地咬着不舍的那三个字。
顾凝却没有去看,淡淡道:“你是当家的,还是你自己处理吧。这毕竟关系楚家和好几家的关系,我并不熟悉其中利害。”
外面李婶回话道:“少奶奶,热水已经帮少爷抬去暖阁了。”
楚元祯裹着皮袄走到顾凝身旁站定,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出来,是不容忽略的气势,她退了步后腰抵在书案上。楚元祯静静地看着她,在她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却转身逼近,双臂撑在书案两侧将她圈在怀里,俯身深深地望着她。
“阿凝,我想问你句实话。”
顾凝心悸神乱,深吸了一口气,“你问。”
他俯首继续靠近,唇几乎贴在她的鼻尖上,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阿凝,你到底信不信我?”
独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无力思考抵抗,她垂眸看着眼前放大的脸,轻轻道:“我自然是信的……”还要说什么嘴被他的唇飞快地堵住,他敞开皮袄的衣襟将她死死地压进怀里,深深地吻着她,辗转纠缠……良久他依依不舍地撤离她的唇,“阿凝,你信,可你还是那样对我。”
顾凝软在她怀里,用力地抵住书案,道:“我理智信你,可感情生气。我气,气你被她那般要挟无赖,气我吃醋,气你对她的情意。三郎,我只是个普通女人。”
他痴缠地吻她,低声喃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爱你这个女人,爱得无法自拔,一点办法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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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楚元祯去跟老太太商量,将自己收集的证据给她看。四夫人一直跟周管事暗中联系,互相勾结,也是她指使二夫人挑唆孩子给顾凝的药动手脚。周管事收买潘时勾引三夫人,一次次不成之后便直接用无意中抓奸的方式,希望能够破坏三夫人和三爷的亲事,折损楚家的名声,让老太太引以为傲的儿子颜面尽失,进而打击老太太让她的病更加严重。如今大夫人失宠,三夫人再做出这样的丑事,老太太自然会急怒攻心,命不久矣。
她只是没想到顾凝会那般命大,不但无事还生下健康的宝宝。
她与董璧君勾结,想要联手争夺楚家的生意,如此董璧君能够掌控楚元祯……可楚元祯的经商能力无人能及,就算他们抢这一块可他能开辟出另一块……让董璧君破费脑筋只能贴着他走,利用从前的交情入伙他的生意,楚元祯似乎早有防备,只让她入了香楼,香铺作坊等却不肯别人染指。
董碧君一直想勾引楚元祯,可她也知道这招行不通,便希望破坏他和顾凝的感情。谁知道一次次地破坏,却只能更加坚定楚元祯对顾凝的信任和爱恋。后来她只能通过顾凝给他们制造矛盾,让顾凝误会楚元祯,却没想到顾凝根本不信,甚至指桑骂槐狠狠斥责她一番。
她输的一败涂地,却心有不甘,再无力量。
“伤害阿凝,是你给四夫人出的主意吧。”楚元祯直截了当地问她。
证据之下,她无从狡辩,坦然承认。
周管事,王林氏的丫鬟,二夫人,还有四夫人暗中操控娘家生意的掌柜都已经被楚元祯用各种办法写下供词,签字画押,再无从抵赖。
楚元祯请了知府大人,让他来定夺,虽然有董家林家一起其他几家望族的勾连,却毫不犹豫。事情一泄露,通州徐家立刻退了婚,甚至董家大老爷和夫人也递了话儿,有想要将她踢出家族,将一切罪责推卸在她那曾经做歌姬后来病死的娘身上的意思。
楚元祯去探望她,她面目憔悴不堪,目光出奇得冷。
“三郎,你看见了,对不对?你曾经问我为何,这样的结果,你是不是很满意?我只不过求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原本以为你能给我的,可你……我不指望你心中有愧,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我救你而你也给了相应十倍的银两。在你眼里,我曾经的恩情不过是用钱买到的,所以你不觉得亏欠,可你……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她清泪长流,面如死灰。
楚元祯叹了口气,遗憾道:“如果你只是要钱,只要我能给的,本为所谓。可你不该……你想要的太多,我根本不可能拿得出。”
她凄然道:“我真是羡慕她,有那么多人爱,能嫁一个如此真心相待的夫君……我的命……自小便那么苦……”
楚元祯摇了摇头,认真地道:“阿凝小时候比你苦多了,可她从未想过抱怨,一直尽量地过得更好。董小姐,命运只能摆布你生在哪里,却不能决定你死在哪里!”
董璧君颓然倒地,目光如炉中的炭火,越来越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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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凝没去看过董璧君,她想了很久,决定原谅她。也许不是别人如何,而是自己心底如何。当初自给那般介意,所以才会在理智上分析觉得楚元祯不会做什么的时候,还是选择伤心,就因为她觉得楚元祯欠了董璧君一条命。天大的人情会让很多事情暧昧不清,所以她决定原谅,然后选择淡忘,老死不相往来。
董璧君却没想到在众叛亲离的时候能得敌人原谅,她没有去道谢,在离开府衙之后便消失了。
虽然林家通过各种方法暗示王允修,他还是休掉了王林氏,虽未将茗香扶正却也不想再娶妻。王家有了香火,茗香又有身孕,王夫人虽然无奈却也接受王允修不想再娶妻纳妾的事实。
至于四夫人,大家请老太太决断。这个家毕竟是老太太和老太爷一生的心血,就算散了也该以体面而尊严的方式。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出于正义我自然希望她受到惩罚,可出于亲情,我又总觉得人生不过这么仓促几十年,给她个机会改过,让她承受她应该承受的罪责,让生活去讨伐她,她会为所作的付出代价。众叛亲离,再也没有什么朋友。将她逐出家族吧。”年轻时候她也要强,杀伐决断,眉头不眨,自从老太爷去世以后,一切也都淡了。生不过百年。
家里平静之后老太太亲自主持了大房、三房、五房的分家事宜,将家里的田产房屋等悉数分割,各家自行经营,大房却由顾凝当家。三爷五爷表示虽然分了家,可还想一起过,兄弟们一起管理庄子,钱交给楚元祯开钱庄生钱。
年底老太太让人操办了清梅和顾冲的亲事,楚元祯于惠州为其置屋,供养顾老爹于此。第二年三月,老太爷祭日,老太太溘然长逝,遵照她的遗愿,与老太爷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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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楚元祯的钱庄已经遍布南方各州府,王允修入伙,秦家也有了自己的份子,不再单纯是楚家的掌柜。顾凝的香楼如今也遍地开花,根据各地不同风格建造风格迥异的香楼,很受欢迎。
四月十二。
福妞儿和小满生日,楚元祯送了一栋树房子给她们。树房子建在一片小林子里,后面是翻新的大院子,花台楼阁,环境幽静,如今花园牡丹吐芳。
楚家出了孝期,又盖了新院子,新开了几家钱庄,今儿邀请了诸多亲朋好友,生意伙伴前来热闹,一时间觥筹交错,宾朋满座。
茗雨也领了儿子秦川来给福妞儿过生日,看着以福妞儿为首的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她忙着追赶让他们别靠近湖边,可福妞儿滑溜得跟小泥鳅一样,眨眼就不见,一会躲在菖蒲丛里,一会又爬上矮墙,让茗雨一颗心时刻提着。
顾凝一袭柔蓝色春衫,面色淡然,唇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看茗雨被福妞儿耍得即将大发脾气,才道:“你都是孩子娘了,还这般脾气。跟个四岁的臭丫头理论什么,她若不听,你只管拎来啪啪一顿揍,看她还调皮不。”
说着就要去抓福妞儿,福妞儿却哧溜又跑掉了,三拐两拐藏在树林里,见康康紧跟着跑过来,不悦道:“笨蛋王康康,你跟着我做什么?”
康康婴儿时候受过毒害,虽然活了一条命,脑子终究受了损伤,想象他父亲那般学富五车是不可能了。他喜欢跟福妞儿玩,可福妞儿总嫌他笨,虽如此他黏着她,她却又不忍心甩脱,只大声地斥责他。他不在意,她便也带了他玩,俩小孩儿奇怪地合拍。
“妞妞,外面去,妖怪有。”康康紧张地抓着福妞儿。
福妞儿白了他一眼,“傻瓜,才没有妖怪,娘说了这世界上就没妖怪,还有,你要叫我姐姐,不许叫我名字。”
康康不解地瞪大了黑亮的眼,“他们都叫你妞妞。”
“你要叫姐姐。”
“姐姐妞妞。”
“姐姐。”
“姐姐妞。”
“笨蛋,算了,随便你。”
康康无辜地看着她,“妞妞姐,妖怪。”
福妞儿挫败了,拉着他的小手往外走,“你才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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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清浅,沁着幽幽的花香,月亮爬上来,照着院中明亮如霜。
顾凝看着白日像只野猴子一样的福妞儿终于睡着才松了口气,颇感疲累地道:“也不知道她随谁,真是要命!”
楚元祯揽着她笑道:“自然是随舅,你看顾冲小时候。”
顾凝笑了笑,“幸亏君儿安静得很,跟他姐姐一点都不像。”
楚元祯陪她去看了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看他抿着红润的小嘴,微蹙着眉头,不禁笑道:“倒是十足你的模样。”
顾凝俯身亲了亲儿子,回头看向她越发成熟俊逸的夫君,月华如水,人生如梦,她的梦美得让她沉迷其中,心甘情愿。
她浅浅一笑,风华无限,“三郎,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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