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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互相奥援,将后党一举攘除。
“林媛……你陷害他人无数,这次,倒要让你尝尝有口难辩的滋味……”
她斩钉截铁,转身正要离去,但闻陋巷之中,隐隐有打斗呻吟之声。
她心念一转,闪身而入,但见一群兵痞模样的人正在群殴一人。
“住手。”
她本不欲管闲事,正要离去,却见那面目青肿的男子,好似有些熟悉,便忙乱了主意。
“谁敢管我们的闲事?”
“你们不过是藩王麾下,按例不许进城,如果我大嚷出来,你们马上便是斩首之刑。”
晨露冷冷说道,双眼微微一瞥,竟让这些沙场鏖战的兵痞们,心生惧意。
领头的有所顾忌,看了眼地上青肿蜷缩的青年,啐了一口,这才悻悻而去。
晨露凝神细看,还在想此人在叧见过,只听这青年呻吟着,勉力道:“恩人又救我一次!”
是他!那个当街劫轿的书生!
晨露终于恍然,一时又她好气又好笑,问道:“你这次又是劫了谁家新娘?”“恩人请勿取笑……”
青年面上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
“我家娘子,被这些禽兽给劫入营中了!!”
他恨恨的爬行爬行捶打地面,伤口迸裂开来,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晨露双眸一冷:“你且细说!”
宸宫 第四卷 第九十八章 玉碎
已近四更,重重营账中,但闻几声微鼾,兵士们衣衫半褪,厮磨了醇酒妇人之间,偌大的营账中,荡漾着酒香和淫靡的气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几只酒坛被扔于一边,帐外的篝火,也在灰烬中隐约欲灭。
但见一道人影,乘月华而来,顷刻间已近了数丈。
她纵身掠过几间营帐,轻轻挑开,轻轻一瞥,复又放下。
扫视着眼前淫亵不堪的场景,她眸光越发冷冽,扯起一个校尉模样的人,以地上半瓮美酒尽数淋下。
清凉而浓郁的酒香,在瞬间弥漫开来,那人迷糊着睁睛,但见三尺雪锋,如蛇信一般架在脖颈间。
“你们抢来的民女在哪?”
清冽的女音,宛如来自幽冥。他正要大喊,脖间利刃一紧,鲜血沁出一片,吓得他酒意全醒。
很识时务的,他颤着手指,比了比正中大营。
中军大营中,鲜红的血,先是细细一线,下一瞬,便如瀑布一般喷薄而出。
不多时,便汪洋淹留一地。
微弱的烛火,在昏暗的帐中摇曳,毕的一声,爆了个灯花,灼灼生灿。
那鲜血浸润了虎皮软铺,在静夜中,滴答之声清晰可闻。那女子洁白修长的胴体,也沾染了点点殷红,在这血腥阴霾中,宛如玉雪琼枝。
她眼眸排外,几乎连魂魄也消逝殆尽。
晨露端详着她,眉间剑意,也不禁柔和下来。
与四个多月前相比,少女的青涩已逐渐淡褪,当初靖安公欲强娶她为妾,如今,她又被强掳入军营,真真是命运多舛。
晨露的眼中,闪动着悲悯——
“你先穿衣罢……”
仿佛被她的声音惊醒,那女子眼眸微动,漾出非一般的凄冷微笑。
那眸光,几乎要将人的心都剜痛。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破碎了,发出清脆一声。
裴桢在茂密的林间焦急等待,几只颧鹊从他头顶飞过,发出黪人的嘶哑鸣叫,一弯凄凉的浅月,皎如清霜,由树的间隙中隐约映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正在翘首期盼,却见一道人影,挟着另一人,如疾风一般,瞬息便到了眼前。
他惊喜交加,疾步上前,正要扶住妻子了,却听晨露冷喝道:“别动她。”
清冷的月辉,被树枝映得支离破碎,投入他的眼中——
这一刻,他睚眦欲裂!
妻子胸间插了一道短匕,鲜血蜿蜒而下,染尽了衣衫。
他颤抖着伸手去拔,却被制止:“不能拔!”
仿佛听到了他的哽咽,那女子微微睁眼,轻笑着,有如万树梨花齐绽——
“好痛……”
她近乎撒娇的微微抱怨。
“你的书上有一句……”她的声音越发微渺。
“宁为玉碎,不为……”声音逐渐微弱,终不可闻。
皎月透过枝桠,重重叠叠的染遍银辉,凄凉,然而温柔,宛如她最后而隽永的微笑。
晨露在返宫的路上,已近四更,京城几乎仍在酣睡之中,无尽的黑暗中,只有她漫步向前。隔着重重高墙,可以听见宅院中的更漏残响……幽暗中,有点点花瓣随风而落,于无声中,掩面低泣。
她的耳边,回响起方才那一幕……
裴桢抱着尸身,久久发怔,他的声音冷入骨髓:“怎样才能让这些禽兽付出代价?”
她取下面纱,任由发间那柄珠钗,在月下光华流转,不可逼视——
“与我合作,我能使你报了此他。”
“你到底是?”
“你且去参加殿试,以此钗为记,我们会再见的。”
她想起自己斩钉截铁的允诺,不由得在黑暗中止住脚步,微微苦笑。
这世上,从此又多了个心死之人,吞噬着仇恨,如行尸走肉的存活着……
碧月宫中,静谧有如梦幻。
晨露进得寝宫,便有所感应,她微微一笑,对着珠帘后说道:“皇上是在赏月吗?”
皇帝醇厚清朗的笑声,从帘后传来——
“朕在这等了你大半夜,你一开口,却是这般气人!”
晨露笑道:“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说笑着,已经走入后堂之中。
“你此去,齐卿便是无恙了。”
元祈靠坐榻上,欣慰道。
晨露站于窗下,却不走近,清婉月色照拂了一身,凝出冷肃幽寒。
“皇上……其实没有人要齐大人的性命。”
“嗯?”
元祈双目一凝,很是疑惑。
下一刻,晨露口中说出让他惊骇异常的答案:“所谓后党派出的刺客,其实不过是瞿统领的属下。”
“什么?!”
元祈剑眉挑起,怒道:“你们俩背着朕,竟敢如此!”
晨露与他静静对视,毫无惧色,也不曾请罪——
“皇上,这是最能见效的法子——齐融虽然与太后斗法多年,却也一直舍不下身家性命,我们演了这出戏,才能让他破釜沉舟,死而后已。”
两人目光 相对,元祈对上那双清冽黑眸,只觉得其中一片坦荡。
他不由歉疚,温言道:“罢了,下次不可如此胡来。”
晨露凝望着他,仍是那般坦荡不加掩饰,心中却一阵轻松——
她今夜作为,本就是试探,如今元祈如此信任,下面的事,便好办多了。
她微微一笑,将话题转移开去——
“今夜还遇到一件奇事……”
她将裴桢的事简要说了,皇帝听得入神,待听到那女子刚烈自刎,不由又敬又怒。
“这些藩属将士,竟敢如此无礼?!”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手中把玩的镇纸,也砰然落地。
宸宫 第四卷 第九十九章
“藩王们纵容属下,竟敢在天子脚下犯律,此事非同寻常。”
“朕知道他们别有所图……”
元祈阴郁在冷笑道:“周大将军潜居京城,正是想看这出戏呢!”
晨露听他提到周浚,略一思量,道:“这位周大将军,还有位贴身心腹囚在诏狱之中呢!”
“那个跟周贵妃有苟且之事的?”
元祈有些恼怒,皱起了眉头。
“木已成舟,老把他关着也不是事,皇上不妨给他个恩典,让他去边塞将功赎罪。”
晨露瞧着他的神情,口里若有若无的劝说着。
元祈叹了口气,走近她身边,微带无奈的将她发间的钗钿一一取下,顿时青丝如瀑,垂落而下。
“你在替他说情?”
“人死如灯灭……周贵妃已经仙逝,再跟计较,也没什么意义了。”
元祈摇头,断然道:“你不知道为君者的忌讳……”
迎着晨露泊目光,他叹息道:“为君者,其实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威权不受冒犯。”
他语意森然,道:“朕对此人,其实并无怀恨,只是他触犯了禁忌,若所有人都群起效仿,天子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晨露听着,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暗夜中,一个最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莫非元旭也是因为天子的威权才……
想起前世,她杀伐决断,大权在握,此刻想来,竟是怦然心惊。
元旭,你真是忌惮我威权势重才对我起了猜忌?
她微微垂眼,良久,才幽幽问道:“这样的行为……绝对不能宽恕吗?”
元祈见她语声渺渺,仿佛有无穷幽怨,心下大为不快——
“为何如此关心此人?”
晨露心中一片混乱,到此有止茫然间,发间但觉轻颤,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香迷离——
“朕守候一夜,其实是想给你这枝花……”
雪莹亭亭的玉兰花,在发间系了个如意结,挽起无穷谴绻。元祈叹息着,近乎负气的拂袖而去,拂晓的黎明中,只留下一殿馥郁。
翌日早朝过后,元祈隐约有些后悔,自己盛气而去,未免有些小鸡肚肠了——
晨露与那人根本毫无瓜葛,自己没来由的却是吃什么飞醋?!
他正在懊恼,却听御书房外,泰喜趋近禀道:“晨妃娘娘来探视皇上了!”
元祈心中一喜:“宣她进来罢……”
晨露款款而入,竟是一身明红氤染的曳地长裙,在日光下,隐隐透出月色花瓣纹,额前垂下累珠流苏,更映得肌肤似雪。
她平日里只着素裳,这一番精心妆扮,竟生生将清秀容颜映得出色娇媚。
“你这一身……”元祈只觉得心在砰砰乱跳,他有些不自在的顾左右而言他。
“这是为今日晚宴准备的,那几个丫头撺掇着我穿上,就弄成这模样了!”
晨露一扬柳眉,很不适应的凝视着这繁丽绸衣。
元祈看着她轻提裙幅,很是无奈的样子,再也撑不住,大笑出声。
此举换来佳人凌厉白眼,半晌,元祈才止笑,问道:“今日是什么晚宴,朕怎么没听说?”
“不过是个消夏晚宴……”
晨露笑得婉约,道:“是我发出的邀请。”
元祈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之间,很难将这些闺阁琐事与眼前盛装华容,却仍不失飒爽的女子想到一处。
“这次又有什么惊喜靠着朕?”
晨露瞧着皇帝如临大敌状,几乎笑出声来——
什么时候,她成洪水猛兽了?
“皇上不会忘记,册我为妃的初衷吧?”
“是为朕制横皇宫势力……这确实太为难你了!”
元祈想起后宫中,林氏只手遮天的状况,又觉一阵头疼。
“来而不往非礼也,太后既然给了我那般隆重的招待,我不。回敬一二,也未免单调。”
各宫中接到请柬,私下教师诧异,这位娘娘甫刚册封,就敢于邀众嫔妃前往,这架子也未免太大了!
正在她们踌躇时,一道消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从不出席后宫会宴的皇帝破天荒的将会驾临碧月宫中!
皇帝驾临之时,夜宴才刚刚开始。
除去皇后卧病在床,其余嫔妃,皆是华衣盛妆,高髫如去,如此争夺斗艳,皆是为了一窥皇帝龙颜。
皇帝素来勤于政事,于女色上头,很是有限,除去几个略微受宠的,等闲嫔妃,一年也不得面圣几回。
元祈入得殿中,但觉与平日绝然不同,处处流转着明丽雍华之象——
他以眼搜寻,却见正下略右的主位空荡无人,一眼望去,只见美眸巧笑的嫔妃们,一齐起身行礼。
宸宫 第四卷 第一百章
晨露由后堂走出时,暮色已然暗淡下来,殿中点起了两排蜜烛,却仍是昏暗幽深。人们抬眼望去,但见紫裳曼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