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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迪嘎嘎伸着脑袋看着那车,然后指着我说:“你骗人,根本没有车。”
我的心嗖地一下就掉到了谷底——难不成这车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
我暗自问貔貅:“貔貅,你看到了没?”
貔貅说:“没有。”
这下我的心就彻底凉了,果真只有我一个人看到那车!
李伯通问:“你怎么不问我看没看到?”
我一听这话,犹如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马上问道:“师伯,你看到啦?”
李伯通摸着自己的黑胡子道:“没看到。”
我真想揪着他的胡子把他暴打一顿。
“虽然我没看到。”李伯通严肃地说,“但是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波动。”
“公交车真的来了?”云美惊讶地看向我,“为什么我们看不到?”
枯叶零落地飘过,道路两旁的树在风中摇摆着树枝,路灯下的树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手,我直直地盯着那辆公交车,出了一手的汗。
云美他们站在我身旁,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帮吃烧烤的也发现了我们的异常,小声地讨论道:“他们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
“还有多长时间到十二点?”
“快了,还有几秒,你听着啊,马上钟楼的钟声就要响了……五、四、三、二、一!”
在那个人倒计时完的一瞬间,远处钟楼响起了整点的钟声,同时公交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那是辆和平常公交车一模一样的公交车,车窗上贴着一个“4”,车身甚至还有广告图案,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不会对这辆车起疑。
我完全没有想到改命人说的公交车会是外表如此正常的车,可是现在,这辆车看起来越正常,就显得越诡异。
正对着我的前车门像是迎接我一样地打开了,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那个司机也是个正常人的模样,只是他直视前方,看都没有看我。
“怎么样了?”云美看着我的脸色,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说:“车停在我面前了,前门开了。”
强子老婆皱着眉问:“在哪儿?”
我伸出一只脚,踩上了那公交车的前门台阶:“在这。”
雷迪嘎嘎指着我的腿说:“你的腿不见了,哈哈哈,太好玩了,我也要玩!”说完,就冲着前车门跑去,紧接着,他从公交车里穿了过去。
“我刚才有没有不见?”雷迪嘎嘎傻笑着问我们。
强子摇了摇头:“我们一直能看见你,但是……”他指了指我踩在公交车上的腿说,“我们看不到他的腿了。”
苟富贵冲勿相忘使了个眼色,勿相忘也冲着前车门走过来,但是他和雷迪嘎嘎一样,接触不到这辆车的实体。
云美对着车挥了挥手,虽然在我看来她已经碰到了车窗,但是她的手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看来只有马力术能接触到这辆车。”
“这倒奇怪了。”强子老婆对我说,“人鬼妖魔全都在这里,我们却没有一个能看到这辆车,这辆车好像是专为你开来的一样。”
车上的司机终于转过头看着我,问:“上不上车?”他的表情、动作和正常的司机没有两样。
我心里陷入了天人交战,上车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但是如果不上,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这辆车。如果这辆车只出现一次,那么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要断了。
“会不会是陷阱?”貔貅说,“以防万一,你先别上车,我们以后再从长计议。”
我抬头望向司机,心想公交车有什么可怕的?当初去地府,来回咱都坐的公交车。那个开车的司机比这个可怕多了。只不过那时还有三娘陪我一起。
想到三娘,我心里一暖,她还在极阴之地等我救她,我怎么能在这里退缩?
我高声说:“我上车!”
说完,转头看向众人。他们都担忧地看着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去哪儿都有人陪,但是唯独这回,只能孤军奋战了。
“我走了!”我说完,抬起另一只脚就要上车。
就在这时,一个人伸手拉住了我:“等下。”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李伯通。李伯通说:“你是我师兄的徒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去送死,我给你一个法宝,你拿去护身。”
我一想李伯通原来不靠谱的样子,马上就惊慌了,按照他那尿性,说不定本来可以活下来,一用他的法宝就见阎王了,于是连忙摇手道:“师伯,有什么法宝你自己留着,我就不用了。”
他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个葫芦:“这是我跟金角大王借来的葫芦,只要你知道对方的名字,你喊他,他答应了,就能被吸到这个葫芦里。”
那葫芦拿出来只有钥匙扣大小,李伯通喊了一声“大”,那葫芦就变成了酒葫芦大小,李伯通又喊了一声“小”,那葫芦重新缩成了钥匙扣大小。李伯通把那个葫芦给我,说:“你拿着防身吧。”
我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三娘追着李伯通要的那个葫芦吗?
看不出这黑胡子道士关键时刻,还是肯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给我的。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师伯……”
李伯通冲我挥挥手,道:“你去吧,你见到马建民,记得和他说,我还等着他欠我的那顿酒呢。”
公交车司机又催促道:“再不上车我就关门了。”
我再不多说,一转身,上了车。我上车以后,车门马上关闭,司机再次启动了车子。
吃烧烤的那些人大概是见我消失在空中,大吃一惊,纷纷跑到这里,叫道:“出什么事了?”
“他人呢?”
身在这诡异的车上,我没多少时间去看身后的事,马上抬起头观察这辆车。
这车就连内部都和普通的公交车没有两样,车上亮着昏暗的灯光,车里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人。
右边后车门前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抱着皮箱的中年男人,已经歪着头睡着了,还打着响亮的呼噜。后车门后面坐着一个流氓打扮的年轻男人,戴着耳机,嚼着口香糖。他后面坐着一对老年夫妻,一个表情呆滞地看着地面,一个转头看向外面。
左边的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车前方的老弱病残孕专座上是一个在打电话的年轻女人,那女人见我看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对着手机大声说:“是啊,我也想早点回家,可是刚才一SB站在门口半天不上来,折腾那么久,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
坐在左后方、戴着眼镜的瘦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手机。
车上的这几个人身上都充满了生活气息,毫无疑问是活生生的人。
我开始往后走,却被司机叫住了,他瞟了我一眼:“喂,你还没买票呢。”
我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扔到投币箱里,走到后车门对面的位置坐下。这地方是我精心考虑过的,坐在最后排虽然可以观察到所有人,但是离门太远,坐在这里,万一一会儿车上的人集体尸变,我还可以从公交车的后门逃生。
从我的角度看,这辆车实在是很正常,但就是因为看起来这么正常,才让我觉得更加奇怪。
“貔貅?”我尝试叫貔貅的名字,马上得到了他的回应,“在!”
我把看到的情景和它说了,然后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貔貅道:“这辆车对于我是透明的,我只看到你坐在半空中,但是四周的景象在移动。”
听到貔貅看不到车上的人,我就明白这回连貔貅都指望不上了。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着,我开始还注意看四周的情景,但是所有人的举动都再自然不过,貔貅也没有提出危险的警告。慢慢的,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还时不时地看看外面。外面的景象是我熟悉的城市道路,这让我安心不少。原来贴小广告的时候,我老骑着自行车在城市里到处奔波,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但是看这车的路线,似乎要开出城市。
不知道这车要开向哪里。我正在想,车忽然停了下来。这一刹车,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车上的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动作,我环视了他们一圈,又慢慢地坐下,伸头向对面车窗外看。
窗外有个公交车站台,站台上站着一个小女孩。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没想到这车还会有别的乘客。
公交车停了下来,那小女孩从前门上了车。司机关上车门,继续开始行驶。
那小女孩一上车,车内马上变得阴冷起来,这股鬼气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不禁在心里暗叫不好,这小女孩来者不善。
小女孩脸黑红黑红的,穿着一件土色的上衣,背着一个蓝色的书包,扎着一条马尾辫,看起来像是刚从山沟沟里出来的。
这小女孩上车后一言不发,低着头站在车前。她没有买票,司机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在看着地面,可是我自从这小女孩上车就开始观察她了,比其他人都观察得仔细,马上就看出了这小女孩虽然低着头,但实际上是在翻着眼睛打量车上的人。
我咳嗽了一声,然后装作系鞋带,弯下腰去看。果然,那小女孩虽然是站立着的,但是脚却没有着地,她是飘在半空中的。
这小女孩当真是个鬼。
我又看了一下其他人的脚,全都是踩在地上的。这我就不懂了,这几个乘客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人类,可是当时在十字路口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这辆车?
那小女孩身上带着十分强烈的怨气,受那股怨气的影响,车内的温度快速下降。
我问貔貅:“你感觉到什么了没有?”
貔貅说:“没有。”
我暗自叫苦,以前貔貅感觉比我敏锐多了,现在我都能感觉到这小女孩的阴气,它反而察觉不到。看来被母老虎说中了,这辆车就是冲我来的。
我正准备起身,忽然看见身后有一双鞋!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连忙抬起头看。原来是坐在后面的那个眼镜男走过来了。
我警戒地问:“你干什么?”
眼镜男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说:“我就是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还有几站到北大街。”
看来这眼镜男已经发现不对了。
我心想照这个方向走,你一辈子都到不了北大街。但是又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上的这辆公交车,只好直接问:“你从哪儿上的车?”
“我……”
眼镜男刚要回答我的话,前面的司机瓮声瓮气地说道:“马上就到了。”
眼镜男听到司机的话,点了点头,又转身返回座位上。
他是这个公交车上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马上对眼镜男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刚想站起来叫住他,眼角扫到那个小女孩,腿一软,马上又坐回椅子上。
她动了!
那小女孩依然是低着头,翻着眼睛扫视着车上的人,她的目光很快停到了坐在最前面睡觉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慢慢地走了过去。
虽然是走的姿势,但她的脚却没有着地。那小女孩飘到睡觉的男人面前,没有伸手去扶车座的扶手,只是站在那男人身旁。
小女孩虽然低着头,可是那男人坐着,她站着,倒也正好可以看到那男人的脸。
除了我,车上没有别人发现异常,坐在我前面的女人拉了拉自己的外套,轻声嘀咕了一声:“怎么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