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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伏不利于两国友善之势力言行。小人此番进京,正是肩负为王子阿史那无疆求得一位大周宗室的公主为妃的重任。倘若此事能成,不单能永固贵国与我阿史那氏之兄弟情谊,还能给突厥众部作一个楷模典范,以我阿史那氏在突厥各部中的影响力,定能促成各部皆与贵国交好,来朝纳贡,永不相侵。”
还未曾将柯吐玉的话听完,夏侯元就已经在心里开骂了:“娘的!你个一无是处的彪子蛮夷,你的脚程难道就不能快点?哪怕早到个三天五天,太师就可做主,将那小婊子贺兰瑛送去和亲,当今这新皇此刻已经是你们蛮夷的王妃了!一家便宜两家着!还哪是如今这个境地!你要是在老子军中,老子早就将你腰斩示众了!老子操你个祖宗八十八代!”
从贺兰楚一成不变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他是否也心有同感。
他沉吟片刻,不缓不急道:“此乃国家大事,并非本座一人所能轻允。若大使不嫌弃,请在驿馆稍作停留,待本座将可汗美意转达给陛下,再行定夺。”
第卅七章 正是时候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柯吐玉心知:正是因为这是国家大事,你贺兰楚说的不算的话,还有谁说的算?难道是那个刚登基的小女皇?还是那个羽翼未丰就已经睡在棺材里的死皇帝?眼前这位爷从我一进门开始就拉着个长脸,虽然早就听闻他不苟言笑,可这财不动心、色不动心的也太难伺候了,莫非我有什么得罪之处?
“大使一片心意,本座心领。但是国家大事,本座只能秉公以处,分毫未敢私相授受。时候不早,恕本座不便奉陪了。”贺兰楚说完便起身,健步转入身后屏风,通向内堂。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柯吐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还敢坚持一下,但是眼前的贺兰楚一副凛然不可逾矩的气势让他早有丝毫不敢忤逆的觉悟。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他还是不得不满脸堆笑地起身恭送,再与随便敷衍了几句客气话的夏侯元拜别后,灰溜溜地让人将箱子抬走、将美人领回。
打发人将柯吐玉送走后,夏侯元也转入内堂。只见贺兰楚正背手立在可以望见庭院中的湖面的窗前。几个侍女垂手一边服侍着。
夏侯元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好像刚才生的那股闷气还没消,“去他柯吐玉家大……”
他刚想开骂,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缄口。
贺兰楚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淡淡地道了句:“你们都退下。”屋里的侍女齐声答应后,欠身退出内堂。
夏侯元等侍女们都退下,才走到贺兰楚身后,沉住气道:“太师……”
“自西汉立国之始,中原历朝历代都有皇帝送公主前往异域和亲。”贺兰楚打断了夏侯元,一边转过身来,一边气定神闲道:“汉高祖取宗亲之女名为长公主,送给匈奴单于为妻;为世人所称道的匈奴呼韩邪单于阏氏王昭君,也不过是一名落选秀女;时至今日,从来不曾有真正的公主远嫁异域。在那些异族势力强盛、气焰嚣张的时代尚且如此,更何况据本座所知,近年来,阿史那氏实际上并不如早年强盛,而且内部分歧严重,百步离可汗意欲和亲,不过是为了依仗我大周之势稳固他自身的威信。这样一来,我朝更不可能以真公主和亲,即便柯吐玉早来十日、二十日也不可能如夏侯大人所愿。”
听到这里,夏侯元心中迸发的怒火顿时被泼了一盘冷水,但是尽管火是浇灭了,心里却更堵得慌了。其实即便不能像太师那样引经据典,这个道理他心里也是大概明白的,单看贺兰瑛兄妹感情那么好这一层就知道那个皇帝是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远嫁异域的。他的心里各种不快都一股脑袭来,又碍于在料想今天心情断然不会好的贺兰楚面前而不敢过于流露,只能大步走到旁边坐榻上一屁股坐下,垂头丧气,在心里不停叹息。
可是,才没过多久,贺兰楚的一句话,又让夏侯元直起了腰,竖起了耳朵。
“然而,柯吐玉此时来得正是时候。”
贺兰楚富有磁性的声音像琴弦富有余韵一样意味深长。他看向远处,跟窗外的月色一样寒惨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
一片猎猎的火光将半夜的天空照得如同霞映,火光中四处都是被烧毁砍坏的旌旗和营帐,周围刀剑交加、人喊马嘶,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垂死挣扎的士兵几乎铺满了道路,地上已经几乎找不到一块没有染血的空隙。
左瑛在朦胧中醒来,一片耀目的火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人马奔跑的声音震动着她贴在地面上的耳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兵器交碰的刺耳声响都忽然一股脑钻进她的耳蜗里。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恍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只剩下一隅的帐篷之中,周围的温度炽热得就像坐在火炉旁边一样。在被毁的栅栏上熊熊燃烧的烈火、正挥舞着血淋淋的大刀拼死互博的士兵,全都就在她不足十米的距离内。一些箭头带着火苗的箭矢还不时在她远远近近的地方落下,或刺中人马,或在瞬间又引起一片火光。
她四处张望着站起身来,猛然发现自己的身高好像有点不对,周围的东西都无端高大了许多。她低头看着自己从长袖中伸出来的双手,那居然是一双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才有的细小稚嫩的小手!
还没有来得及讶异,一样东西咕噜噜地从不远处滚到她的脚下,她定睛一看,竟是一颗还戴着盔甲的鲜血淋淋的人头,地面上还留下了一条血迹斑斑的轨迹!
这时候,她猛然感到身旁有东西晃动,于是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鲜血淋漓连五官都辨识不清的人正朝她扑过来,就在她伸手可及的距离!
左瑛连忙后退闪过,那人就扑倒在他的脚边,鲜血将地面的黄沙全部染红,一只手臂已经不知去向了,还在不停挣扎呻吟,情景惨不忍睹。
“就是她!快抓住她!”就在这时候一声暴喝从周围嘈杂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引起左瑛的注意,只见几个高大彪悍的身影正从不远处朝她快速跑来。
那些人全部身穿铠甲,手拿明晃晃的利刃,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她面前。跑在前面的人一双大手粗暴地朝她抓来的同时身体一躬,好像要将幼小的她拦腰扛起!
左瑛这下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等凶徒碰到自己已经本能地飞起一脚,脚尖直踹那正好弯下腰来的大汉的咽喉!那原以为面前就是一头待宰羔羊的大汉冷不丁挨了这么又准又狠的一下,连一声惨叫也被踢碎的气管卡在了喉咙中,仰面飞出两米,狠狠砸在他身后紧随的那个人的身上,再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那个被同伙砸到的大汉正要翻身起来之际,只觉眼前划过一道炫目的银光,举刀去挡已经来不及,满眼已经是自己猩红的血液。
手中握着刚从地上抄起的钢刀,左瑛踩着叠在地上的两人的尸体,双脚一蹬凌空一劈,赶上来的一人又立刻人头落地……
熊熊火光中,钢刀的银辉和鲜血在空气中溅洒出的炽红曲线,在左瑛的手中绽放出一种异样的瑰丽。
停下来的时候,左瑛的前襟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染透,脸上也满是斑驳血迹,但是比她身上和刀上的血更让人心寒的,却是她此刻嘴角勾起的森然笑意。
第卅八章 君臣每日百战
“陛下……”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钻进了左瑛的耳朵里。
梦中的森笑还留在她的嘴角。
她慢慢睁开双眼,光线柔和的房间里,羽纱罗帐、锦缎被褥、梨木床榻、云母屏风……又一一回到她的眼前,床前那个流露出惊疑神情看着她的秀美宫女正是绯羽。
“陛下是否又做、梦了……”以前公主做噩梦就是总像现在那样睡着睡着忽然惊醒,然后终夜惶惶不安,不敢合眼,但是看现在左瑛非但平静得很,嘴角还带着笑意,绯羽生生将噩梦的“噩”字咽了下去。
“的确做梦了,”左瑛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绯羽,“梦境有趣得很。”
绯羽微微一惊后,嘴角又现出一抹欣慰的浅笑。
“羽儿,不是让你不要在这里伺候了吗?为什么还不回去休息?”左瑛参加完一系列典礼、朝贺以后,已经非常疲惫,加上前一天晚上一直警惕着李云深小狐狸而一宿未睡,积累的倦意让她连熟悉新寝宫——皇帝休息的怡神殿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上床歇息了。
“离开陛下身边,绯羽也无法安睡……”绯羽不敢长时间直视着左瑛,只敢停留在她小巧的鼻尖、桃红的嘴唇或者尖削微翘的下巴,但是她的双眼一眨不眨,好像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将她弄丢一样,“这宫里的宫女和内侍都是以前伺候先皇的,换他们来伺候陛下未必周到……”
绯羽说道这里,似乎欲言又止,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你不必替那些人求情,”左瑛已经猜到绯羽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内容,“无论是桂香、被她们‘处决’的莲露,还是那些教唆她们二人走上歧途的人,都是咎由自取,都会一一得到应有的惩罚。”
等着那些出卖她、给太师府当耳目的宫女内侍们的,是打进大牢等着秋后处决的下场,只是左瑛没有忘记,现在正是她刚登基而大赦天下的时候,所以要等个几天再处置他们才是有用功。
“绯羽斗胆,绯羽以为,他们也许只是迫于形势,为了生存,才做出对陛下不敬的事情。他们虽然罪有应得,但是也许罪不至死……陛下可否念在他们伺候多年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在左瑛的记忆中,绯羽从来不会跟贺兰瑛争辩什么,更不会为自己争取什么,甚至几乎没有在贺兰瑛面前表达过不同意见,这一次显然是为了救其他人而突破了自己的性格。
“羽儿,除恶务尽不光是因为他们背叛了朕,还是为了避免再次被出卖。也好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看看背叛朕的后果。”
自称“朕”还真是让左瑛感到有点滑稽,但是自称“我”吧?她没打算在这些小事上惊世骇俗,“还有,不要轻易说‘迫于形势’、‘为了生存’,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选择这么做。要说‘迫于形势’、‘为了生存’,你不是也跟他们处在同样的环境中吗?”
绯羽缄口不语,她温柔如水的双眸因为此刻泛起点点忧伤而显得更加唯美了。
“羽儿,为朕唱首歌吧,尽管朕并没有做噩梦。”左瑛向来不苛求每个人都能百分百认同她,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都如此。除了想转移绯羽的注意力以外,她还真的惦记着她甜美的歌声了,那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歌声。
“是,陛下。”
绯羽挺直了纤细修长的腰肢,轻启朱唇,唱道:“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忽然卒被病,不能飞相随。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欲负汝去,羽毛日摧颓。’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左瑛又一次陶醉在绯羽的歌声里。
细细咀嚼下来,歌词也很让人玩味。她知道这是一首乐府古曲,名为《飞鹄行》,描绘的是迁徙中的鹄鸟因为爱人生病自己无能为力,而不得不与爱人生生别离的凄凉感人故事。
后世有人认为这是借鹄鸟的悲剧来比喻世间贫苦、生活无奈,也有人认为这是对人生无常的感慨。但是,左瑛知道,绯羽之所以喜欢这首歌,一定纯粹是因为被歌中的这对鹄鸟的情深意重所感染,为它们的悲剧唏嘘。
左瑛那颗在枪林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