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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落座,见到身边的丫环还站着,一瞪眼睛,“怎么不坐?”
“我不敢。”丫环有些胆怯道。
“有什么不敢,你虽然是书童,但我向来看你是兄弟,我坐着,你站着,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公子又是瞪眼。
丫环无奈,挨了身子,贴着长凳边坐下。假公子看下了桌上的酒菜,颔首道:“还没有请教兄台贵姓?”萧守仁有些头痛,“在下……”
“不才刘灿,不敢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冒昧过来搭座,还请公子看在大家彼此斯文的份上,莫要见怪。”原来是那边的文人骚客有人过来搭讪了。
假公子虽然不喜人多,那面的骚人已经过来了两个,都是端着酒杯,一步三摇,风度翩翩。萧守仁见到有点恶寒,心道人家可能是女人,你们却是实打实的男子,走路竟然也可以这么风骚。
另外一人脸相单薄,潇洒的风吹下都能飘走,却是径直锤子般坐了下来,抱拳道:“在下朱逸群,对兄台很是投缘,也想请教兄台地大名。”
萧守仁知道他们都已看出眼前这位是个雏儿。一口一个兄台的叫着,无非是想占占便宜。想起当初梁山伯看不出祝英台的女儿身,一种可能就是祝英台人长的不咋滴,实在让男人不敢往女人身上去想。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梁山伯也和这流产猪一群一路货色。
“我家公子的大名岂是你们随便问的。”丫环大声道。
假公子微微皱眉。“我们萍水相逢,转瞬散开,这名字,不说也罢。”
朱逸群突然道,“既然都是文人,不如吟诗作对如何?若是才情一般,也就不用报名了?”
“如此也好。”假公子勉强说道。
流产和猪一群挤眉弄眼,洋洋得意。显然都是有点墨水,却都是假装谦逊道:“不才才疏学浅,还是公子和这位兄台先请。”
假公子目光又盯到萧守仁身上,“既然如此,你先来吧。”
萧守仁苦笑道:“在下并非文人,这作诗地活儿还是免了吧。”
朱逸群和刘灿都是大笑,“兄台看来种田出身,竟然把作诗比成苦力活,也是别致。”
“不行,一定要作诗。不然罚酒一杯。”假公子见到朱逸群和刘灿嘲笑,居然不喜。她初始来找萧守仁,不过是想试探下自己女扮男装的效果,可是和萧守仁打个对面的时候,已经有些诧异。
萧守仁说不上风流倜傥,但是面部极为有个性。说穿了就是极有男人味道。挺拔的鼻子,粗重地双眉,刀削般的脸颊,厚重的双唇,最让人心动的就是他有一双多情地双眸,望向人的那一刻,只有坦诚宽容和友好,让人兴不起敌意。
她是官家女儿。见多了市侩骚客,蓦然见到萧守仁这种男人,倒是陡升好感,见到猪一群和流产以才欺人。只是恨的牙关痒痒的,恨不得咬他们两口才解气,这衣饰可以去买,可这文采却是买不来,所以只盼萧守仁能力压二人,为自己出口闷气。
萧守仁想去端酒认罚,朱逸群嘲笑道:“原来兄台只能效仿牛耕马饮,别的倒是一窍不通。这位兄台,既然他吟诗是不行了,你不如上那面一叙如何?”
那面桌子上的骚客早就转过来,狼遇上羊般的热情。萧守仁目光一扫,见到那些骚客的丑态,不由皱眉。
目光闪动间,见到里座有两人虽是同桌,可也连连摇头,不由多看了一眼,那两人一在而立之年,面白无须,另外一个脸色黑色,嘴唇紧闭,也和萧守仁一样厌恶的表情。
萧守仁收回目光,见到假公子满脸通红,萧守仁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收回手微笑道:“在下也不才,作诗那是不行,不如抛砖引玉的先来一首,万请不要见笑。”
朱逸群和刘灿眼中一抹惊诧,假公子却是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叫好道:“好,好一个抛砖引玉,只是这四字说出,足见兄台地高明谦逊,不似某些人半瓶子醋,晃晃也没有多少。”
她这一番奉承,整个楼上人都转过头来盯着萧守仁,萧守仁哭笑不得,犹豫下说道:“那在下就作一首?”
“我们洗耳恭听。”朱逸群和刘灿都是带着嘲弄,不信萧守仁还能说出比抛砖引玉更高明的话来。
萧守仁略微沉思一会儿便开口而来:“商城一点大如拳。”
“哈哈哈,商城这么大的一座城池竟然被你个种田的说成是只有拳头大小,这不是胡扯嘛!”猪一群一听这头一句就笑的不成样子了。
流产也在旁边放肆的大笑,那边的那桌子文人骚客更是夸张,只有两个人默默注视萧守仁,其中那个拿着玉箫的更是冲着萧守仁点了点头。
假公子本来若有期待,听到萧守仁作诗胡扯的惊人,大失所望,压低了声音对丫头说,“赶快作首诗出来,不然今天不准吃饭。”丫头苦着脸,“公子,你让我作诗,我还不如不吃饭。”“你作诗不出,那我就饿你半个月。”假公子怒声一句,丫环已经面无人色。
萧守仁并不理会这群人的笑声,继续吐出了第二句:“天下风云此中天。”
这句一说出来大家笑声就小了很多了,前一句是很不着调,但是第二句一出来就合情合理了,人家那是用天下的大局观来作诗的,那商城跟天下比起来当然是很小很小的啦。
萧守仁微微一笑踱着步子走到冲自己微笑的那男子身边摸起那玉箫慢声慢气的念到:“商城一点大如拳,天下风云此中天。醉倚高栏凭栏望,玉箫吹彻洞龙眠。”
萧守仁刚念完就发现这两桌子的人都呆住了,假公子呆住了,丫头呆住了,流产和猪一群呆住了,玉箫公子呆住了,文人骚客呆住了,都呆了。
第十五章 玉箫吹彻洞龙眠(下)
见到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萧守仁微觉汗颜,一时兴起,几乎想要再来一首什么之水天上来的,转念一想,还是莫要弄巧成拙的好。
诗词在于意境和环境,氛围不对,气势就弱了很多,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事情也是大有发生,拱拱手道:“不才献丑,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众才子指正。”
“好,真好,实在的好。”假公子用力的一拍桌子,桌碗也跟着他在喝彩,“醉倚高栏凭栏望,玉箫吹彻洞龙眠。只凭这两句的气势,兄台绝非等闲之人。”
众骚客面面相觑,闷不做声,也不喝彩,都是郁闷不已。
流产和猪一群本来都是准备好腹稿,什么云头日,潇潇雨,燕子小楼听徘徊;你一马,我一屁。
可他们吟诗作对只是消遣。如今四科举人什么地。都要求学业精通,才艺优洽,力骁壮,超绝等伦等,明经进士两科让他们这些文人有了出头之日。进士重诗赋,明经重贴经。墨义,可毕竟诗赋还是要有点文学才能,明经只需死记硬背,所以大部分文人只是奔着一本明经而去,刘灿和朱逸群就是其中的二人。
诗赋对刘灿和朱逸群而言,不过是个添头,略显自己与众不同而已。本以为萧守仁这个土包子还能有什么文采,说不定会吟出老马拉犁牛耕田。一年一年又一年的诗句来,到时候他们把小楼的风雨一奉上,那还不博得个满堂彩,这个假公子女扮男装,虽然是个雏儿,看起来也娇滴滴的水嫩,到时候羡慕二人的文采,再来点酒意,灌醉一场,一夜欢娱。
大家快活快活岂不风流?没有想到萧守仁只是一望,他们就知道自己再吟诗只是献丑,只能闷声不语。
“商城一点大如拳,天下风云此中天。醉倚高栏凭栏望,玉箫吹彻洞龙眠。”假公子眼放异彩,看来被萧守仁雷地不轻。
摇头晃脑道:“这前两句也就罢了,可是以平淡浅显开头,后面奇峰突转,非胸襟开阔,奇思巧构之人难以做出如此诗句。一望之下,一萧吹醒洞龙眠,妙哉。妙哉,两位仁兄,这位兄台吟诗一首,这玉已经出来了。就等着你们的砖呢。”她把抛砖引玉反过来一说,刘灿和朱逸群恨不得有个地缝可钻。
丫环一旁心想,我倒觉得有些一般,和打油卖菜的人做的仿佛,什么天下风云,什么洞龙眠?可是怕假公子打,只好做着闷葫芦。
没有想到闷葫芦也做不成,假公子又是一巴掌打到,“怎么的,你觉得不精彩吗?”
“精彩,高作。”丫环装作书童,连连点头,“意境全出,意境全出呀,还不知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她后一句却是替小姐问的。
“我本布衣,大家萍水相聚,转瞬散开,这名字,不说也罢。”萧守仁不想多事,把假公子方才应付流产和猪一群地话借用一下。假公子不等问话,萧守仁已经问道,“还不敢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假公子眼珠子一转,作了揖回道:“在下陈川,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兄台该不会连个名字也这么吝啬吧,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子。”
萧守仁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假公子这么幽默,明明自己是个黄花闺女现在倒是倒打一耙,如果自己不说出名字来还成了女孩子了,这叫什么事啊。
萧守仁苦笑着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没办法只好说出了名字:“我姓萧,萧守仁。”
“萧守仁,守仁,这名字倒是蛮好听的,应该有什么深意吧?”陈川念叨着萧守仁的名字沉思了下下,回过头来笑着问萧守仁。
“嗯,小时候的事情了,不说也罢。”萧守仁想起来一些事情来,摇了摇头不愿意讲出来。
“哦?可是这中间缘故不足为外人道也?如果萧兄弟这名字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那我们也就不追问了。”陈川高深莫测的点着头说道。
萧守仁真的是被她打败了,明明想知道自己的名字由来,可是呢,确实故意弄这么多的玄虚,罢了,告诉她好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很私密的事情。
“既然陈兄台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萧守仁很无奈的对陈川苦笑。
反观陈川呢,她倒是好,竟然就势坐了下来,坐在萧守仁旁边,双手撑着下巴,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等着萧守仁说故事呢,萧守仁真的是无语了,鼻子里面甚至可以闻得到这假公子头上的发香。
“是这样子的,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正好梦见一样东西,所以我出生之后给我取的名字里面就是带着这样东西的,可以说也奇怪,当我五岁了我竟然还是不会讲话,有一天我在门外戏耍,一个老和尚走过来,摸着我的头说多可爱的孩子啊,可惜啊,被点破了,这话正好被我爷爷听见了,所以就帮我改了名字,就叫做守仁,想必兄台也是书香之家的,孔夫子在论语卫灵公里面有这么一句: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意思很明显,说一个人的智力如果很好,不能用仁来好好的守住,即便是现在很聪明,也必定是会失去这种天赋的,所以我爷爷就帮我改名字改成了守仁。”萧守仁微笑着娓娓道来。
陈川听的很是出神,后面站着的小丫头也是神游物外了,显然,被萧守仁这传奇的改名故事给迷住了。
不过陈川很快就醒过来了,笑嘻嘻地帮萧守仁筛了杯酒,继续跟他聊天。
“你刚才从宇文家的那个小子手上拿过来玉箫,你们认识啊?”陈川笑着问萧守仁。
“哦?原来他是宇文家的啊,我们不认识,只是刚才他对着我笑了,所以对他那善意的招呼我当然是收下来了。怎么了?”萧守仁好奇的问道。
“原来你们不认识啊,说起来,他倒是有个哥也和你一样啊,不过他哥没有你运气好啊,你五岁不能说话后来碰见个神奇和尚和一个好爷爷,他哥就没有那么走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