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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挠了挠脑袋,“我和她也有代沟,她老骂我很土,说学校里肯定没女生喜欢我。”
“不可能!”我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没有?
他摇头,眼中有淡淡的惆怅,“没有。我不会收拾自己,又只喜欢在图书馆和试验田里待着,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我都不会。”
正值花样年华,哪个少年不怀春?我叹息:“又是和氏璧的故事,不过,总会有真正的识玉之人,她会敬你、重你、爱你。”
涛子的脸通红,过了半晌,他低声说:“谢谢!”
我笑了,他突然问:“你敬小舅、重小舅、爱小舅吗?”
我温柔地说:“我说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他真正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情地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沉重的惋惜。我笑了笑,拿着剩下的一个红包,在他眼前晃,“乖外甥,还没拜年呢。”
他笑着站起来,对着我鞠躬,“祝苏阿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我大笑,把压岁钱给他,“你应该祝我青春永葆,美貌长驻。”
涛子问:“要不要去看看我种的药材?”
“好。”
他扛了把锄头、提了袋东西,我装模作样地拿着把小锄头跟在他身后。行到山坡的田地边,他开始下地干活,我以为他在施化肥,看仔细了,才发觉他埋到植物根部的竟然是白糖。
他见我如看疯子一样地看他,笑起来,“我的小偏方。天麻喜甜,往它的根部埋一点点白糖,种出来的天麻又大又好。”
我不能明白原因,却知道他是一个市场竞争中的胜利者。他在地里负责挖坑,我把白糖袋子挂在锄杆上,扮黛玉葬花,一边唱着《葬花吟》,一边哀怨地把白糖撒进“花冢”,再埋起来。
他拄着锄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励成穿着长靴子,背着箩筐,拿着镰刀,从树林间走出来。我正拿着一把白糖,扮天女散花,看到他,立即站好,把白糖扔进坑里,迅速埋好。
涛子看到陆励成,揉着肚子问:“小舅,苏阿姨在办公室也这样吗?”话刚出口,就发现我见到陆励成的反应,立马明白了答案。他同情地看着我,却看到我对他做鬼脸,模仿着陆励成的打柴樵夫样,他又立即大笑起来。陆励成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理会我们,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热水袋递给我。我在外面待久了,正觉得有些冷,忙接过来捧在怀里,“你打算去终南山做樵夫吗?”
他不答反问:“你去吗?”
我想了想,没电脑,没网络,屋子里会有人打麻将,我不和他厮混,还能干什么?
“好。”
涛子跑到田埂边,探头向箩筐里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我也去。”
三个人上山,他们两个都是有备而来,我却穿着一双完全不适合爬山的皮鞋,刚开始还不肯让陆励成帮我,后来摔了两跤,乖乖地抓住了他的手。
涛子爬着山,还有余力收集木材,我却只有精力照顾好自己不摔跤。陆励成平时看着和我一样,但是到了大山里,他作为大山儿子的一面立即显露出来,我爬得气喘吁吁,他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我们去哪里?”
涛子似乎已经知道陆励成想去哪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看了看天色,担心地说:“还有多远呀?这个样子,我们下山的时候,只怕天都要黑了。”
涛子笑着说:“天肯定要黑的,不过你不用怕,大不了就叫小舅背你下去。”
又爬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爬到山顶,我找了一块平整点儿的石头,立即坐倒,嗓子都冒烟了,没抱什么希望地问:“你们有水吗?”
陆励成走到崖檐下,叫我:“苏蔓,过来。”
我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惊奇地看到他脚边竟是一汪井口大小的清泉。他拿出半截竹筒,舀满了水递给我。我摇头,虽然看着干净,但是我可没胆随便喝,他自己拿过去,一口喝干净。涛子也过来舀了一筒,咕噜咕噜灌下去。陆励成又舀了一筒给我,我看他们都喝了,自己也实在渴得不行,只能接过来喝。入口竟是异样的冷冽甘甜,正好爬山出了一身汗,一口气喝下去,真是痛快!
喝完水,我上下打量这个地方,整个山壁如一个倾倒的“凹”字,而且恰是背风处,如同一个天然的屋宇,“凹”字里有一汪清泉,“凹”字外是群山起伏,简直是风水宝地。
涛子捡石头,陆励成生篝火,两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
“这是你们的秘密据点吗?”
涛子指着陆励成,“我小舅的后花园。”
不一会儿,熊熊大火就生起来。我看看左边的篝火,看看右边的清泉,再看看脚下的起伏山岭、白云青霭,只觉得一切太不真实。
“如果火上再有只山鸡在烤着,我简直觉得我们穿越时空了。”
陆励成笑着从箩筐里拿出一只鸡,“山鸡没有,家鸡有一只。”
我吃惊地瞪着他,他又变戏法一样从箩筐里拿出几个红薯、土豆放到火堆边,最后是一坛高粱酒。
“陆励成,我太崇拜你了。”
涛子叹气,“我舅的能耐还多着呢!就这点儿,你就要崇拜了,再露几招,你该怎么办?”
陆励成负责烤鸡,涛子负责烤红薯和土豆,我负责……等着吃!
三个人一人一个破竹桶,对火举杯,酒下肚,整个身子都是暖的,我忍不住笑了,举着杯子说:“我觉得我们像古代的三个侠客,我们应该指天为盟,对火结拜,就叫‘山顶三侠’。”
涛子额头满是黑线,问陆励成:“她已经喝醉了?”
陆励成摇头,“还需要几杯。”
涛子立即又给我加了一杯酒,我正想和他说他也要喝,林忆莲的歌声突然响起,“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痛苦,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我有些惊奇,这里竟然有信号,不过一想,这里是山顶,有信号也正常。
陆励成皱了皱眉头,我以为他是不想听到这首歌,忙说:“我回头就换铃声。”
“喂?”
“是我,你在干什么,忙吗?”
我看看陆励成和涛子,“不忙,等着吃饭就行了。”
麻辣烫踌躇着,半晌都不说话。我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儿之后她迟疑地问:“你和陆励成吵架吗?”
我瞟了一眼陆励成,“怎么了?你和宋翊吵架了?”
“没有!没有!可就是因为没有吵架,所以我觉得好奇怪。”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我不明白宋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麻辣烫,你怎么了?”
“我和陆励成约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对我也很好,可是我知道他的底线。比如,他如果要见重要的客户,就不会因为我想见他,而突然和客户改期。可宋翊不是,他对我没有底线,我说晚上要和他吃饭,他不管安排了什么活动,都会取消。你觉得是陆励成的好正常,还是宋翊的好正常?”
我的手机漏音,山顶又静,麻辣烫的话几乎听得一清二楚。陆励成的脸色有些尴尬,涛子一副想听又不好意思听的样子。
我问麻辣烫:“你喝酒了吗?”
“喝了,但是我很清醒。你告诉我,究竟哪个正常?”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清醒,不过不醉酒,麻辣烫应该根本不敢说出这些话。“先不管谁正常,你先告诉我,难道你希望宋翊对你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宋翊对我太好了,好得……你明白吗?好得我已经要崩溃了!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不管我多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我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一个疯子,我不停地试探他的底线,让他穿着衣服跳进海里;让他当街对我说‘我爱你’;凌晨三点,我让他出去给我买小馄饨,等他找遍街头给我买回来,我却一口都不吃,说自己根本不饿;我今天甚至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地和他吵架,他却一句话不说,也一点儿都没生气。”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茫然不解,他对你好,你喜欢他,难道你们两个不该是快乐的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蔓蔓,你懂吗?他对我如同臣子对女王,我觉得我就是拿把刀要捅死他,他也不会反对。我只是希望他能生气,能对我说一个‘不’字。他是和我谈恋爱,不是做我的奴隶。他有权利表示生气和不开心,有权利对我说‘不’字。爱不是赎罪,他上辈子没有欠我的,我们是平等的……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麻辣烫忽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不,你不明白!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一直向老天祈求让我再次遇见他,老天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还让他对我那么好。可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听到他说‘我爱你’的时候,虽然有一点儿开心,可更觉得难过,我觉得我是个疯子!我恨我自己!”
我严厉地说:“麻辣烫,你不是疯子!”
麻辣烫的哭声小了一些,呜咽着问:“我真的不是疯子?”
“你当然不是。”
“一开始,我就是好玩,只是尝试着做一些怪异的事情,想故意逗他生气。慢慢地,我就越来越恐慌,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可他不生气,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如果我告诉别人,人家肯定要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对你这么好,还想怎么样?每次事情过后,我都会很痛苦,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宋翊,也告诉自己绝不可以这样做,可是等看到他对我无限制的好时,我又会忍不住地爆发,我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蔓蔓,我该怎么办?”
“你听好,你没有疯,你也不是神经病。不过你必须停止试图‘激怒’宋翊的行为,等自己冷静一点儿时,再平心静气地和他谈一下。如果你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就先不要和他住一个酒店,自己一个人去海边走走,去海底潜水,去海外钓鱼,大海会让你的心情平静下来。”
麻辣烫擤了下鼻子,“嗯,好!”
“乖!没事的,去好好吃顿饭,洗个热水澡,找个人给做次按摩,放松一下,睡个好觉,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麻辣烫迟疑了一会儿,问,“蔓蔓,你和宋翊是同事,你觉得他是那种没脾气的烂好人吗?”
他把篮球狠狠地砸出去,他乌青的眼睛、肿着的脸……
我尽量声音平稳地说:“他在办公室里从来没生过气,陆励成还经常训斥下属,宋翊却从来没有。”
“哦。”麻辣烫似乎好过了一点儿,“那我这几天就不见他了,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然后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下。”
麻辣烫挂断了电话,我却心烦意乱。宋翊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爱不管再浓烈,也会充满阳刚味。他爱的女人,是他的女人,他会保护她、宠爱她,但她永不会是他的女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苏阿姨,苏阿姨!”涛子在我眼前晃手。
“啊,怎么了?”
涛子好脾气地说:“不要因为你朋友的事情放弃了属于自己的晚上。”
我愣了愣,说:“你说得对。”
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涛子说了好几个笑话,想恢复先前的气氛,可都没有成功,他忽然一拍脑袋,从竹筐里拿出一支旧竹笛,笑着说:“这东西竟然好像还能吹。”凑到唇边,试了试音,滴溜溜地吹起来。这我是没听过的曲调,估计就是当地小儿放牛的时候吹奏的曲子,简单活泼。
他吹完了,我刻意地大声叫好,表示自己很投入。
涛子笑着对陆励成说:“小舅,帮我奏个曲子。”陆励成接过竹笛吹了起来,夜色中一连串的花音,连火光都好像在随着音符跳舞,涛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唱起来,“山歌不唱冷秋秋,芝麻不打不出油,芝麻打油换菜籽,菜籽打油姐梳头,郎不风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