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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琦微笑颔首:“这是自然的。公主殿下随慕容将军远在边关不能享受天伦,是为了东方的安宁,百姓的天伦和乐。现在四海归一,殿下一家回到京城,安享多年辛苦的回报,才是正确的道理啊。”
“这都是为人子、为人臣应尽地职责。何况开国立朝,国家百废待兴,朝廷诸事并举,哪里有身为臣子就敢说什么安享辛苦回报?”风若琳笑道,“只是回来看到承安繁华富足,心中骄傲,更忍不住要为大周再多出一分力。”
“殿下高义。皇上和朝臣们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更加感念殿下和慕容将军的。就像我家大人几日来说的那样,有慕容将军的帮忙,刑兵一块,宰相台必然少许多压力,他也可以每天更早些回府呢。”说着白琦向风若琳微微一笑,两个女人交换一个彼此心照的眼神,白琦随即扫一眼顿时回过眼来的风若玫,笑道:“啊,瞧我……脑子里就只想着心疼自家夫君。不过皇甫将军也好、上方驸马也好,到底都年轻,正是为皇上效力的时间不是?两位殿下就容我偷这么个懒。”
白琦这番话出口,周围四人,包括钟无射都一齐笑起来:虽然为官做宰已二十年,林间非年纪不过四十有五,相较于只比他小了七八岁地皇甫雷岸、上方无忌,同样正当年富力强。但被她这么一说,却像是不堪使用地垂垂老矣。风若琳忍不住摇头:“我们容你偷懒?只怕皇上那里先坚决不许。林间非林大人一代贤相举足重轻,若他要偷懒不干,放眼朝廷上下,又有谁能顶了他的位置上去?别说不干,就少干一些,皇上就得多受几倍的累,以林大人地忠君爱国能够舍得?你就只管这么说,反正我们都知道,你这宰相夫人起码还要再倚门望归二十年。”
“二十年?那样长的福分,谁敢认真想啊。”白琦笑笑摇头,“他不过是运气,又忠心,才登上了这个位置还待了这么久。想我大周有的是人才,朝上别说缺他一个会如何如何,便是随手也能点出二十个与他才能一般高下的。皇上只是怜他忠心,谨慎服侍了许多年,这才留他继续在身边。若看不透这个,自以为是,就对不起皇上,更没脸继续站在朝堂之上了。就他现在,一回府就嚷着辛苦吃不消,说实在是时间认真考虑着告老。千万别耽误了国事呢。”
虽然轻颦浅笑活泼随心,几个人却都听得出白琦言外的意思。风若璃笑一笑道:“林夫人这也是太夸张了。京城里谁不知道林相精细缜密,凡事必求万无一失地性子?朝廷政事缺不了他,皇上身边更离不开林相这么个人。便提起多少副手,也都是国家太大,所以协助帮衬的。林相既喊辛苦吃不消,我倒要劝林夫人,千万叫他绝了告老的念头。越发的努力国事才好。”一边说着一边向风若琳、风若玫看一眼。清亮眼眸中笑意盈盈。“先不说皇上允不允许,就刚刚夫人说到的,为了我们几个心疼自家夫君,也要林相多多操劳,万不能一时兴起就把大小事情丢开,就此叫下面人接手。”
白琦闻言轻笑,摇头叹气道:“殿下这话……果然是‘人不为己’的味道。但只怕被皇上听到。上方驸马就要辛苦了。”
“上方无忌那个人,做事从没有真定性,这一点皇上是最清楚
。先辛苦了。”见白琦嘴角微动,风若璃眼中闪出晶亮光彩,扫一眼忍笑地姐妹与女友,一边笑吟吟继续说道,“其实林夫人也不用在我们面前抱怨。真想着林相少操劳。还是与皇后娘娘说来得最直接有效。”
“皇后娘娘?前日还与我说皇上将秋原大人升阶升得太快,在那里烦恼得什么似地,恨不得他继续待在兕宁。七八年后再回来慢慢地晋升一样。”白琦轻叹一声,神情间流露出些无奈,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娘娘为人原本极好,就是凡事顾虑多,更喜欢苛待自家,真是怎么劝都不肯听地。”
“七八年后回来?真那样,只怕她又得牵肠挂肚,操心不安了。”风若璃掩嘴轻笑,“说到苛待自家,也就是对她自己。看看她待秋原镜叶的小夫人,那般架势,简直恨不得把凤仪宫里什么都给了她。虽然都说长姐如母,但她与秋原镜叶同一胎胞,前后也没差多少时辰。就这样疼爱弟媳,也真是天上地下,唯一仅有的了。”
见风若璃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自己,始终微笑倾听而没有出声的钟无射微微笑一下,略欠一欠身:“姐弟之间,原本都是情深。娘娘自幼与秋原大人二人相依为命,新添了弟媳就如多一个妹妹;希雅夫人又是那样的模样脾气,欢喜那是自然。”
钟无射话音未落,风若琳已然出声附和:“不错不错。虽然是头一遭见到那孩子,可一眼就忍不住欢喜。草原天生的活泼灵气,配上那一副精致眉眼,笑起来又那样甜;‘希雅’、‘希雅’,初夏午后的池塘——真不知秋原镜叶修了几辈子地福分,竟采到这样一朵娇嫩的水莲花。”
“‘初夏午后的池塘’,希雅两个字,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安乐公主随夫婿久戍边关,熟悉草原语言。抓住她话头,风若玫顿时笑问道。
“班都尔的通用语是‘阿西亚’,做女孩子的名字就是‘希雅’。”微笑颔首,风若琳语声温婉,目光透出十分温柔。“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女人也一样动心。难怪一向老成稳妥的秋原镜叶会为她牵肠挂肚,丢开身份、无所谓官衔职务,也要守在广宁等她成年,好最快最稳地摘下这朵叠川草原之花。”
听到最后一句,风若玫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大姐姐真会说话——最快最稳,不就是死缠两个月还借助了皇上,人家一满十五岁就火急火燎立即娶回家么?真亏他一支笔,奏书上夸得天花乱坠,人人都想着风采。月前到京,娘娘开家宴,才知道才是这么个小女孩儿。这些年秋原镜叶拒议亲事也是承安京里出了名,记得那时候凤仪宫里众人表情……真是怎么想怎么有趣。”
含笑着看映萝公主一眼,风若琳露出宽容而庄重地微笑:“说秋原镜叶着急,其实,这里有女子出嫁年龄习惯地问题。北洛的风俗,贵族家女儿与男子一样,都是十八岁行成年礼,但可以开始议亲的年纪却是十六岁,民间百姓女子到这个年龄也都准备出嫁了。而草原习惯,女子成年定在十五岁。民间女子十四岁就可议亲。到十五岁,那绝对是担得起一家一姓责任地大人了。希雅。黎。阿史那别杰既是阿史叶迷部族长老地女儿,虽不及旧王族的公主,但身份也不是等闲。秋原镜叶在她十五岁生辰的正日正式迎娶她过门,这正是最合乎草原规矩、礼节也最郑重的做法,不能迟也不能早的。”
“是这样吗?”风若玫瞪大的眼睛在眼眶里骨碌一转,随即笑道,“不过。十五岁……到底还是小女孩儿。看她总偎在皇后身边。高兴的时候走路都连蹦带跳。一张小脸喜怒心思明明白白的天真烂漫模样,怎么看都只像是妹妹,全没有一些为人妻子地沉着稳重呢。难道说,这也是游牧民族女子脾气,草原上地习惯风俗么?”
“怎么这样想?草原人多坦率爽直,心事之类不过少遮掩些,与为人处事地沉着沉稳全然无关呢。”风若琳闻言轻笑。手扶上她肩头,“希雅的模样脾气是天真烂漫,但若玫难道没有听说,秋原镜叶是怎么看上的她,又为什么牵肠挂肚、非求着皇后娘娘为他向皇上讨了赐婚的诏书么?”
风若玫闻言顿时一怔,连白琦也生起了兴致,向风若琳道:“这件事情,承安京里倒是早就传遍。可秋原镜叶这一次情绪举动太反常。出乎意料;又是与草原部族的联姻。与先前旧炎战事、班都尔的种种都搅在一起,说的人们反而不敢相信了。安乐公主殿下是与慕容将军一起,亲到广宁参与秋原大人迎亲地。我们正想向殿下多讨些真实的信息情况呢。”
风若琳微微一笑,转眼注目风若璃与钟无射,见她俩人也都坐起了身,并向自己微微倾靠过来。一时四双眼睛八条视线紧紧凝视住自己,风若琳微诧之下,心中却也觉十分有趣。“秋原是皇后娘娘同胞亲弟,皇上的心腹朝廷的重臣,本人又是个极能挑剔的,能叫他一眼看上再不愿放手,如何就普通寻常了呢?我是才到的承安,不晓得京城里到底怎样传说,但这回京一路上听到的那些,却也不觉差别了多少。希雅。黎。阿史那别杰是个极好的孩子,从身份到为人性情,与秋原镜叶都十分地般配。”
一边说着,风若琳站起身来。顺着她目光视线,众人顿时见水榭旁边堕星湖码头有御舟靠岸,内监宫娥簇拥下,一身金红皇后朝服地秋原佩兰携了一红装少女,正笑盈盈向水榭“烟波致爽”的正殿走进来。
带一点骑装式样的礼服长裙,颜色是饱含着水汽一般滋润地红,衬着裙摆上大块的水晶,呈现出仿佛朝花带露的鲜嫩娇艳。全然无拘地提起裙摆,在皇后面前舞蹈般地转圈亮相,引发出秋原佩兰一阵愉悦笑声,少女甜美的面庞上同样绽放开毫不做作的明朗笑容——
让水榭之中,所有人目光在瞬间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正是希雅。黎。阿史那别杰,秋原镜叶的新婚妻子。
三个月来,承安京中几乎无人不在谈论,三司监察史、皇后胞弟秋原镜叶终于选定妻室、请旨赐婚的消息。一个月来,擎云宫中几乎无人不认识这位得到秋原镜叶垂青更为帝后所喜爱,来自旧炎草原阿史叶迷部的新娘。与旧炎御华王族同出一脉的阿史那别杰,是阿史叶迷部族三大姓氏之一。而母方出身班都尔贵族,名字中得以冠有班都尔主姓“黎尔特尼丝”首字的希雅。
样一位身份如公主般尊贵的少女,闻听族民与洛周商人纠纷、争执中将对方杀死而被判死罪的消息,第一个站到了朝廷特派的司政巡按、督点三司监察史秋原镜叶面前,为自己的族人,大胆地要求辩解申述的权利。
自北洛胤轩二十五年击破旧炎都城兕宁,天嘉帝风司冥便极其重视对草原的政策治理,严明军纪安抚部族,恢复生产鼓励通商,使归服之地百姓尽快相融相亲。到天嘉朝庆元三年,旧炎所属,已经几乎没有洛人与草原部族、或者部族与部族之间的矛盾争端。但既有民族、地域之差异,就不可能彻底消除摩擦。东京广宁的督卫、领事。职责之中最重一项便是确保管辖之内,不因民族间矛盾掀起不安地波澜。因此发生草原牧民与北海商人纠纷乃至致人死命的大案,所有人的神经同时绷紧。广宁督卫,中炎郡郡守文若暄迅速审理案情,判决对因争执伤人死命事实供认不讳的阿史叶迷部族民死罪,收押待秋后问斩,并将结果奏报朝廷。文若暄原是天嘉帝在宁平轩时僚属,对其能力才干。风司冥自然十分信任;但矛盾牵扯到草原部族。事关重大。仍是派遣秋原镜叶赶往广宁确审定案。便是这时,阿史叶迷部三长老之一、阿史那别杰的女儿希雅,为暂定了死罪的族民提出对判决的不服;在当时目睹集市上二人争执,总计二十八名证人的证词下,重现了因受到无礼挑衅和言语侮辱,一时气急而失手伤人地事实经过,最终将一桩被定成故意杀人地死罪。改判为争执误伤过失杀人——虽然仍是以命偿命,因案件激动起来旧洛与旧炎居民地情绪都得到了安抚,一时禁闭的广宁市场也重新开市,草原上秩序终于恢复,重归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