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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神犀利的中年男子,还有方儒之床边坐着的,一个三四岁左右的漂亮小男孩儿。
冉云岫微微一愣。
他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要召开家庭会议了。此时他站在这并不合适,便礼貌地对方儒之等人问了好,准备退出。
方儒之在他转身前对他招了招手,指了指身边的小男孩对他道:“我们几个说话,这孩子怕是会很无聊,阿岫,你带他去
外面玩会儿吧!”
冉云岫反射性地看向那个孩子,正好小孩子也在看他。那么小的孩子,拘禁地坐在那儿,眼里些微的冷漠和警惕,还有些
恍惚的恐惧。
他忽然便有些心疼。四岁的小孩子,本来是不通世事爱哭爱闹爱撒娇的年纪,可眼前的孩子却只是死死地抓紧自己的衣角
,神情脆弱而倔强。
冉云岫笑着走到他身边,柔声道:“谨言,和哥哥去外面玩儿,好不好?”
方谨言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向方孝先和江丽琪的方向望去。江丽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方孝先淡淡地点了点头。
方谨言咬紧嘴唇,低下头去寻找可以支撑的地方,准备下床。
他身量尚小,坐在床边时,双腿本是悬空的。此时小小的手按在床上,准备往下蹦,眉眼间一片难过伤心。
冉云岫走上前把他抱在怀里。
小孩子有些被吓到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来不及眨回眼中的泪水,呆呆的,傻傻的,似乎不相信自己被抱起的事实。
冉云岫笑着眯起眼睛,安抚性地揉揉他的头,然后对众人点点头,找开门走了出去。
房内有片刻的寂静。
“咳!”方儒之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把你们叫到这儿,是有一件事要宣布。”
他环视一圈,看到几人或肃穆或沉静或窃喜的神情,淡淡地道:“你们都看到了,今天陈律师也在场。想必你们也猜到了
我的意思。没错,我想趁我还清醒的时候,宣布我立下的遗嘱。”
“爷爷!”
“爸!”
陶然、方孝先和方淑洁的声音先后响起。
陶然眉头紧皱:“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说这些事情做什么!”
方儒这哈哈笑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怕如果不趁现在堵了某些人的嘴,等我死后会闹翻天!”
江丽琪轻声冷哼!
方劲无所谓地坐在那儿掏耳朵。
方儒之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对窗边的陈硕道:“陈律师,你把我立的遗嘱念一遍。”
陈硕应了声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隐含精光的眼睛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低下头开始宣读:
“我方儒之以‘方氏’创始人的身份立下此遗嘱:
第一,在我死后,‘方氏’企业交由我的重孙方然掌管,我手中的股份全数交于方然。”
江丽琪愤恨地握紧拳头!
方劲看向陶然的目光又嫉又恨!
方孝先和方淑洁是了然的平静。
“第二,我的儿子方孝先、女儿方淑洁、儿媳江丽琪、孙子方劲保留其名下不动产,另外,每年可获得‘方氏’百分之五
的分红。”
第十八章
“百分之五?”江丽琪忍不住了:“‘方氏’你都留给方然也就罢了,竟然只给我们每人百分之五!这也太不公平了!”
方孝先扯了她一下:“你喊什么?这里可是医院!”
“我管这是哪儿!这根本不公平!”江丽琪一把挣开他:“老爷子一定是病糊涂了,这份遗嘱不能算数!”
“住口!”方孝先急了,狠狠地抓住她的胳膊,以防她挣脱:“你想想你是在跟谁说话!‘方氏’一年的营利何止千万!
百分之五的分红完全可以让你继续过现在的富太太生活!你也该知足了!”
“知足!哈!方孝先,你真是个窝囊废!你可是方家长子,你的亲生父亲只施舍给你那一点点红利你就知足了?方家偌大
的产业为什么没有你的份?你自己没出息,不知道争取,还有脸来教训我!”
“够了!”方儒之一直冷眼看着两人争吵,此时开口打断了他们,朝陈硕点了点头。
陈硕扶了扶眼镜,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医院的证明,方儒之先生的精神完全正常,所以,这份遗嘱具有完全的法律效
力。同时,方儒之先生另血有一份录音遗嘱,内容与这份完全相同。”他抬眼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关于方夫人和方
劲先生的条款还未读完,请听我宣读完毕后再发表意见。”
江丽琪恨恨地转过头去。
陈硕继续念道:“江丽琪与方劲只有在同意放弃方谨言监护权的前提下才有权获得‘方氏’百分之五的红利,否则,只给
予一笔现金,以后再与‘方氏’无关!”
此言一出,几人俱是一愣。
陶然看了方儒之一眼,眼神复杂。他没想到,爷爷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方孝先先是怔忡,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爸是没有给他们留一点后路!
江丽琪和方劲都跳了起来!
“凭什么?”江丽琪失声尖叫:“谨言是阿劲的亲儿子!我的亲孙子!凭什么让我们放弃他的监护权!我不同意!我绝对
不会同意!”
方劲咬着牙,没有说话。
他们之所以这么激动,当然不是因为与方谨言的感情原因。江丽琪当初只所以坚持带着方谨言,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借由
他再寻得夺犬方氏’股权的机会。方劲自然惟母命是从。说实话,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并没有多深的感情,离过婚后,也
一直是由母亲带着,他成日在外花天酒地,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而江丽琪也没有尽太多的责任,在国外,他与方
孝先各过各的,常常不着家。把方谨言交给请来的保姆归看。小保姆知道这个小主子不受重视,自然也不尽心。经常偷偷
地出去约会,留下足够的食物后把他锁在家里。
两人都把方谨言当成翻身的筹码,而现在听到这最后的筹码也要被夺去,怎么可能不惊慌!
方儒之笑了笑:“好啊,遗嘱上写得很清楚,既然你不同意放弃监护权,就代表你们母子放弃百分之五的分红和以‘方氏
’名义购得的不动产。我现在就可以让人给你们一笔钱,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
江丽琪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
方儒之笑着摇头:“我欺人太甚?江丽琪,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谨言在阿然身边的话,以后还有接手‘
方氏’的可能,如若不然,你以为他会让他有机会染指‘方氏’的一丝一毫吗?”
江丽琪下意识地看了陶然一眼。
陶然回她一笑。
江丽琪被他笑容中的自信与冷漠唬得一慌,神色间不由有些松动。
方劲最禁不得激,慌忙喊道:“好,我答应!我放弃监护权!”
江丽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垂死挣扎:“要我放弃也可以,不过,至少要给我百分之十的分红!”
陈硕笑道:“当事人的生父已经放弃监护权,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法律途径得到监护方谨言的权利。如果你坚持不放弃
,那么你既得不到分红,还会在不久后收到法院的传票。”
江丽琪气得混身发抖,对方劲劈头一阵猛打:“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不中用的东西!”
方劲慌忙躲开:“妈!您难道想一分钱都得不到吗?反正孩子对我们来说只是个拖累,不用管他不是正好吗?”
江丽琪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与不忿,良久,方咬牙道:“好,我放弃!”
陶然在院子里找到冉云岫的时候,他正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怀里抱着睡得平静安稳的方谨言。
看到他,冉云岫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声开口:“怎么了?”
陶然在他旁边坐下,静静地看了一会方谨言的睡颜,确认他的确睡熟了才道:“爷爷宣读了遗嘱。而且,再过两天,我就
是谨言的监护人了。”
冉云岫心里一惊,他没想到方儒之会在这个时候就宣读遗嘱,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陶然的脸色,见他神色还算正常,悄悄地
松了口气。想到他的第二句话,他下意识地看向怀中的孩子。
“你的继母他们竟然会愿意吗?”
陶然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爷爷的遗嘱上说,如果他们不放弃谨言的监护权,就得不到应得那一部分钱。而且,如果不
是由我来抚养谨言,他也没任何机会入主方氏。他们两人本来就只是把谨言当作筹码,虽然抚养着他,但从来没有给予过
真正的关爱。现在知道谨言对他们已经没有用处,就把他当作了累赘,怎么会为了他的监护权而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呢?
”
冉云岫默然。怀中的方谨言只是一个刚满四岁的孩子,虽然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但从出生起,就没有得到过正常的关爱。
母亲在他也生后不久就变相的遗弃了他,现在,父亲也为了金钱放弃了他。国外的三年多,他究竟生长在怎样的环境,才
成为现在这样冷漠、倔强、害怕失去、为了一点点的温暖就觉得难以置信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露出一个笑容:“谨言很可爱,我很喜欢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
陶然握住他垂在一侧的手,笑道:“虽然只有四岁,但他是个警惕心很重的孩子。现在能在你身边睡得这么安稳,想来是
极喜欢你的。”
冉云岫想到两人刚开始相处时谨言的沉默,和后来脸上开心的笑容,便放下心来:“但愿如此。”
方儒之一个星期后安然离世。
这一个星期内,他一直恢复的很好,晚上睡觉前,护士例行检查的时候,他睡得还很安稳。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喊他吃药时
,已经没有了气息。
举行葬礼的时候,各行各界来了很多人。
陶然牵着方谨言的手,和方孝先、方淑洁站在最前面。江丽琪和方劲却没有来。
一身黑衣的冉云岫站在人群中静静地注视着墓碑上老人威严中含着慈爱的脸庞。
沉重天和刘昆的神情都很哀伤,那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无法摭掩的伤痛。
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老友,一朝归于尘土,徒留在世的两人满心哀戚与感慨。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沉重天拍了拍陶然的肩膀:“节哀顺便!”
陶然神情沉静肃穆,微弯身表示感谢。心中弥漫的哀痛被很好地隐藏在眼底,不露痕迹。
沉重天与刘昆对视一眼,同时默叹一声。
这个孩子,这样倔强而疏离的神情,分明是要把所有人都隔绝!
后面的刘清婉看向陶然的目光充满担心,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沈帼英一把抓住。她看过去,只见她面色沉重地摇摇
头。
刘清婉默默地低下头,确实,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
仪式接近尾声,来人多已散去。沉重天和刘昆几人又和方孝先两人说了几句话也离开了。
然后,方孝先也离开了。
冉云岫走上前去,一手牵过方谨言,一手牵起陶然冰凉的手:“回去吧。”
陶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冉云岫忽然间便觉得痛彻心扉!
“然少!”他蓦地单手搂住陶然,声音哽咽:“没关系的,在我面前,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陶然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他,头深深地埋入他的劲窝,无声地释放自己心底压抑的悲痛。
冉云岫能感觉到大滴大滴的温热液体从自己的脖劲处蜿蜒而下,带起一片烈焰般的灼痛和涩涩的酸楚。
方谨言只觉得自己被两人牵着的手紧得发疼,但他没有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