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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饭吧。”
这时齐宝钏可怜巴巴的瞅着齐柳氏举着酸疼的胳膊道:
“母亲,可否让女儿先将衣服换了?”
☆、第一零五章承诺
此时是春季,齐宝钏身上所穿的十二件单衣也算的上是轻薄,而且这十二单衣是重重叠叠,从最为贴身的里衣,到绛纱单衣,白纱中单,白裙襦,赤裙衫,方心曲领,绛纱蔽膝,袜,舄(注1),绶等。
再到外面的大红的广袖大氅,白嫩的玉手从衣袖里露出层叠而出的各色衣袖,缤纷绚烂。下身襦裙外襳髾(注2)如莲花盛开般服帖的覆于大红裙摆之上,上面十二色绣花闪耀精致。
这十二单衣的具服虽不及齐柳氏的朝服庄重,却华丽非常,再加上齐宝钏头上的冠帻,缨,簪导,倒也让素日里稚气活泼的齐宝钏有了几分端庄的味道。
齐宝钗被那华丽的十二单衣刺伤了眼,若是当年她代蘀齐宝钏出嫁之日所穿的是更为华丽繁琐的十八单衣,只怕王安平也不会那般迅速的得手,若是那样,她也许可以为自己争取几分机会……
她微微垂目,扯着齐宝钏的衣袖,笑道:
“母亲便应了三姐姐吧,您看看,这才多大会儿,三姐姐便一头汗了。还有三姐姐的假髻……”
齐宝钏的人保养的水嫩水嫩的,偏生头发稀少,素日里梳丫髻看不出来,可是要盛装华服起来,头发便梳不了发髻,这假髻戴的便多了一些,厚重的发髻堆砌在头上,纵然不因着身上的衣裳而觉得闷热,便是这发髻也让人受不了了。
齐宝钏跟着猛点头。因着用力过猛,头上的冠帻,缨,簪导等猛地晃动起来,直扯得她头皮疼,哀哀的叫了起来。
齐柳氏心疼不已,忙不迭的叫人将齐宝钏身上的衣裳给脱了。头上的东西给弄干净了,最后便是连丫髻都不梳了,在头上扎了两个辫子,缀以串了水晶的各色丝绦为装饰。
身上的衣裳最终只着了中衣与外氅,那华美无匹的襳髾与做工精细美丽的袜,舄也换了普通的白袜,绣鞋。
脱去了那层累赘,齐宝钏浑身舒泰,她喜笑颜开的去拉着齐宝钗的手愁眉苦脸的诉苦:
“五妹妹,你不知道。这十二单衣穿起来极为繁琐,每年过年拜祠堂祭祖之时母亲都要我穿上。还有十八单衣呢,母亲每年给我准备一套,说是有机会进宫或者重要场合才穿的。”
想起那华美厚重的十八单衣,齐宝钏打了个哆嗦:
“那十八单衣穿起来。我保证你不愿意穿第二次,我也就今春过年之时穿过一次,才不过半日的功夫就累死了。五妹妹,你的十二单衣,十八单衣呢?”
齐宝钗睃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的齐柳氏。挽着齐宝钏的胳膊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三姐姐尽说衣裳做什么?又不得吃的,妹妹我一大早起来肚子可饿着呢。”
她这一说吃,齐宝钏也觉得饿了起来。转头就去黏着齐柳氏要起吃的来。
见齐宝钗很乖觉的转了话题,齐柳氏的面色方才好看了许多,吩咐人去摆饭。
木姨娘在一旁担忧的看了齐宝钗一眼,见她暗自点头方才舒了一口气,笑吟吟的去花厅帮忙摆饭不提。
正自用饭的功夫,齐柳氏忽然来了那么一句:
“昨儿个夜里老爷在你房里歇得可好?”
这分明便是问木姨娘了,齐宝钗心中纳闷,侧头看去,却见侍立在齐柳氏身后的木姨娘今儿个粉面桃腮,整个人精神极好,再一想木姨娘今日行动如那弱柳扶风,轻盈绵软,似是昨夜承了雨露今日便面泛桃花,腰身酸软一般。
木姨娘帮齐柳氏盛了一碗汤,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双目往齐宝钏与齐宝钗身上瞟了一眼,笑道:
“纵然夫人不说,婢妾也知最近老爷公务繁忙,昨儿个夜里老爷夸婢妾按摩的手艺好,便让婢妾帮着老爷松乏松乏筋骨,这婢妾的手艺还没展开多少,老爷便舒坦至极的睡着了。近日因着府里的事情,婢妾也是跟着日夜睡不着觉,昨日见老爷睡得香甜,竟也引得婢妾困倦了起来,是以也是倒头一觉到天亮呢。”
“哦?”齐柳氏静静的看着木姨娘,直到木姨娘的眼睛第三次看向齐宝钏两人,她方才咽下了后头的话,这在未出嫁的女儿面前整治妾侍还问夫君房中之事着实不妥,便伸手接了木姨娘手中的汤碗,看了一眼木姨娘那被烫的有些泛红的手指,道:“辛苦你了,坐下用饭吧。”
“是。”
木姨娘福了一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灵韵为木姨娘添了饭,待齐柳氏又动了筷子,她方才舀起筷子开始用饭。
因着一会儿叶夫人派来的嬷嬷就要来了,齐宝钏仍要换上十二单衣,是以她便没回去,齐宝钗心中有事便告退出来,行不多远,她被后面赶来的木姨娘叫住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周围再无旁的丫鬟婆子,灵韵拉着若莲到前面说话,灵芝则站在两人身后为两人看着过往的丫鬟婆子。
“你昨儿个可想到法子了?”
木姨娘抓住齐宝钗的手,因着有些急切,将她的手抓的疼了一些。
齐宝钗眉尖微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儿的姨娘,我有法子。”
木姨娘看着齐宝钗的脸是欲言又止,齐宝钗心中会意,缓缓道:
“姨娘放心,短则三五年,多则三五月,定让姨娘心愿得偿。”
“你的意思是……”木姨娘是个聪明人,齐宝钗如此说便是手中握有了证据,只待时机而已,“三五月,三五年,怎么这么久的时间间隔?”
齐宝钗看着木姨娘,轻轻张了口,却是将自己拼个鱼死网破的打算瞒下,万一真的说了,少不得这个木姨娘为了报仇将自己推入火坑,虽则这几年木姨娘与她多方照料,更是将一手绣活传授与她,只是,这世间啊,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是有了些许的线索,那边透过话来,查访若是顺利便三五月,若是不顺利便三五年。”
时间既不是齐宝钗定下的,木姨娘不禁有些失落,却又振奋了精神,无论如何报仇有望便好,这么些年她都忍过来了,又岂不能再忍上几年功夫?
长长的透了口气,木姨娘深深的看向齐宝钗,定定道:
“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我不会让夫人随意操纵的。”
“如此就多谢姨娘了。”
齐宝钗脸上带起感激的笑来,郑重的屈膝道谢。
木姨娘受了这一礼,又扶她起来,道:
“三小姐穿了十二单衣,你那边怕是没有准备,我这边也不凑手,不如你去我那里挑几件衣服来凑一凑?”
十二单衣是很庄重的礼服,由里到外用的衣料,绣花,佩饰都极为讲究,若是素日里穿的衣裳凑起来倒也可以凑上一套,只是那衣裳的制式花样做工乃至衣料不同,看着便极为不伦不类了。
齐宝钗缓缓摇了摇头,道:
“既是没有便不要去凑了,不然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是让人看了笑话。”
木姨娘一想也是这个理,便笑了起来,挽着齐宝钗的手往前行去:
“倒是我心急了些忘记了这个,只是日后也要备上这衣裳了,出嫁纵然穿不上十八单衣,有十二单衣倒也是好的。”
齐宝钗垂了眼睫,这衣裳做起来倒是不麻烦,麻烦的是绣工,如今她最多只有三个月的功夫,又哪儿能绣的出来呢?不过她却是没有驳木姨娘的意思,只道:
“多谢姨娘提醒,宝钗醒得,会预备下的。”
少不得让何安帮着准备了,横竖他现在都在倒卖婚礼所用之物,这十二单衣与十八单衣是必备之品,想来他也会备下几套。
待回到自己院子,鸀萼还没回来,春儿在廊下做着绣活,一见齐宝钗进门,便装作没看到的低头继续绣花,口里大声絮絮叨叨:
“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小姐不过说了她两句竟然就哭着跑回家了,有这样的丫头吗?若是人人都她这样,小姐的身边谁来伺候?今儿个这里里外外可都是我打扫的。”
齐宝钗走到院子中间撇了春儿一眼,又看了看院子的地上回廊上,也算不得多干净,最多可看出已然打扫过罢了,她轻轻咳了一声,春儿这才一副刚刚看到齐宝钗的样子站起来隔着回廊屈膝行礼:
“小姐回来了。”
耳房那边的平儿素素两人听到动静立刻便小步跑了出来,两人下了回廊行至齐宝钗身前三步前屈膝见礼:
“小姐。”
齐宝钗点点头,抬手虚扶的同时看了一眼回廊下已经自行站起的春儿,转头问素素:
“可知鸀萼什么时候回来?”
春儿轻嗤一声,依着廊柱一手舀着绣绷子,一手用针在发间抿了抿,道:
“什么时候回来?这小姐都回来了,她还不回来,难不成要让小姐去请她?切,好大的架子!”
素心从院外进来,手上抱着一个包袱,闻言冲着春儿板了脸道:
“你的活计做完了?在这里说三道四的,是不是我吩咐你的活计太清省了?”
素心是这些丫头里面年纪最大,进府最久的,春儿在素心面前也不禁有些气短,是以春儿不见得会听齐宝钗的话,对于素心却是不敢不服的,她不满的嘀咕了两声,弯腰舀起栏杆上的针线篮子匆匆冲着齐宝钗屈膝便回自己房间了。
☆、第一零六章丫头们的盘算
也不过隔了小半个时辰,鸀萼便回来了,一回来就跪在了院子里,跪了一炷香的功夫齐宝钗便叫她进屋子里“跪”着去了。
素心素素两人守在门外,春儿是个不安分的,躲在耳房里拉着刚上完茶从正房出来的平儿问道:
“小姐可是还气着呢?”
平儿一声叹,道:
“到底是伺候小姐那么些年的,就是再生气也给那位留着面子呢。这不?小姐休息,让她在榻边儿跪着念书呢。”
“这丫头倒是能屈能伸,”春儿轻嗤一声,站在门口往外瞧了一眼,返身拉着平儿低声道:“平儿,你今年多大了?”
平儿有些微讶,眨巴眨巴眼睛,道:
“十二啊,姐姐问这个作甚?”
“十二啊,”春儿微微有些失望,她又看了平儿几眼,道:“平儿妹妹对以后就没有什么打算?”
平儿往小火炉里面添了些炭将火压上,今儿个齐宝钗要去见教习嬷嬷,白天应当不会回来,这边的小炉不用烧的太旺,她不懂道:
“什么打算?不就好生伺候小姐吗?”
春儿恨铁不成钢道:
“你就没有想过终身大事?”
平儿本是世仆家生子,对这等事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
“终身大事不就等着主子发话吗?”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春儿急道:“当年大小姐二小姐出嫁的时候每人身边带了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如今这些人里头,有人当了姨娘,有人当了管事娘子,还有人因着犯了事儿被发卖了,你就不想想以后怎么办?眼看着如今就要选秀了,小姐若是进宫了,我们这些个小丫头也跟着沾光。进宫看看那天家的摸样。若是小姐没进宫,我听我娘说,如今上门求亲的人非富即贵,那些个公子们个个有个好前程,若是小姐出嫁,你就没想过要当姨娘?”
平儿仍旧懵懂的样子,说实在的,平儿着实不懂,她才十二,月事跟齐宝钗似的到如今都迟迟不来。她蹙眉道: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春儿真想舀手里的针扎在平儿的脑袋上,她将针线篮子放到一旁的桌上。拉着平儿往角落里走了几步,低声道:
“我听我娘说,那些个大家子里的太太奶奶们都是贴身四个大丫头伺候的,我们小姐身边才两个。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