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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疾苦固是重要,然,他不愿数十年后回首一生时有所遗憾。所以他还是那个自私、狭隘的齐颜,依然是那个扬眉淡看漫天烽火的齐颜。
齐严,我不怪你所为,尾生抱柱而死是迂腐,即使是我,亦有放不下的执念,忠义之说是你骨血中的养分。然,我要你看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不灭的神话、没有绝对的对错,纵然我举剑斩断千日江山,非功过风云聚散后世自有评述。
你错了,你看着……
胭脂淡扫娥眉,铜镜中美人如昔。
她透过铜镜与他对视。她清晰地看见他眉目间的释然,然后,她的心似乎也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积压在心头的好多事情一件件落地……何时起,他在她心中已经如此重要。
“勿离……”千言万语,她哽在喉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十几年的相依相伴呐,这个男人,也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啊……
齐颜看着她的泪眼,轻轻笑起。“夕颜,好久不见。”
“可见过无尘了?”听齐颜细细碎碎地说了好些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柳夕颜问道。
“离开伏羲国去了趟离宫,然后就来找你了。”齐颜轻抚她消瘦的脸颊。“你怎憔悴成这样?我可是要走在你前头的,你存心想让我少活几年吗?”
“不正经。”柳夕颜轻斥。
她握紧他的双手,又是泪眼迷蒙。“他治好了你的伤是不是?连同王爷造成的。”
齐颜回握住她的手。“我再世为人,是为了他。”
“我以为,我和你心中永远只装得下他一人。”她垂泪。
“是。”曾经他也这样坚信。
“可是,永远太长久了……”
“我知道。”他淡淡回答道。
“勿离,我好高兴。”她不愿他忘了他,却更不想他为他束缚了自己一生。这样的结果,她该高兴……
“傻瓜。”齐颜轻叹。“怎会忘记了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笑中带泪。
“怎能不知。”他拭去她的泪水。“只是他不再是我生命的全部了,夕颜,回忆很累也很痛,我还有漫长的一生要过……骆天涯,他是我的今生今世。”
柳夕颜不住地点头,眼泪不停地滑落。她要为齐颜高兴才是……
“那日离开前,齐严找过我。”突然想起要紧的事,柳夕颜抹干两颊的泪。她起身自隐蔽的橱柜中拿出一个包袱。“他交代说,你会来找我,我必须亲手交给你。”
“是什么?”齐颜并未伸手接过包袱。
柳夕颜摇头,将包袱放在桌上。
素色的包袱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陈旧的棉褂。
齐颜瞬间陷入了回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齐严,那件带着齐颜淡淡体香的棉褂,是他给他的第一个温暖印记。因为怕齐严冻到,这件棉褂在他身上没披上一个时辰便又回到了齐严身上……他不知道他一直留着……
他轻抚这棉褂磨损严重的线脚,一时无言。齐严,你料到我来找夕颜时已“重获新生”,已重新站起了?
“他,让你替他报仇。”柳夕颜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难道他以为他会像他那样在乎世人如何说他吗?为兄报仇……
他连造反的理由都为他想好了……
“他将包袱给我时,犹豫了好久。我原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柳夕颜轻叹。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直觉的又是一笔糊涂账——直到其中一人逝去才浮上水面的糊涂账。
“一件破棉褂而已。”齐颜轻笑。
第六十六章
“一件破棉褂而已。”齐颜轻笑。他告诉自己,这是齐严制造的假象而已。
“是吗?”柳夕颜沉吟。“他来找我时,坐了很久……也许他隐藏地很好,可我能看出他是舍不得交给我的那个包袱。”
笑容缓缓自齐颜唇边敛去。
“彼时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离开前去齐严那里找一样东西留着,想哪一天也许你会需要。可是什么都没有。”
齐颜看向柳夕颜。
“一个活在世上三十多年的人,竟然找不到一样可以用来纪念他的东西,就好像,他随时准备好了要离开这个人世……”
握着棉褂的手紧了紧。
“也许他自己也突然发现了……这件棉褂,是他唯一拥有的有自己影子的一样东西。也许他也早就知道,你连唯一有他影子的东西都不会想要,所以他叮嘱我,如果你不要,就把它扔了……他说的时候在笑,可是勿离,那个时候我却莫名其妙想哭。”眼角有一丝湿润。柳夕颜突然意识到,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不是自己,更不是齐颜,而是齐严
“勿离,你一直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可活着不需要理由,活下去是本能,与对错毫无关系。”
齐颜慌忙地转头看向窗外,亮晃晃的阳光让他狼狈不堪,好似他索躲躲藏藏了很久的心思一下子被人撕裂外衣摊在了阳光下。
“我不恨他……”像过了万年之久,他才轻声道。“我骗自己的,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我只是想为自己的懦弱找一个出口而已,所以我以为自己终于开始恨他了……”
“我知道……”
“你又怎知……他是……我永远都……”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悲伤了。“他是第一个烙在我心上的人,只是伦理的魔障让我们彼此都选择无视而已。夕颜,对一个自己曾经爱过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的是不是?”
“是。”她点头。怎会恨不起来呢?只是傻勿离,是你不知道怎样去恨一个爱过的人而已。
“他有他放不下的执念,他一诺千金,他忠于自己的信仰,就像我放不下你,放不下无尘那样,可是有些事他自己又无法完成,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求我替他完成,是不是?”他好像总在为自己的生命寻找各种理由。
“是。”柳夕颜不住点头。
齐严云淡风轻,对世事总是有着若有似无的距离,好似天地在他手中,又好像世界本与他无关。他最后想用一件旧棉褂告诉他曾经的心事,不管他是否会懂。
他想告诉他,他爱着他……
如他……
他不该告诉他,不该……
“我必须迎回他的骨灰。”齐颜释然笑起。“完成了这件事,我了无牵挂。届时叱咤天下还是云游隐居,随我兴致。”
“这是你答应了骆天涯的?”
“是。”他微笑。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门被推开时带起了一阵尘灰。门外的少年风尘仆仆,甚至还未来得及褪去染尘的布袍——他自风口浪尖归来,只为一次重逢。
“爹爹!”无尘粗喘着起,额头不满汗水。
望向背光站着的少年,齐颜一阵恍惚。许久,他才回过神。“嘿,儿子……”
无尘激动地向前几步,可有硬生生地停住。他看看自己的手,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站在原地。也许他在嫌他此刻满面尘灰,也许他对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生疏难以适应。
这个,在他怀里长大,寄托了他半世相思的孩子……
齐颜笑着朝他伸出手。“还不到爹爹这里来。”
犹豫着放进他掌心的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柔软,而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生命力,一种生猛的力量。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悄然长大,甚至快要赶上他这个做父亲的身高了。
赖在怀里的孩子双肩微微颤动。齐颜低头望去,吊入云鬓的凤眼半闭,眼眶红润,孩子的泪水是隐忍的,可却一颗一颗快速掉落,下垂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委屈。
是啊,离家时,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
而他,不曾来看过他……
“看看你们。”柳夕颜用丝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眼前这对相拥的父子,一个倔强地躲在父亲怀里哭,即使哭得惊天动地也不愿发出半点声响,另一个眼眶泛红,却硬要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严父模样。
“再哭要被你娘亲笑了。”齐颜拍拍无尘的后脑勺,然后转头对着柳夕颜笑道。“上次看到无尘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四岁那年被承欢设计输掉了我送他的小木剑……”
齐颜顿了顿,发现自己言语间也有一丝哽咽。这个孩子,他成长的每一分记忆都清晰的烙在他脑海中,直至,直至某一天他突然发现孩子不知何时长成了那人的模样……从那以后他便不敢再直视他,尤其是眼睛。那么小的孩子啊,那么委屈……
“哇哦!”门口响起夸张的惊叹声,那个无时无刻不充满生命力的少女翩然而至。“无尘哥哥,你等着我一辈子取笑你吧!”
无尘惊讶地忙擦干泪水。“你……你……”
“我怎么?”承欢得意地侧视无尘。“舅舅去哪儿都带我,我才是他最爱的孩子。”同样的话语,刺激完骆天涯之后拿来刺激哥哥。
“舅妈!人家好想好想你哦!”小麻雀已经咋呼咋呼地飞到疼她至深的舅妈怀里了。
“爹爹你居然把这个小魔星也带来了。”无尘完全忘记了伤感。
门外炎兮和风吟轩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孩子一样的少年是不是自己那个冷冰冰的主子。可后转念一想,以前王爷不也这德行,两人互视一眼,极有默契地拍拍脑门。
“辛先生没回来?”齐颜朝门外的两人勾勾手。
“先生和月娘在军营。”风吟轩应道。
“小轩几年前我还见过一次,倒是小兮,你这老小子,十多年没见了吖。”齐颜突来的热情和称谓让两人面面相觑。
各自散去草草梳洗,掌灯时分所有人又集中到了书房。
齐颜盯着书房正中央逼真的山川模型,所有所思。许久,他自嘲一笑。“当年亲手创造出来的轻骑兵,没想到今天要亲自攻破。”
众人的神色敛了敛。楼丞三人也在半个时辰前赶到,带来的是整个齐家将军营。
“彼时用来突袭的轻骑兵是由楼丞和李硕安两人执掌,被他学去了九分倒也正常。”捏碎插在一处的千日国军旗,齐颜淡然笑起。
目光转向挂在墙上的羊皮地图,上面精细地绘着整个大陆的秀美山河——上面纵横交错的一道道山川河流,那是为君者的梦想,甚至是三国沉睡了百年的野心……十三年前,他亲手将西楼国拿下,给了萧天问一个美丽无双的梦想。他亲手点燃了他的梦,也要亲手摧毁,一如他对齐家所为。
心火突然窜起,燃起了杀戮之心,齐颜某种掠过诡谲的光芒。多久不曾有了过了?这样澎湃的心绪,那是嗜血的亢奋!
司修祁说对了,这是他们的本能!
也许,现在这个,才是齐颜。
楼丞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出了书房。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酒壶,霎那间书房内弥漫起一股浓烈的梅香。
齐颜接过楼丞斟满的酒杯,满足的表情像刚睡醒的猫咪。“我的轻骑兵以速度见长,可不间断长途奔袭,最大优势是移动快速,神出鬼没。”
炎兮深有同感地点头。“李硕安那支铁军也是如此。”
齐颜微微一笑。“这样的速度得益于平日的训练,而行军中更重要的是——轻骑兵无后勤之忧。”
楼丞展开一个画卷,上面画着轻骑兵的阵型以及一些细微末节的东西。“轻骑兵的食物及军需品皆来自敌方。”他言简意赅地解释。
“李硕安自然是不会笨到一层不变,然……”齐颜环视众人。“轻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