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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山口奈美这张大牌就派上用场了。不过,那老狐狸只字不提,总令人感到有些置疑。不曾想,接来下来的一通话,一举解开了白九棠的疑虑。
“白老板,咱们这些吃江湖饭的人,哪个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洒家也不是一个贪财的人,眼下有一桩要事相求,若是白老板能助洒家一臂之力,洒家愿意分文不取,立刻带季十一来见您。”
说着,顿了一顿,沉下脸来,面色森然的说道:“洒家相求的事,跟白老板曾经提及的事大同小异,都是要找人但洒家要找的是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娃,不知白老板能不能帮忙啊?”
白九棠斜了对方一眼,酝酿起表演态来,挤了挤眉头说道:“唉真他…妈丢人呐想不到这事儿这么快就传到刘老板的耳朵里了。”
说着便故作难堪的抚了抚额头,“我若早知道津门这么不太平,哪还会带着奈美小姐出场?留在大和舍一夜春…宵多好何必要费这些周折……”
刘琨煜见得他推了个一干二净,不禁一扫泰然,倾身问道:“……依您所说,此乃突发事件,那为何当时不报官呢”
“不是吧,刘老板我老子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流氓头子,你让我出了事报官?”白九棠大惊小怪的瞪起了眼睛。
即便刘琨煜目不能视,但仅凭那一腔无赖的语调,就能判断出白九棠何色何貌。摊上这么一个对手,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不幸,想想只得咬了咬牙,阴霾的直言道:“在天津卫讨生活的流氓,绝不会轻易与东洋人结梁子,何况是既绑票又摘瓢洒家实在是想不出,这是哪门哪派的恶人所为不如白老板帮洒家一起想想”
白九棠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翘起二郎腿来,悠悠的暗示道:“你也知道我的状况不太好,这脑子里整日惦记着老家伙的遗产,哪还装得下其他东西……如果刘老板能尽快将舍弟交予,一解我的后顾之忧,说不定我会想起点什么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琨煜怎么会看不清个中玄机,那脸色如风沙飞扬的荒漠,黑沉沉、阴惨惨,一片风雨欲来之势,稍事突地大笑了一声:“哈哈哈好啊”
他这么突如其来的嚎上一句,不禁令白门子弟愣了一愣,难不成这阉人气疯了?明明处于逆势,还好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鬼谱和宁安突然见得靠墙而立的四人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动作,抬起左脚蹭了蹭自己的右脚,一股细沙一般的烟雾冉冉从裤管冒了出来。
“不好”宁安腾地站起身来,屏住呼吸大喊道:“大哥,快屏气有古怪”
宁安这么一喊,对方迟疑了几秒,鬼谱趁势扑向了大门,打开厅门流通空气,不待他转回身来,听得一阵金属的异响,双方都亮出了枪械。
白九棠掏出手帕死死捂住口鼻,站起身来平静的说道:“刘老板,你这么待客也太不礼貌了,我只是想找到舍弟,了却后顾之忧而已,你这么针对我做什么?有这个必要么?”
说罢,在刘琨煜那气急败坏的脸庞上流连了一番,抬手招呼众子弟收起了枪械。
“我是来跟你做买卖的,不是来跟你抢地界儿,里子面子都给了,你也不亏了既然心思那么多,不妨好好想一想,如果仅仅通过擒获和拷打,就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那我何必花这么多时间跟你周旋?我一个后生尚且不敢如此狂妄,你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叫人佩服”
说罢,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在对方那四只驳壳枪的观礼下,白某人拿开手帕,绽开了玩味的笑。
“抓住我能解决问题么?或者更直接一点,碎了我能解决问题么?答案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吧就算我是一个败家子,为了那旁人不敢作想的家产,也早已变成了一个聪明的败家子,你把我软禁起来试试,看看会收到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番外 『第159话』青帮码头
『第159话』青帮码头
刘琨煜的脸色急剧闪变起来,在他面前的这个上海小赤佬,不全然是一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也不全然只是出手阔绰的败家子一名。
他似乎满脑肥肠花天酒地,却按部就班沉着冷静;他似乎处处摆阔肤浅无知,却看清局势掳走了核心人士。
这是一个行事无章的强劲对手、也是一个叫人琢磨不透的危险分子。如果他想要一人独吞家产,别说季十一毫无反抗的余地,就连季云卿制约起来都得脱一层皮。
“把枪收起来”刘琨煜长叹一声,心知大势已去,反而重现了平静。刘氏爪牙依命行事,放下手里的枪,退到了原位待命。
白九棠如愿以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面容上不禁闪现出了一丝得意,“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决定做得好”
说罢,在三人位的沙发上安坐了下来,掏出烟夹抽起了烟,以一副稳操胜券之态,摆开了谈判的架势。
白门子弟警惕的关注着对方的动向,缓缓收起了枪械和兵刃。然而那一张张曾带给他们绝佳视点的单人沙发,却是不适宜再坐上去了。
“白老板,你想要洒家如何做?”刘琨煜的口吻蔫如霜打的茄子,倒是那端坐的身形仍有几分残存的气势。
“我要见舍弟。”白九棠神色坚定,惜字如金。
“实不相瞒,洒家方才打了妄语令弟并未在洒家手上,他的下落只有一个人知道”刘琨煜无奈的说道,“若是没有昨夜那回事,洒家尚可登门要人,可如今……”
“谁?”白九棠调过视线,冷冷瞥了他一眼。
“山口奈美。”
一言落定,会客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白九棠眼帘下垂、急速思维,稍事凛然抬首,朗朗嘲讽道:“刘老板,你不会是在暗示我,此事现已脱离了你的控制,要怎么着全凭我的心意,你已不想再干涉了吧?”
“不不不洒家绝无此意”刘琨煜心里一惊,脸色一片惨白:“白老板,您可知道山口奈美是何许人么?别说洒家没提醒您,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吗?”白九棠似是而非的笑了一笑,继而沉下脸来怒斥道:“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我管她是何方神圣?我只关心一件事,舍弟在何处?”
“令弟真的不在洒家手上。”刘琨煜面带焦急,两手交叠重重一拍,“要怎么说您才肯相信呢如今只有找到奈美小姐,才能获知令弟的下落。想来白老板必然另有接应,未免节外生枝还请赶紧传话,千万不能伤及奈美小姐的性命”
白九棠目不转睛的瞅着刘琨煜,不断揣测着所言是否属实,陡然间站起身来,冷着脸说道:“罢了我要舍弟死、而非舍弟生,既然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那我还纠结什么?权将这个人办了不就高枕无忧了么”说罢,号令兄弟,抬腿就走,箭步行至了厅门处。
“不能啊,白老板”刘琨煜腾地站起身来,杀猪一般哀嚎起来,慌不择言的献上一计,“你可知道么,时下正盛行西方的遗产转赠,即便令弟命殒黄泉,令尊也能将遗产转赠给别人,您就不想找到令弟,逼他跟您回上海去演上一场戏,以求老爷子重新拟定遗嘱么”
白九棠未曾想到这老狐狸竟如此入戏,不由得眯起眼来笑了笑,转而收拾好表情,扭头摆出了憨态,“喔……还有这一说么?那我得好好想想……”
说罢,半挑眉梢瘪起了嘴角,“刘老板,你给的消息非常有价值,我要好好合计合计今朝就到这儿吧,等我想清楚了再约见你再会了”
刘琨煜愕然的一愣,也不知道那“有价值的消息”指的是季十一的下落,还是指的遗产转赠的事,尚未来得及嚎两句,白门一行人已经走出了会客厅的大门。
……
在这一次的事件上,白九棠可谓做足了功夫——使计使的是演戏,演戏演的是全套。
其目的只有一个,在确保季十一的安全之下,向刘琨煜套取相关信息。
而今获得这样一条消息,也算计划施行得顺利,如果那阉人说的是实话,那绑人这一步棋可谓走得绝妙。
因为获知下落与解救之间,尚存在着很大一段距离。若非拿到了这张大牌,还不知要费多少周折才能走到彼岸。
在《北京条约》宣布将天津辟为对外商埠后,天津海关于1861年3月23日成立。法租界美昌码头在其监管之下,这里除了客运外,还兼顾着航道货运以及天津海关兴办的邮政。
在中国当时的城市港口当中,只有天津能与上海媲美。在那人潮涌动的码头上,展现的是中华对外通商的繁盛,但同时也隐藏着遭受列强欺凌的悲戚。
大丸轮在江面上发出浑厚的汽笛声,成群的水鸟在江面上空盘旋。各种船只在航道线上破水而行,潺潺的波涛翻涌在船底。
宽阔的跳板上一片拥堵,西洋裙挽着黑礼服、前进帽挤着鸭舌帽……高低贵贱熙熙攘攘,往来旅客比肩接踵……
货轮的停泊点集中在码头以东的水湾一代,那里的景象又是另一派不同的风貌
——钉桩挂缆的船工、兜售香烟的小贩、喊着号子运货的力夫、与船主讨价还价的商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的水手……
单超租用的船只就停靠在这里,白九棠按照青帮惯用的标记很快找到了那艘船,带着一众兄弟踏上跳板直奔船舷。
这艘船是以包船的方式连船长带水手一起租下来的。要说白九棠在这次津门行的任务中接受了什么帮助,那么就属这一条船了。
船主是一位四十多数的精壮男子,属青帮“通字辈”人士,在津门法租界码头颇有盛名,人称“鬼王三”,是季云卿的八拜之交。
多年以前,鬼王三曾在上海华界内河码头讨生活,因年轻气盛不慎得罪了地方军阀,尔后不得不忍痛放弃故土辗转异地,经由季云卿的安排与接济,以七千大洋做盘缠及本金,来到津门法租界码头打下了根基。
天津的青帮分几个派别,名声在外的是曲艺说唱的文艺帮,其次是五子行业、伎院撑头、下手、掌班,等等俗称民行帮、另一个便是端传统饭碗的码头帮。
鬼王三是这个领域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向他租船必然是安全可靠的。
正当白九棠一脚迈上船舷,一个身穿黑布棉袄的莽汉便拦住了去路,神色警惕的说道:“什么人?”
“自家兄弟”白九棠点头致意,态度平和笃定。
“噢?”那边厢上下瞅了他两眼:“兄弟贵姓?”
“在家姓潘,出门姓白”白九棠摘下礼帽,以示尊重和诚意。
那边厢神色一正,再度问道:“白兄弟靠哪个码头吃饭?”
白九棠露出了笑意,“就靠七十二个半那一‘半’”
那边厢渐渐松弛了下来,拢手问道:“兄弟搭的是那一条船?”
白九棠心知警戒已消除,便戴上礼帽出口道:“粮船”
果不其然,一旦对上了盘口,那边厢便显出了好颜色,“自家兄弟,好说好说老头子说了,万事小心,不得不谨慎,还请白兄弟见谅。”
“哪里哪里应当的”白九棠掏出烟夹递上了一支烟,随后又送了一支到自己唇边,“我那位受伤的兄弟情况怎么样?”
那边厢接过烟来,粗枝大叶的叼上了嘴,却也不急着点火,而是径直朝船舱走去,“放心,好着呢来来来,你自个儿过来瞧瞧吧”
这是一艘德国产的全钢货船,船舱居于驾驶室的后下方,其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最下面的底舱之外,各个舱室均有窗户,通风良好、采光充足,利于长途航运的水手居住。
白九棠紧跟在莽汉的身后,见得他一顿一顿的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