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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下来哪有不受委屈的,既然已经受了,就要受得值”苏三一瞬不眨的望着那“鬼见愁”。
那厢默然了许久,竟带着一抹浓浓的羞愧,音色低哑的开了口,“……是我不好,我不该觊觎、不该妄想、更不该自顾自闪离……我本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哪知道,这一走……”
那“鬼见愁”似要落下泪来一般哀愁,苏三不堪忍受这样的场景,赶紧出声说道:“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从今往后,再不许提”
那厢再度沉默了,莞尔,低声道:“这债我欠不起我会处理的。”
但闻此言,苏三亦沉默了,稍事平静的说道:“我说过了,这委屈既然已经受了,就要受得值你不必去澄清什么、解释什么、或是坦陈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一点,你欠我的只是一件小事的真相,但你欠九棠的是一世的情义。”
继而,迎着对方那纠结的视线,一字一句说道:“夫妻与兄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一笔相欠债而已,这债务是相互的,正如白门也欠你一个发展的际遇。既然是两两相欠,不如好好相待,同进同退,肝胆相照,穷其一生,还它三分利。”
小佬昆呆呆的怔视着她,像是在鉴赏一件出土文物,有惊讶、有赞叹、有执迷、有震撼。好一个聪慧的女人,好一个还它三分利若是穷其一生,也只能还上点利息,岂不是要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回顾这整件事情,无不宣告着嫂嫂登上了新高。背黑锅事小,女人帮男人背黑锅甚少;受委屈事小,委屈叠委屈不易做到。
这了不起的女人,不仅把黑锅背了,也把委屈吞了,究其心意,只是为了稳定白门的人心、维护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女人,居然有此作为,当属天生我命,非江湖中人不及。
苏三再一次被小佬昆痴望,所幸那焦距锁定在脸上,她迎着这复杂的眼神,语调甚为平常,“你今晚错过了一笔大买卖,明晨去跟杜师傅交代一声吧。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收拾收拾休息吧。”说罢,便退回房内,准备掩门。
“我这就去找他们。”那厢好似回魂了一般,虽目光黯淡,却掷字有力。
“你上哪儿去找他们?”正要掩门的女人停下手来,面带讶异。
“放心,好找。”阿昆就是阿昆,一如既往精简扼要。
苏三怔了一怔,安然应许道:“也好,免得事后杜师傅怪罪,你去吧。”转而脸色一正,凝重的叮嘱道:“记得我说的话,别去跟九棠解释……”
“嗯。”小佬昆匆匆应答,奔向了楼梯口。
天快要亮得时候,花园铁门迎回了男主人。
三辆车纵队堵在门外,等着归巢休憩。嚣张的鸣笛声时起彼伏,全无公德心的宣告着妖魔回笼。
下午那场绵绵的冬雨仍在继续,丝丝点点飞落坠地,在车灯的映照下朦胧着雾气。
那张扬的鸣笛和这诗意的雨景揉在一起,就像旁敲侧击暗示着张狂之人心底的细腻。
纵使苏三拥有再多猪一般的特性,也无法在同一天第三次睡去,此时此刻,便倚在窗畔,静静的俯览,终见某君安然,终是放下了心。
接着便毫无睡意的爬上了床,蒙着被子闭上了眼睛。某君这顿脾气发得不小,估计三五天之内消不了,她已尝尽了伤心,不想再跟他吵闹,要逃避问题,当属装睡最好……
不多时之后,楼道上响起了脚步声,一步稍稍见深,一步稍稍见浅,显是尚未完全康复的白某人。
苏三面朝窗户背朝门,撅着身子拢紧了棉被。她怕了那鄙夷的眼神,怕了那厌恶的口气,更怕了那惊天震地的德性,她宁愿将自己睡成个傻子,也不想再一次经历。
房门被推了开来,蹑手蹑脚的动静从门口漫延到了床边,随后床垫塌陷、接着气息吹脸,似在弓身俯头,倾听她的鼻息。
苏三紧张得呼吸凌乱,这一乱可好,那厢发现她还醒着,顿时扬声喊道:“苏三”
这音量对于一个“睡着”的女人来说未免太大了。不过,既然没人应答,那显然是“没醒”。
白九棠拧了拧眉,伸长了胳膊,摸索台灯开关。
“啪嗒啪嗒啪嗒”,黑暗主宰着大地……台灯的开关失灵,不论某人怎么按,它就是不给力……
“啪嗒啪嗒啪嗒”,白九棠窝火的换了一盏台灯,可仍是黑漆漆毫无反应。
呜呼,中国人尚且不愿搭理这“暴君”,何况是外国来的台灯……。
苏三紧紧闭着眼睛,无不为自己的英明感到得意,若非拔掉了台灯的插头,那跳动的眼皮一定会将自己出卖给“敌军”。
眼下只祈求他赶紧洗洗睡,有什么话到梦里去跟上帝说吧。
番外 『第189话』风暴平息
『第189话』风暴平息
“苏三……”白某人两手齐用,推了推妻。
“zZZ……zZZ……”那厢竟以鼾声糊弄。
“苏三……”白九棠在黑暗中竖起了眉头,加大力度推了一推。
“……zZZ……”不怕死的女人继续打鼾……
莞尔,深陷的床垫突兀弹起,某君猝然撤离,夹着细碎的抱怨,朝浴室移去。
小女人的鼾声骤停,神经线开始解禁。只道好景不长,且听“嗒”的一声轻响,浴室里晕出了亮光,就在这光芒降临的一刹那,撤离之人杀了个回马枪。
室内惊现一半跪在床沿的“祷告男”,可那告解的对象显然不是耶和华,因为上帝不会躺在信徒面前,也不会被信徒吓得心惊胆寒。
白九棠趴在床沿边,死死盯着妻子的脸,在那假鼾再度来临时,忍无可忍的喝斥道:“你是不是要跟老子演戏?”
鼾声微微颤了一颤,旋即勉强恢复了频率,然而那眼皮却不争气的猛跳起来。
这超极限的肌肉运动不止跳得“演员”欲哭无语,也跳得“观众”紧拧了麻花眉。
“白苏氏,你要反了是不是?”白九棠眉心打结的高吼起来。
半夜时分的“狼嚎”太嫌刺耳,苏三不得不张开眼来,凛畏的虚着眼说道:“你嚎什么啊……我这不是睡着了吗……”
那厢直勾勾的瞪着她,极度窝火的说道:“睡着了?骗鬼”说话间弹起身来,居高临下挖苦道:“我还道你已修成了佛陀,只在世间留下了一副躯壳”
苏三无可奈何的撑起身来,低不可闻的嘀咕了一声:“罢了罢了,我若真修成了佛陀,你可没好日子过……”说罢抓起睡袍,披上了肩,靠向了床头,轻叹了一声,“你执意把我‘叫醒’,不会只是想挖苦我吧……”这话虽不卑不亢,眼神却窝窝囊囊。
“当然不是”白九棠摆着一副“老子洞察一切”的表情,弯下腰来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叫你起来是要好好教训你”
说罢,直起身子,好不威严的说道:“阿昆已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了,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无中生有祸害自己?是不是以前抽大烟真把脑子给抽坏了?”
苏三惊得头皮发炸,陡然抬起了眼帘,“阿昆都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了实话”白九棠炯炯的瞪着眼眸,仿佛在瞪一个彻头彻尾的刚度,“你明明没做过,为什么胡扯?”
苏三失措的瞪着眼睛,思维乱成了一锅粥,小佬昆也太不上道了吧,不是让他别去解释吗……
……
想不到看起来脑筋不灵便的人,其实比看起来精明的人要来得聪明。
小佬昆对白九棠坦陈的“事实真相”是阿嫂想要外出闲逛,他对此表示反对,于是两人起了争执,但既无所谓的辱骂更无恶意的驱逐,只是呛了几句而已。
其后的驾车外出,是为了以宁祥那糟糕的车技来逼迫嫂嫂自动放弃出门,可惜最后在时间上把握失当,在赌档一混就混到了晚上。
这样一番解释,在白九棠看来,是具有说服力的。当以百分之九十的可信度,推翻其妻的前述。
苏三喜欢到处乱跑是由来已久的问题,叔嫂因此产生争执的可能性甚高,这一有根有据、有逻有辑的“真相”,一举解开了白九棠的心结,在为苏三平反之际,也为自己获得了安宁。
白相人对配偶的家境并不看重,看重的是配偶的心性和处事的态度,如果不幸娶到一个既蠢笨又恶劣的女人,那将是整个江湖生涯的败笔,总有一天会坏在她手里。
这是一个赖以兄弟立足、依凭兄弟壮大的群体,“兄弟”二字代表着枪支与弹药的亲密关系,具有鱼水不能相离的紧密性。
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令白某人当初大发雷霆,就像商人能够放纵妻妾挥霍,却不能眼看她们火烧自家的商铺,白相人嫂嫂百事无禁,独独不能无故编排兄弟。
至此,白九棠拿到了一个渴求的答案,如愿为妻子洗清了罪名,唯一让他纳闷的事情,是妻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编那么差劲的故事来祸害自己……
“你想出去走走,这我可以理解,阿昆对此表示反对,这也在情在理,归根结底无所谓对错,顶多是起了争执,怎么一到你的嘴里就变了味儿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嫌日子太平顺了,无聊得厉害?”
“我……我……”
苏三消化着得知的信息,心中感慨不已,阿昆终究还以她清白,却不乏狡黠的心计,他既没违背她的意愿,也没死板的谨守成命,而是用一无害的方式,来帮她做了澄清。
“说呀”白九棠神色不耐的催促道。
“我……我看到阿昆驾车走了,只当是他难得任性,事后想来,自己言辞生硬,也怪不得人家小气,本想待他回来好好谈谈,谁想你先一步回了家,我怕你责怪他私自外出,所以就……”苏三决定顺着小佬昆的话往下走。
“……嗯”白某人一边聆听一边点头,露出一副“老子早知如此”的模样,尔后飞去一记白眼,说道:“敢情你还是个维护兄弟好嫂嫂,都是我错怪你了?”
“你不必持续挖苦我吧……”苏三心知灾祸已去,抬起眼帘驳斥了回去。
那厢不苟言笑的摆正了脸颊,郑重其事的告诫道:“我告诉你,白苏氏别以为夫妻情分凌驾在兄弟情义之上,你跟他们分量相当,双方可谓不相上下下一次要维护兄弟,记得先顾及自己,别有恃无恐的夸大其辞,你这副肩膀,很多事情都扛不起”
苏三呆呆的瞅着那凶恶的嘴脸,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是什么狗屁婚姻,妻子与兄弟分量等同?那不如演一出耽美吧,亲上加亲岂不更好,何必要娶老婆
“怎么?不爽啊?”白某人似乎看出了太太心底有怨,落下一句喝斥后,竟爆出了一番精湛的比喻。
“如果我是帝、你是妃,我且纵容宠溺,但你总不能砸玉玺吧如果我是名将、你是宠妾, 我且事事依你,但你总不能杀我的兵取乐吧如果我是富商、你是正室,我且任由你插手生意,可你总不至于火烧自家的商铺吧如果……”
“好了好了……”苏三头痛欲裂的捧着头喊道:“我明白了你别再‘如果’了总之全世界最有理就是你,别说你只是发了顿脾气,哪怕你拿着鸡毛掸子抽我也是占理”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耐烦啊?”那厢呲牙裂嘴的轮了轮眼,“我这是在给你说道理你得学会找准自己的位置别稀里糊涂的往雷区里滚”
“我知道我知道……”苏三愁苦的点头如啄米,“白老爷,天就快亮了,能赏个囫囵觉先,待天亮再接着说么?”
“你囫囵个屁睡了一整天还不够啊?我忙活了一晚还没叫困呢”白九棠不悦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