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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弄堂本是狭长的,居室也宽敞不到哪里去,上楼的梯子多是直愣愣不打折的那种,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很有岁月的丰厚感。
想不到在小东门还有老字号的“全聚德”,苏三一路带笑,牵着白九棠背在身后的手,老老实实跟着他的步伐上二楼。那萦绕在呼吸中的肉香,引人饥肠辘辘,也令人思乡。若不是那只温厚的手,兴许会突生伤感,酸了鼻腔。
小店别有洞天,楼下窄小,楼上合了临近的两家房子,打通墙壁,形成了稍显宽阔的一方店堂。那十张桌子竟然坐满了八张,唯独临街靠窗的两张桌还空着。
一行人分两桌坐了下来,苏三扫视了一番,牵了牵白九棠的衣袖,低语道:“人家生意这么好,我们占两张桌子像什么话?”
白九棠亦贴近她的耳朵悄然回复:“我给的是双倍的钱!老板赚了!”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做老板不止要赚钱,还要赚人气,再说了,我们不能剥夺人家平民老百姓吃烤鸭的机会吧!”
“那你说该怎么才好?”白九棠挂起了玩味的笑意。苏三拿起筷子垂涎的指了指旁边那一桌:“让永仁他们把菜搬过来,我们坐一桌!美食笑纳,桌子还他!”
白九棠闻言沉吟了片刻,扬手唤道:“永仁,把菜端过来,我们坐一块儿吃,告诉老板这张桌空着,还能再坐一桌客人!”
“喔!!”白门子弟应声起立,端菜的端菜,嚷嚷的嚷嚷。待热热闹闹的挤成一团坐下身来之后,老板带着感激的笑容上来招呼了。
“哎哟!这位爷,这怎么好意思啊!!要不,小的退块大洋给您吧?”
“我一共才给你两个大洋,你退给我了还赚个屁啊?”白九棠愕然的抬起了眼皮。
“有有有!有赚的,多的都有了!小的这就跟您拿去!还得谢谢您体谅,腾了个桌子出来!”说罢,老板笑意盈盈的转身就走。
白九棠回过神来,用力敲了敲桌子:“回来回来!给都给了,退什么呀!配菜都齐了,快把烤鸭给我端上来!”
老板感激涕零的回身一欠,扬声喊道:“好嘞——您嘞、坐好了!这就上来!”
“等等!”苏三唤住了老板,眼梢掠过白九棠,犹有询问之意的怔怔说道:“我想吃整只的那种···”
白九棠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呆滞了半饷,镇定的扭头朝老板扬了扬下颚:“听到没有?我太太说要吃整只烤鸭···你给我弄一只来。”
【卷六】 『第47话』 失忆-惊醒
'感谢亲们的章评,给了豹子很多鼓励和指了很多前进的方向!在此叩谢!另要感谢各位作大们的支持!‘精华’兴许不够用,豹子用好好拜读大作和认真章评来弥补,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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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北京烤鸭闻名一方,皮焦肉嫩,肥腻酥香。沪人膳食清淡,亦追求饮食格调,岂敢如是吃法。满口京腔的老板,闻声多看了苏三两眼,略显振奋的下楼去了。
八桌食客一片震晕,头顶锅盖,不住窥探。可怜白门子弟芒刺在背,竟是没有底气转过脸去叫嚣两下。
苏三难得大条,秀眉一挑,置身事外的埋怨起白九棠来:“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太太了?”
两道视线撞了个正着,白九棠悻悻然的收回了注目礼,端正身姿掷出一语:“还不都是早迟的事!”随之沉声喊道:“大家吃饭!”
当家的一发话,众人皆动起了筷子,老板很快呈上了两份切片烤鸭和那万众瞩目的“全鸭”。不多时之后旁边那一桌也来了新客,由老板娘招呼着点起菜来。
烤鸭一上桌,整个楼上都焦香四溢,苏三眼放异彩,直奔主题。掰下全鸭的一只肥腿,放在鼻翼下悠然的嗅了嗅,兴致盎然就是一口。
一桌人掉落了下巴,白九棠单手支头,观赏奇景。
稍事之后,众人艰难的恢复了常态,苏三却空前未有的“奔放”,满手油腻,笑面如花,还耐不住洋溢起幸福的微笑,抱着十之八九的希望,含糊不清的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吃烤鸭?”
“原本不是想带你来,是我请的那个人,没赏脸。”白九棠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说到煞风景,这是个奇才。
“你··请谁了?”苏三微微一愣,失望的抬起了眼帘。
“一个男人。”那边厢答得高杆。亦再度沉稳的饮了一口茶。素日里是他狼吞虎咽,小女子痴望在旁,如今只得严于律己,免得别人以为来了群狼。
苏三沉吟了片刻,放弃了诸多无意义的询问,轻声说道:“你请的这个客人,是个北方人?”
“嗯。”
“他对你很重要?”
“嗯。”
“若不是他没来,你中午根本就没法脱身,更不可能来小东门接我吧?”
“嗯。”白九棠起身摘下了帽子,往身后的墙钉上一挂,再度落座,已然是真的没了胃口。
苏三揣度再三,郑重其事的扬起了睫毛:“北方人架子端得大,看似不好接近,其实很好搞定。不外乎是一次两次,多点诚意罢了。”
“嗯··”白九棠诧异的溜过眼珠,抿着嘴角看了看她,虽心情平顺了许多,却仍是提不起劲来。
“嗯什么呀?再棘手的事,也得吃饱了肚子再做吧!”心急的催促了一句,苏三丢掉手里的光骨头,掰了只烤鸭腿递给他。
接过鸭腿,无言相对,白九棠随即收到了各位兄弟仰慕的视线。更甚收到了从旁插进来了一句戏谑:“能一睹白老板啃鸭腿,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携着那腔清亮的嗓音,旁边一桌亮出了一张姣好的脸庞,斜斜的抬着下巴,似乎在朝白九棠示威。
“你是··”白九棠腰板一挺,抬首打量,殊不知各位兄弟多看了几眼,便想起了这位女子是谁,唯独这个当家的,和未来大嫂一片迷茫。
“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是谁了?”
此言犹带挑衅,顿时令得苏三心绪不佳,更迫使白九棠扫低了视线,急转眼珠苦苦思量。
可是苏三愠怒有理,白门当家的却糊涂得没有道理,尤见此时冷汗直冒,简直该拖出去处以极刑。
千吨zha药在某男脑中爆破,任凭他绞尽脑汁的回忆,是哪一年哪一月睡了这样一个姑娘,却也是一团迷雾,混沌如浆糊。
一票人等莫名其妙打量着白苏二人,不明白他们在纠结什么。只闻片刻后传来了二人心有灵犀的蚊呐声:“永仁,给钱,打发走!”
“啊??”永仁眼如铜铃,失声悲鸣,无限的疑惑在有限的脸庞上漫溢。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那女子等了片刻,却是无人搭理自己,便收起下颚朝白九棠坐的方向凑了凑:“记性真的这么差?”
此时此刻,对方越逼越近,苏三的身子也越来越僵,白九棠脑海中一片空白,猛然抬起眼来,沉声说道:“往日多是夜来夜归,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不知姑娘是那个堂子里的,是不是我银钿没给足?”
女子闻言一震,笑容顷刻间消失无踪,在白门弟子震晕的表情中,爆发出了惊人的一声大吼:“姓白的!我不过是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你居然拐着弯来羞辱我,骂我是伎女?!”
惊闻这一声怒吼,白九棠似乎有点印象了,尚未来得及仔细审视,耳际边一个黑影掠来,下意识出手一挡,截住了那只欲扇上脸来的手掌。
这一“言”一“行”,终于令白九棠大彻大悟,想起了她是谁。起身歉意的眨了眨眼:“牟小姐,想不到是你!?”
“你现在想起来了?!白九棠,你得给我在座的长辈和同学一个交代,否则我跟你没完!”蔓珍的吼声震耳欲聋,憋屈得眼角飞泪。
苏三由始至终处于迷蒙状态,至此更加糊涂了,这个女子和白九棠之间若非所想的那种关系,那到底有何瓜葛?
白九棠循声而望,但见雍容贵妇一名,兴许是牟老板曾谈及的那位京城二姨太,另有洋装女子两位,兴许就是牟大小姐的同学。
尴尬的氛围在低矮的空间氤氲而起,盘踞不去。白九棠虽头顶十口大锅,却是莫名庆幸,缺德点来说,既然不是风liu债,势必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身旁的食客投来了万千猎奇的视线,宁安和小佬昆腾的站起身来,凶神恶煞的扫视了一番,将那些视线全都斩断了。
兄弟们给当家的营造了如此清爽的一个环境,白九棠理应好好道个歉才是。岂料他认认真真鞠了个躬,话还未出口,却骤然一惊,转回身来朝宁祥皱眉道:“继上次提审之后,你回刑部去看过那个大管家没有??”
宁祥闻声惶惑,低声应道:“这两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跟在您身边,哪还有功夫去看他?”
撑圆双眸一怔,白九棠狠狠拍了拍额头,摆正身形,草草说道:“各位,今日实在是失礼了!你们尽管吃,我来付钱便是!”
语落也不等人家发话,匆匆拿起挂在墙上的礼帽,凑近苏三的耳际低语道:“我手里还有件很重要的事!你自己吃着,我让宁祥陪着你!”
待他下颚一扬。一干人等皆起立待命。两腔女声同时喊道:“你就这么走了??”却是一高亢一低柔,大相径庭。
白九棠单手戴帽、两眼定神,沉浸在沮丧之中,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近日来,层出不穷的状况,难免令人疏忽,想来拘禁之人,已时日无多不能再拖。心念至此,早已无暇再顾及其他,只摸出一叠银钿交给宁祥,即一言未发率部离去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宁祥,和尖声呼喊的蔓珍,还有那错愕不已的“白苏氏”,均被这位大忙人统统抛在了脑后。
一时三刻之后,店堂里的氛围,总算趋于正常了。
牟蔓珍倒是一个聪慧的女人,讨债总得有个对象,独自骂咧一番,岂不是有损豪门名媛的形象。于是,一早便安静了下来,闷声不吭的吃着菜,只是期间不住的朝苏三投去异样的目光,均被那边厢不经意的眼波流转,给拨回了。
苏三神态自若,大快朵颐毫不客气,不但解决了白九棠无福消受的烤鸭腿,还要了一斤头曲。只可惜不胜酒力,小喝了两口便浮起了红霞。
宁祥见此情形,不得不抢在她前后,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曲酒都给倒进了肚里,以免临了交不了差,倒霉的还是自己。
酒过三巡之后,苏三悄然观察了一番,好整以暇的推开碗筷,两手扶着桌沿,低声问道:“宁祥,九爷今天到底请谁了?还有,那个女人是谁?”
“啊?”宁祥大半斤酒下肚,已晕忽忽不知所云,随着苏三示意的眼波,瞥了身旁一眼,继而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统统交了底。
乍一看,不知者必然疑惑至极,这个说书的,摇头晃脑讲得如此尽兴,却是窃窃私语,为的是那般呐?
苏三听得津津有味,亦频频颔首。待宁祥语毕,沉吟了一番,忽而问道:“宁祥,你还行不行?”
“我怎么会不行!这才多少酒!我是千杯不醉,我哥是万杯不倒!!”宁祥应声轮圆了眼睛,且不住的眨了眨,示意自己头脑灵活,神采奕奕。
“是吗?”苏三收紧下颚瞅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怔怔道:“那就好!你可找得到季府?”
“嗯!”那边厢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
“好!”闻言娴雅的一笑,苏三扬起嗓音召唤道:“老板,再给我烤一只全鸭来!用油纸包好,我要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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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包车在威海卫路停了下来。宁祥经过一路小跑,酒气挥发了不少。迎着苏三下车的身形,搀了她一把,忙不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