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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绕过长沙发走到面前来的精瘦老人,白九棠收起手臂,摘下了礼帽,用面对青帮尊长的恭敬态,颔首说道:“薛老,我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五分钟就好!”
薛浦龄不经意的看了看摘下帽子的年轻人。瞳孔忽然放大了一圈,眨眼之间又恢复了平常。
“你叩门时不自报家门,故弄玄虚,满口雌黄!面见之时依然不报家门,自定时限,虚张声势!我看你不是个什么好货!”他斜着眼睛,不客气的数落着白九棠,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既是你自己定的时间!那么,超过一秒,我立即让管家送客!”
白九棠手握礼帽退开了一步,站在茶几斜后方,不温不火的开口说道:“晚辈姓白名九棠,尊师是杜月笙,效命于季云卿,现今在爵门抱台脚,是新任的安保司!”
后生既不声辩也不道歉,应命报的家门倒是不卑不亢。薛浦龄两手扶着竖直的拐杖,扫了他两眼,从鼻腔中哼出了一声来:“在记时呢!赶紧说话!”
白九棠直立垂目,应声启口,朗朗说道:“在我接任以来,英租界的流氓和舞台的大班,撂了将近一周的摊子,现在工部局也插了进来,爵门的生意大受影响,成了一个排除异己的战场!我觉得情况紧急,有必要告知于您!”
薛浦龄皱着眉头,掠高了眼皮:“此前的事我不得而知,但近期的事都披露在报纸上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面带讥讽之色,浮起了一丝冷笑。
白九棠阴沉的抬起了头,那薄薄的一层谦卑面具,出现了松动:“您的态度真令我意外!有钱人一向看不起白相人,见惯不怪,我无所谓!但我要提醒您一句,那是您的生意,不是我的。”
薛浦龄脸色一变,从沙发上弹起身来怒骂道:“把事情搞得这么一团糟,还敢来理直气壮的来找我说教!!季云卿是怎么办事的!从哪里找了个没用的小子来滥竽充数?”
白九棠漠然的看着他,戴上礼帽开口道:“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今明两日一过,我和季云卿的约定就结束了。滚不滚蛋是我的事!生意赚不赚钱是您的事!告辞了,薛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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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98话』 '白季门'—'迷雾'
『第98话』 '白季门'—'迷雾'
白门进军英租界的事。因顾竹轩掺和进来闹出了大动静,也因杜月笙出面标志着白热化,季云卿抹不开情面,终是从幕后步向前台,打通关节获取了白门子弟的通行令。
小人物倾其全力也不一定办得到的事,对于大人物来说,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年轻后生是个小角色,这场游戏是属于大亨们的。
在爵门内部乃至英租界上空,绷着一张紧密的网,季云卿作为一个主线头,仅以“不作为”三个字,就能让新任安保司举步难行。
整个考核过程前紧后松,不止是老辣的明眼人,就连白九棠自己都隐隐有所察觉。大亨无非是自诩为兽王在驯兽。
对于季云卿来说,一周将近尾声之时,说好不插手的杜月笙,浮出了水面,意料之外的顾竹轩也冒出了头,就此深思一番,驯教的初衷已不再,的确有些过火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还不及时调整,光面的好处都被别人领了,他扮演的反面人物,只是一个衬托品,白门后生非但不会俯首称臣,还会把他当做头号敌人来记恨。
“育人无方”的现实,让人几多沮丧、几多愁。季氏无不悲凉的发现自己更适合混政坛,并不适合跑江湖。九拐十八弯的心思,玩弄权势绰绰有余,收复人心尚欠缺技巧和诚意。
回放爵门事件,付威廉及卢文英等人,自持踩着季老的步子走不会有错,当晚就撂了摊子。
抱着观望态的季云卿,满以为会等来白九棠告急的汇报,不想却等来了硬斗硬的对抗。
后生的这种态度,既有藐视,又透着敌视,气得季云卿撒手不管,任由事情越闹越大,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谭绍良作为英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手里持的是当局的金字招牌,不愁填不鼓荷包。上海滩的竞争激烈,大买卖背后都有撑局面的人。东家不吃、吃西家,无须为了一条财路,葬送了锦绣仕途。
近期的状况摆明了是爵门的内部清算,工部局一道指令落下来,卢文英居然搅合其中。谭绍良顿感这滩浑水不趟也罢,给自己放了三天大假,把所有事情都丢给了包探陆连奎。
季云卿派来的门生点醒了这桩事,让谭探长窥见到了大后台的真实意向,他返回岗位后,私下卖了个乖,不痛不痒的做出了一点回应。
白九棠从一开始就对渣打银行那十万元的进账表示怀疑,说穿了那是季云卿的一种接纳态,这个户头至今还是联名的,署名是————“季云卿—白九棠”。
安保司一职的年俸,最初不到三万,经过了营运及调整,才逐渐变成了今天这个数字。
薛浦龄对这种行为曾非常不解,季云卿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他没道理凭白为一个后生作保,把自己的名誉都抵押了出去。
那位“幸运儿”以妄言求见时,极大的勾起了薛老的猎奇心理,破例在不喜见客的午后接见了他。
尔后,薛浦龄给季云卿拨了通电话,意味深长的数落道:“云卿。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那是老子的生意,不是你家里的搓衣板!要挨打、要罚跪,统统弄回家去,勿在生意场上闹!”
一场面见之后,薛浦龄才略有感知,为什么季云卿一反常态,要求他尽早过账,为什么款项到位之后,又生出了头版头条的大事件。
付款是一种信任,价值十万个大洋的信任,何许人?
是非是一种历练,押上季门的招牌来成就一个后生,值得吗?
白九棠一摘帽,惊为天人的答案若隐若现的登场,那眉目、那轮廓,恐怕比季十一更像季家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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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白季二人首次为了洋泾浜的刑场对持时,白门这位年轻的堂主便引起了季云卿的注意。
白九棠的名字经过杜月笙一改再改,川沙的乡土气已经不复存在。然而有心追溯下去,那些往事都不是什么秘密。
季云卿拿到的结果是,年轻后生原名白云生,其母是杭州人士,早年家道中落后,流落于川沙长住了下来。其余不详。
这些不明不白的信息,并不能说明问题,但季云卿却莫名受其触动,带着厚礼,登门向杜月笙讨要爱徒。
此请过于唐突,且上无理由、下无说明,礼品越丰。越显得牵强。
当时季云卿与其师隔阂颇深,双边关系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即便他与张啸林关系匪浅,又和黄金荣、杜月笙有着一些交情,在名义上仍属同帮会众。
但法租界的流氓盛行抢土生意时,他在英租界做护土买卖,法租界的兄弟抱台脚时,他季云卿的人又热衷于遍布上海滩的阴街暗巷“剥猪猡”。
相抵触的买卖引发了诸多的矛盾,仅凭名分维系着平衡,勿生大是非的境况下,帮内人士尽量吃茶谈判,私下解决冲撞问题,不愿闹到不可收拾。藏于心间的愤懑不平,就不言而喻了。
抛开双边矛盾不说。是人皆存在私心,亲手带一个徒弟所耗费的精力,远远超过了直接吸纳能人进帮。前者图个忠心,后者能直接委用,壮大势力。
将徒弟拱手让人,十二年心血付之东流,杜月笙能做这种亏本买卖?他有绝对的理由,将季云卿冷言推拒。并多了个心眼关注他的动态。
很多白相人的身世都凄惨,孤儿的故事并不少见,杜月笙至此才对徒弟的身世产生了兴趣。俩人同是川沙人士,要调查很方便。只不过他拿到的结果。跟季云卿的差不了多少,寥寥数语,仅此而已。
事后,白九棠突然接到命令,老子头让他衣锦还乡,犒劳那班曾经接济过他的乡亲,并把寄放在街坊家的一些家当都带回了上海。
杜老五不是个纯粹的慈善家,杜门不是慈善机构,门徒不是他人想要则要。既然大家都拿不到线索,只能猜测,那么杜氏能想到的线索。一定不会留给对手。
杜月笙就这件事浅显的跟白九棠交过底,大致告知了一些情况给徒弟。
白九棠听闻“山高水长流,好水高处走……”等等话语,心境就紧张了起来,不等老头子把季云卿的“卿”字拖完尾音,便送还了两个字——“不用!”,匆匆将谈话结束了。
此事被就此搁置,且在无人提及中,被渐渐淡忘。洋泾浜的刑场成了个绝好的训练场。门徒的对手够强悍,生命又有保障,绝对安全的极限训练,杜氏何乐不为!?
季云卿的性情孤僻暴躁,异于常人,不屑再提此事。除了留得白九棠一条命在,俨如生死对头,打压起来毫不手软。
说季门无猛将,其实过于片面。季云卿不善带徒弟,但很会收徒弟。他门下的人,有官场上的、也有混政坛的,还有军官、兵痞,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只是仅凭一纸拜帖,牵扯师徒关系,相较杜月笙自己带徒弟,感情上自然是无法比较。
爵门一职,季云卿是比较看重的,能干的徒弟都有自己的买卖要经营,官场上人更不可能来接手安保司一职,时值回归之际,他便把问题抛向了青帮内部。
杜月笙这个时候站出来接招,未免显得狡猾了一些。当年无求于人时,拒绝得斩钉截铁,一点面子都不留。现今打蛇上棍一点都不脸红。
季云卿感到被杜月笙耍得团团转,喉头梗着一口恶气,推荐出来的人选又欲拒不忍拒,末了,郁结不已的点了头。
野马冲入英租界,压着礼帽神神秘秘进出则罢。但长此以往总有闪亮曝光的刹那。若是挂着那张面孔。与季门冲撞起来,季老的颜面何在?!
不驯化一番,季云卿能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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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长青楼无比的冷清,大男人们都出去了,仅剩看门的小袍哥和一众家奴,守着这偌大的房产和艳光四射的女主人及娇媚如蕊的女客人。
苏三叩响允娘的房门,叫她过来拆礼物。允娘倒是不客气,欢喜的从贵妃榻上起身,随她走进了客卧。
初来长青楼时,苏三连一件打底的内衣都没带,再则吴子昂也未敢置办,皆是允娘给她操持的。
关允超的允娘施恩于白苏二人,从大事件到小事件,里里外外无微不至,为了答谢这份情义,苏三为他们准备的礼物都不轻。
送给关氏的是一块镶金怀表,为允娘选购的是样式时新的洋装,和一条翡翠挂坠的金链子。另外还突发奇想给俩人订购了一张弹簧床。
听说礼物不止脖子上带的、身上穿的,还有货运在途的大品件,允娘不禁被那渲染着桃**怀的“弹簧床”三个字,引发了咯咯的笑意。
金钱对于一个江湖人士的女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换开心。这份大礼交织着真诚的感情,也透露出了巧费心思的慧黠,施人恩惠本不该求回报,可这样的回报确然令人喜悦。
苏三站在她身后,为她试戴项链,时不时偏头望一望镜子,抿嘴笑着与其聊天。期间偶尔会走神想到昨天的事,茫茫然的中断了女人之间的笑谈。
季云卿是来医院检查身体的,他怎么会找到她的病房?为什么他在走进病房时,令她感到面善?
那是一张阴狠的脸庞,透着暴戾之气的脸庞,和“面善”一词八竿子打不着!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老旧的时代,有点身份的人都注重男女之间的礼仪。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