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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里面很安静,但池玉的心却无法安静,先前事出突然,她也没时间细想就被关进了静室,等到她想明白,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不好了,事关人命,就连大少爷都很难再伸手救她。
所以从现在起,她已经不打算再依靠任何人,要离开侯府,要重得自由,最终要靠的还是她自己。
定慧庵的门禁并不严密,就连静室外,都没有人看守,只要她能走出静室,就可以趁夜离开定慧庵。离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还不知道,但她知道背着逃妾的身份,不管走到哪里,日子都不会好过,但再不好过,也总胜过在这里等着不可猜度的未来,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猜度,一旦定罪,等待她的恐怕就是一个死字。
那么,还不如做一个逃妾,至少她相信,有大少爷在,侯府里不会有人追捕她,就算有,也不会派出太多的人,那个幕后黑手可以在暗地里下狠手,但明面上,他绝对干不过大少爷,否则也不必用白芷的一条命来陷害她了。
不过宋姨娘到底去哪里了?是死在某个还没有被人发现的角落?还是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已经逃出了定慧庵?
她有预感,如果要证明她的清白,宋姨娘就是关键。
不过对池玉来说,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还是逃出静室。正在她苦思办法的时候,静室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卡嚓声。
这是……开锁的声音?
池玉心里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她被关入静室还不到半天,难道现在就要处置她了吗?不可能,一没有报官,二没有审问,就算是侯府,也不能这样轻易地处置她。
正在她犹疑不定时,一张带着几分古怪神色的俊秀面孔从门外探了进来。
“哟,池姨娘呀,挺镇定的嘛,我还以为你会吓得失声惊叫呢。”
齐耘生嘻嘻笑着,紧接着,他整个身体都挤进了静室,之所以用挤这个字,是因为静室的门很窄,而他的身上挂着两个大大的包袱,不用挤的,还真进不来。
“三少爷?”
池玉只觉得后脑勺上全部挂满了黑线,这个敏感的时候,这个性子古怪的三少爷,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她笑话的?
“嘘……把衣服换上。”
齐耘生扔过来一套衣服,转身又从门口挤了出去。
池玉抱着衣服,一脸愕然,三少爷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喂,你别发愣了,是大哥让我来救你的,赶紧的,迟了就跑不了了。”仿佛知道池玉在想什么,齐耘生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嗯?大少爷?
池玉面色古怪起来,大少爷要救她,怎么会把事情交托给这个怎么看都不靠谱的三少爷?思来想去,觉得三少爷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她一咬牙,还是换上了这套怎么看都像是三少爷自己的衣服的男装,又把头打散,重新在头顶挽了个髻。
“换好了没有?”齐耘生又催促起来。
“好了。”
池玉检查了一□上,觉得都妥当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静室。
齐耘生正蹲在门前画圈圈,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得意笑道:“我就知道这套衣裳一定合你的身,是去年做的,一直没穿过,今年就嫌小了,给你穿正好。”
果然是他的衣服,池玉嘴角抽了抽。
“好了,跟我来,什么也别问,等出去了再慢慢说。”
齐耘云背起他那两个包袱,猫着腰沿着墙根儿就走。池玉一肚子疑问被他堵回了喉咙里,没办法,只好跟在他后面一溜小跑。
“幸亏你被关的这静室比较僻静,不然想悄悄地带你走还真不容易,嘻嘻,你别担心会有人来,我在那老尼姑的竹林里放了一把火,这会儿那些姑子们正都忙着救火呢……哈哈,你没看见,庵主吓得脸都发了紫,就怕那老尼姑有什么三长两短,连我从她腰间把静室的钥匙拽下来她都没发现,真想看看,等她发现竹林里烧着的不过是一堆湿草,会是什么表情?”
池玉只觉得后脑勺上的黑线更多了,这位三少爷行事,真是肆无忌惮。
走不多远,墙根处,出现了一道被藤蔓遮掩的小门。
“这后面是风火墙,隐蔽得很,一般人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出口,小时候我跟人玩捉迷藏的游戏,就爱躲到这里,保证谁也找不到……”
齐耘生一边说一边一脚踹开了门,那门明显就是日久失修,被他一踹之下,两扇门板一起倒了下去。
“三少爷,这门本来就没锁……”
也不能说没锁,只不过时间太长,锁都被锈蚀了,掉在了地上。
“哦……”
齐耘生不以为竟地哦了一声,一脚跨了过去,池玉叹了一口气,只能提着裙角也跟着跨过去,跨到一半,忽然想起她现在穿的是男装,根本就没有裙角,顿时自嘲地一笑,松了手,便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一根布条,被压在门板下,露出了半截布头。
这是……宋姨娘身上的衣服?
她大惊,把布条从门板下抽了出来,仔细观察,色泽、面料还上有面的花纹,果然是宋姨娘失踪的那天身上穿的衣服,看样子,是被藤蔓上的倒钩不经意间扯下来的。
宋姨娘真的逃走了,而且她也是走的这道门,这道路?
第 135 章
池玉还在拿着布条发愣,齐耘生跑了十几步远,见她没有跟上来,连忙又打转回来,急道:“怎么还不走,迟了被人发现,咱们俩个就谁都走不了……咦,这布条哪里来的?”
“是宋姨娘身上的,宋姨娘也晓得这里有道暗门吗?”池玉低声问道。
齐耘生怔了怔,道:“哪个晓得她,不过她原是祖父的姨娘,又是个识字的,也许在祖父的书房里见过侯府的宅图,知道这里有条风火巷也说不定。哈哈,她倒是见机得快,一早跑了,不然早晚也得落得跟白芷一般下场。”
池玉一听这话,就知道三少爷必然是知道什么,正想再问,却被他一把扯住腕子,向前拖去。
“快走快走,有什么话,等跑远了再说罢。”
池玉身不由己被他拖着走,脑子里也有些乱,一时间搅不清楚,只得把一肚子疑惑都闷在心里,目光四下一打量,这条风火巷阴森森的,两边墙上都生了青苔,地上枯草落叶遍布,也不知是多少年未曾使用过了。按说这条风火巷同时间邻着定慧庵与侯宅内宅,原是防着宅子走水方便救火的,因此巷子一边通着水沟,是用青石砌成的,里面淌着清水,尽头处,还有一道门,却不是木门,而是铁门,门栓从里面插上,也生了锈,齐耘生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就差没用牙齿上去啃了,才终于把门栓拔出来。
打开门,外头便是一条河,水沟里的清水,便是从河里引出来的。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河边生了几株垂柳,一条小船便系在树身上。
齐耘生把包袱扔上船,又跳上去,然后转过身来,伸出手道:“来,我拉你上来。”
池玉犹豫了片刻,终是搭着他的手上了船,然后道:“这里怎么会有船?”
齐耘生咧嘴一笑,道:“我每回溜出府去玩,都是靠的它,别瞧它不起眼,可花我了二十两银子才买了下来,为了学会驶它,我还把掌心的皮磨破了好几回。”
池玉顿时古怪的望着他。
齐耘生一撇嘴,道:“你这样瞧我做什么,这事儿大哥以前干过,他跟纪云卿也是这样溜出去玩的,还不爱带着我,现在他成家了,爹娘也不再拘着他,自然便用不着偷偷摸摸溜出去,可惜大哥以前驶的那条船烂了,不然我还能多省二十两银子。”
大少爷那样严肃古板的人,竟然也有过……少年轻狂?池玉咬着唇,越发觉得古怪了。
齐耘生却兴冲冲地解开绳子,跑到船尾,一屁股坐下去,抓起船橹,卖力地摇了起来。船身一晃,池玉的身子也跟着一晃,吓得她连忙也坐了下去,她本就不会水,自上回被宋姨娘推落池子以后,便隐隐有些惧水。
“三少爷,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没事吗?”
望着越来越远的侯府大宅,池玉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她是想过要离开,但她绝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离开。
“没事?怎么可能。”齐耘云嘻嘻一笑,“不但有事,还是大事,怕是现在整个府里都要闹翻天了。”
池玉脸色一白,忍不住回头又向后看去,怕这会儿已经有人出来追她了。
齐耘云却又笑道:“不用担心,我说我带你私奔了,爹娘顾着名声,是绝对不敢张扬这事的,甚至连找官府出面都不敢,顶多只能派几个心腹家人出来寻,就那么几个人,能顶什么用,这条河直通城外,我们顺河直走,不用半天就能出城,到时候天大地大,那几个人想找到我们就更难了。”
“什么?”池玉呛了一下,猛咳了一阵,好不容易喘过了气,才恼怒道,“三少爷,你怎么能这样败坏我的名节?”
“不这么说,一旦官府介入,贴出追捕告示,天大地大,我们两个谁也跑不了。”齐耘生一摊手,然后坏笑道,“莫非你还舍不得我大哥,打算仍旧回去做他的姨娘不成。”
“当然不……”
池玉没好气道,她既然离开了,就绝不会再回去。
“那不就是了,反正你也不想回来了,还在乎名节做什么,是名节重要,还是自由重要。”齐耘生理直气壮道。
当然是自由重要,池玉这样想着,但却瞧不惯他把女人的名节当无物的样子,气道:“名节就是一个女人的性命,三少爷这样败坏我的名节,我便是出了府,又怎么能活?”
“我们去个没人认得的地方,谁还知道这个。”齐耘生不以为意道。
“我们?”
池玉一愣,这时才察觉齐耘生一直都说的是“我们”,顿时觉得有异,脸色一变道:“不是大少爷让您来救我的吗?莫非三少爷还要与我一道走?”
齐耘云顿时讪讪笑道:“我不这样说,你怎么肯随我走。”见池玉脸色青,有要发作的迹象,连忙又道,“你也别气,大哥肯定有让我来救你的意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罢了,我心中有数,这府里,敢放你走的人也只有我了,我上头有娘护着,爹最多也就是训斥我一顿罢了,嘿嘿,恐怕大哥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我会跟你一道私奔,这会儿他恐怕气得跳脚吧。”
“呸。”
听他又提到私奔两个字,池玉顿时怒上心头,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好吧好吧,别生气,不是私奔。”齐耘生连忙摇手,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早就想到外头闯闯,别的不说,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只是以前跑过两次,没出三天就被逮了回来,这次天赐良机,借着与你私奔的借口,逼得我爹不敢再找官府的人帮忙逮我,咱们跑出去的机会就大得多了,而且我敢肯定,大哥暗中也会帮你,嘿嘿,我跟你一起走,他帮你就等于帮我,有大哥在里面捣乱,我爹派出的人想抓到我们就更难了。池姨娘,我聪明吧。”
看他一副夸奖我吧夸奖我吧的表情,池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声音响亮清脆,动听无比。
第 136 章
水面划来道道波纹,晚风带来阵阵清凉之意,将白日里的暑气一扫而空。
甩了齐耘生一巴掌,池玉的情绪明显好转很多,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她索性就不再去想侯府里现在会闹成什么样子,更不去想大少爷听到三少爷带她私奔后会是什么表情,她只是盘算着逃出生天,要怎么去过她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