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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狐汀吹声口哨,嗤道:“那秋往事被人吹得比天高,怎么,到底还是栽在别人手里了。”
“这倒又未必。”米狐哲细细抚过纸条上的字迹,沉声道,“将气味一概掩去,固可能蒙混过关,却终究留有破绽,杨家若果真把她捏在手里,自是逼她亲笔回信更为稳妥。”
贺狐汀问道:“你怎知这不是她亲笔?”
“这字迹倒确实与她分毫不差,只是问题也正出在这里。”米狐哲嘴角微勾,冷冷一笑,“战前我便收到消息,她右肩有伤,纵能勉强写字,也不会与平日全然无异。何况王兄被擒,如今我一念之间可影响大局,何等紧要,无论她与我们是分是合,这回信都不该只这寥寥数字,怎么也该多些前因后果,尽力拉拢,除非是旁人伪造,才会唯恐露出破绽,尽量简略。因此我猜,应是杨家截了她的回信,又仿她笔迹拟写一封,掩去气味,偷偷替换。”
贺狐汀摊摊手,心不在焉地问道:“好,那又如何?”
“那便有意思了。”米狐哲眼中精光闪动,凑过头去,“你想,杨家和我燎邦何等深仇大恨,明明与她意见不合,发现她与我们通信,为何只是悄悄替换,却不光明正大地捉贼拿赃将她惩办?我若没猜错,恐怕是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已将杨家制住。杨家虽有不服,也只能暗地动作,却不敢明着来,啧啧,不知被她捏住了什么厉害把柄,莫不是擒住了杨守一那老头儿?”
“别扯了。”贺狐汀轻哼一声,嗤笑道,“杨老头儿我见识过,只有他擒人,没有人擒他,秋往事一个娘儿们,还能强出天去?也就是你心心念念觉着她天下第一无往不利。”
“你那是没见识过她。”米狐哲摇头,“当年孙乾派来追我的都是强兵悍将,颇有些身手,她那时才九岁,精瘦精瘦的,豆芽菜一般,自在法也未纯熟,却硬是整得十来条大汉鬼哭狼嚎。”
“最后还不是让人捉了。”贺狐汀不屑地摇头。
“她那是不欲杀人,自愿被擒。”米狐哲神色一黯,默然半晌,低声道,“如今回想,当日我若回头与她合力一搏,或许她就不会被擒,她姐姐,也就不会死。”
“成成,你且自个儿想她姐俩去。”贺狐汀伸伸懒腰站起来,“我这儿只要你一句话,芦杆木条备得差不多了,博古博在东,凤陵城在南,咱到底往哪个方向铺?
米狐哲思忖片刻,抬手道:“且先缓一缓,凤陵情形尚不明了,杨家换了纸条,可见秋往事原本的回信必是对他们不利。她是否仍有意与咱们联手暂且难知,可凤陵城内不太平当可确定无疑,我还得想法子先摸摸她的意思。只是信已被截过一回,再送进去更难,靠雪牙是不行了,得另寻路数,最好能亲自见上一面。”
贺狐汀耸耸肩向外走去,懒懒道:“好,那我就吩咐兄弟们明天歇着了。”
才一掀帘,忽见一名守门哨兵远远奔来,他招手问道:“外头有事?”
哨兵进账向两人分别一躬,禀道:“外头有两个风人求见。”
“哦?”米狐哲微微一讶,问道,“什么人?”
“一个瘦汉领着一个小娃。”哨兵神情古怪,显然觉得这样的组合有些奇异,“自称是凤陵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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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五十七章 外患(中)
米狐哲皱了皱眉,吩咐道:“带人进来。”
哨兵领命退出,片刻后领着一高一矮两人回来。矮个女娃不过八九岁年纪,圆脸圆眼,粉嫩可爱,却颇有些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之色。高个男子瘦骨嶙峋,一道划面而过的狰狞疤痕夺人眼目。
贺狐汀一见这男子,吹声口哨,咧开嘴满是讥讽地笑道:“这不是阿修么,多年不见,你这疤倒未见淡啊。怎的,风狗连点好药都没舍得给你用?”
男子正是铁川兵头领贺狐修,他对着贺狐汀,显然十分拘谨怯惧,低垂着双眼,两手无意识地时捏时放,半晌方勉强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好说,好说,当年为点误会离了草原,如今跟着秋将军,兜兜转转,仍与汀老大同路。”
贺狐汀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会,显然十分不屑。米狐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温文一笑,以风语问道:“这位小妹妹如何称呼?”
女娃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脆生生答道:“凤陵顾南城,见过二殿下。”
“姓顾。”米狐哲微微挑眉,“顾雁迟之女?”
“没错。”贺狐修有些不自然地摸摸她脑袋,“这娃子小小年纪,却是个医痴,听说我来接容王妃,非要闹着跟来,也拿她没法,只好带着。”
“哦?”米狐哲问道,“秋将军向杨家坦白了与我联手之事?杨家竟未曾翻脸?”
贺狐修干笑两声,答道:“杨家如今地位尴尬,因顾雁迟之故开罪了裴初,后头无人撑腰,如何能够独抗东漠?秋将军提出联手之事,他们明面上虽未点头,暗地里终究还是默认。”
“这倒是个好消息。”米狐哲点点头,微微笑道,“秋将军派你们来接容王妃?”
“正是。”贺狐修答道,“信里不便多说,秋将军遣我来接人回去,并知会二殿下一声,既然米狐尝被擒,燎邦已是二殿下囊中之物,若急于进攻恐怕落人口实,反招抵抗,倒不如徐徐图之。秋将军已坐稳凤陵,待时机到了,自会通知将军。”
贺狐汀冷笑一声,翻着眼道:“待个什么时机?待你秋将军把东漠收入囊中的时机么?”
贺狐修讪讪一笑,悄悄觑向米狐哲,略一迟疑后道:“两家结盟,要紧的是彼此坦诚,秋将军嘱我不必藏着掖着,我也便直说了。秋将军此来伐燎声势颇大,总要带些利息回去,一个半死的米狐尝未免稍嫌不够。只是先前一役我们也折损不少,一时无力再战,待休整两日,融洲援兵也跟上了,便能一举拿下博古博。”但见贺狐汀冷厉的眼神直扫过来,他吞一口唾沫,忙道,“风人毕竟不能常占博古博,不过讨个名头,迟早要退兵的。待秋将军走了,东漠还不是任二殿下说了算?于二殿下,驱逐风人毕竟也比兄弟相残趁人之危好听多了。”
米狐哲递个眼色止住冷笑不已的贺狐汀,淡淡道:“秋将军有自家事要顾,我自然也能明白,你回去告诉她,几个月功夫我还耽搁得起,让她放心去做,只莫忘了走时把米狐尝给我留下。”
“这个自然、自然。”贺狐修连声应诺。
米狐哲点点头,懒懒向后一靠,似不经意地问道:“接容王妃回去,是守命先生应付不了米狐尝的伤么?”
“才不是!”顾南城脸一抬,大声道。贺狐修忙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尴尬地笑笑,上前凑到米狐哲身前小声道:“秋将军毕竟不想米狐尝完全捏在杨家手里。”
米狐哲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起身道:“好,今日也晚了,你们就歇一夜,明日我安排容王妃同你们上路。”
贺狐修连声道谢,拍拍顾南城示意她行礼。顾南城鞠了一躬,抬头甜甜笑道:“我夜里能去向容王妃请教些疑问吗?”
米狐哲微笑点头,唤来两名侍卫领着欢天喜地的顾南城和如释重负的贺狐修去了。
贺狐汀本也欲起身离开,见他神情平淡,眼中却暗光闪闪,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便坐了回去,伸个懒腰道:“哪家倒霉的又被你盘算上了?”
米狐哲眼神闪动,似颇为兴奋得意,又不欲露出来,只微微笑道:“你可发觉这贺狐修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贺狐汀不耐地挥挥手,“你瞧出什么便直说吧,甭臭美了。”
米狐哲扫兴地闷哼一声,旋即又笑起来,凑过去道:“那个不是贺狐修。”
“不是?”贺狐汀微微一讶,“你说无相法?从哪儿瞧出来的?修老三我熟得很,他面上那刀还是我亲手劈的,我倒没瞧出不妥。”
“杨家无相法出神入化,又擅模仿,外表那是瞧不出来的。”米狐哲神秘地压低声音,“可是这个贺狐修,至少有三处不妥。”
贺狐汀乜斜着眼道:“说来听听。”
米狐哲掰着手指道:“其一,个头不对。修老三虽然不高,可这个仍然略微偏矮,之所以带了个小娃来,一是松咱们的戒心,二是要咱们以为秋杨两家关系不错,三也是为了让这贺狐修瞧起来显得高些,可惜后来一走近,便觉出不对了。”
“哦?”贺狐汀疑道,“无相法改不了身形?”
“改得了,只是改身形,毕竟比改面容耗枢力。”米狐哲道,“他来见我们,难料时间长短,势必要尽量节省枢力,免得撑不下去露了破绽,因此身形上必定是能不改就不改。”
“好。”贺狐汀敷衍地点头,显然不甚信服,“还有两处?”
“二,顾南城那小娃不妥。”米狐哲道,“这贺狐修已尽量装得与她生分,可惜小娃毕竟装不来。修老三那张脸,哪个娃子不是见了就哭?这顾南城与他也是陌生,被他碰触,却并未显得畏缩厌恶,倒是习惯得很,这岂合常理?”
“唔。”贺狐汀点点头,“这么说来,这个贺狐修对这女娃,手势也未免太轻了些。”
“还有最要紧的。”米狐哲嘴角一勾,“他的气味不对。燎人食肉,风人食草,身上气味不同,这一点无论如何无法遮掩。他虽抹了羊油,穿了男子衣裳,可惜骗得过人鼻子,却骗不过雪牙。”说着轻轻一拍桌案,只见那只小白狐自他脚边蹿出,“嗖”地跃上桌面,邀功似的扬头“吱吱”叫着。
“我从小教它辨认风人燎人的气味,就是为了应付无相法。”米狐哲自怀中掏出一块干肉往帐角一抛,那小狐立刻欢天喜地地蹿了出去,“方才贺狐修凑近,我让它趁机嗅了,它在我鞋上咬了两次,可证这来的定是风人无疑。”
贺狐汀摊摊手,表示已被说服:“雪牙倒是可信。秋往事手下没听说有精通无相法的,这么说来这人还是杨家的。”
“我若未猜错,这人应当就是杨棹雪。”米狐哲道,“一来修老三的铁川卫本是裴初麾下,杨家只有杨棹雪对他最熟,易于模仿;二来杨棹雪应当也不放心让别人带着自家女儿做这等危险之事,多半是亲自出马。”
贺狐汀点点头,问道:“杨家要咱们别往东攻,这个好明白,接王落又是为了什么?拉拢容王?”
米狐哲站起身来回踱着步,片刻后摇头道:“杨家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与人结盟,来接王落,多半还是与秋往事有关。”
贺狐汀想了想道:“或许贺狐修在这事上倒没撒谎,秋往事确实想把王落接去,免得在米狐尝性命上被杨家牵制,结果杨家截了信,得知她心思,于是抢先一步把人弄走?”
米狐哲抱着双臂,低头来来回回踱了半晌,忽道:“日前有风声说李烬之死在风洲,莫非是真的?”
贺狐汀轻哼一声,摇头道:“李烬之若死了,秋往事还不赶着回去奔丧?”
“米狐尝若死,对杨家的害处远大于对她秋往事,杨家绝不可能以此为要挟。秋往事要接王落,也绝不会为了米狐尝,而只会是冲着容王。”米狐哲停下脚步,右臂胡乱挥舞着,似想抓住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