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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进卧室,面对桃红色的床单,她那弯月似的眉毛骞了起来:因为簇新的苏杭刺绣床单上,清晰的印下了脚上的污迹,那污迹像是呲牙咧嘴的孩子,正在大声的嘲笑着什么。彭述志顿时感到脸上发热,好像全身**的站在女子面前,飞快走出了卧室,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了羞耻。其实,彭述志是个很爱洁净的人,即使在工作十分紧张的时候,他的汗褂子也很少出现馊味,脚是每天必须洗的。只是被捕之后他抱定了牺牲的决心,所以对一切事情都无所谓了,当然也不可能注意修饰自己,今天在一个日本姑娘面前,把最脏的一面展示出来,让他觉得难为情。这些年,他虽然过着独身的生活,内心深处并不是不想女人,不过是因为工作太多,过于繁忙,特委又总是迁来迁去,没有固定的场所,使那想法像清风似的,刚刚冒一点头,又随着微风飘走了,但是在女人面前,他还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今天被一个陌生的,异国姑娘用这种眼神窥视,他不能不感到别扭。
在书房里,他一边看着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追踪着女孩的身影,猜测着她是什么人?鬼子肯定不会为了让他生活过得舒适,找个佣人伺候他,即使找佣人,也不用找这样年轻漂亮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鬼子想用美人计腐蚀他,瘫痪他的意志,哼!忒也小看了他,把他彭述志当成了没有见过市面的乡巴佬,西施,貂蝉使用的美人计,从小上学就读过了。彭述志这样想去,心里自然产生了蔑视,精力又进入书中了,这一次他看得小说是岳飞传,作为传奇似的人物,民族英雄岳飞他从小就知道,只是有关写他的小说,却没有真正的看过。岳飞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大的,他想着自己也会像岳飞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过他会比岳飞幸运,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可是当书匆匆的翻过后,他却不开心了,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这本书写得实在糟糕,岳飞的高大是建立在空中阁楼上的,他是无所不能的神,这显然脱离了社会现实。如果当时的金国那么差劲,兀术那么无能,怎么会抢去了大宋的半壁江山?怎么会差一点灭亡了宋朝?作者把对手描绘成纸老虎,一群无能之辈,那么岳飞也就难以称得上真正的英雄。在彭述志看来,真实的情况是,侵略者既凶狠,又狡猾,智商绝对不差,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去征服别的国家?不被对方征服已经烧高香了。看看西河的鬼子,不就是即凶狠,又狡猾,像他这个不算笨的人,不也落入了鬼子的圈套?如果让他来写这本书,他绝不会这样去写。还有,书中满篇都在谴责秦桧的卖国、误国,他觉得很可笑,真正的卖国、误国的是赵构,害死岳飞的也是他,秦桧不过是个帮凶罢了。让彭述志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很多古典名作里,都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连《水浒传》这样的名作也是。岂不知皇帝才是始作俑者,难道这就是封建性的集中体现?是作者对世界的局限造成的?皇帝就是神,错了也不能说?想到这,彭述志感到自己很有文学天赋,有深刻的思想,要是在太平年间,说不定可以写出惊世之作。看了一本书,产生了无数的联想,倒也让他感到好笑。
吃过午饭后,他没有了看书的兴致,就把笔墨拿出来,想画点什么。他的中国画是无师自通,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神奇,但是在冀州的gongchdang干部阵营里,那可是坐飞机吹喇叭——名声在外,当地的士绅名流也很认可。说他的画虽然不大合规矩,野了点,但是画中的神韵还是站得住脚的,粗犷之中不乏细腻,泼墨很有特色,浓、淡掌握的比较好,且立意比较深远,有大家的风范。他记得当时听过这样的评价之后只是淡淡的一笑,心里说:如果他能坐下来潜心作画,绝不会比那些所谓的画家差。他深知画画这个东西,不是哪个大师能教出来的,靠得是天赋,和音乐一样,靠得是悟性,他相信自己的天赋不会差。
冬天将近,他又身陷囹圄,这些日子胸中就涌动着一股豪情和激愤,想到他的生命不会太久,现在要做的,是留得清白在人间,他就决定画梅花。小时候,他家的后园里就有梅树,每当大雪飘飞,腊梅盛开,他都会痴痴的驻足观看。在那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粉红色的梅花如亭亭玉立的仙女,会让你升腾起无数的意念,感受雪却输梅一段香的真谛。
彭述志画了一会就进入了境界:眼前苍苍茫茫的原野中,星星般的雪花如一个个精灵在跳跃,在这被灰白色笼罩下的大地上,一支迎雪怒放的梅花孑然挺立,妖娆多姿,清丽之中不乏妩媚,妩媚之中不乏钢骨,他的确画出了梅花的风骨。在他挥毫的时候,那个日本姑娘痴痴的注视着,一脸敬佩之色。
“你懂画?”彭述志吃惊的问。
日本姑娘“呀呀”的说着什么,然后给他鞠了个躬,虽然彭述志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从她的手势、表情上,彭述志看出这个姑娘对自己的画极为欣赏,还很钦佩,心中不由的涌进一股暖流,当然还有深深的遗憾。如果她会说中国话,那会增添很多的情趣,至少他可以和她谈谈中国画的表现形式,它的形和神是怎么回事,还可以和她谈谈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这时候的彭述志忘记了战争,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当然也忘记生和死,假如此刻有人提起战争或者别的什么事情,他会觉得大煞风景。生活本来就是美好的,就应该去享受自我的温馨,为什么要有战争。
彭述志看了日本姑娘好一会,又重新拿起了墨笔。他感到在孤零零的梅树旁,应该增添些什么,一花独放不是春,生活也不该是单一的,五光十色才是春满园。添点什么东西能让梅花更显风姿?彭述志进入了沉思之中。突然,一声隐隐约约的枪响撕裂了小院的宁静,彭述志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蝌蚪似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刚刚画完的梅花立刻被毁了,彭述志也像是从梦境中苏醒了,木头般的呆立着,脑子里乱极了。原来刚才的美好都是幻境,什么梅花的清丽,大地的苍茫,飘飞的白雪都是假的,战争才是现实的,他不是什么高洁的梅花,不是诗人,文学家,是个囚犯。
彭述志脸色铁青的伸出手,狠狠地抓起宣纸要撕个粉碎。但一声惊叫传来,那个日本姑娘疯子似的伸出手来,从他手中夺过宣纸,然后呆呆的站立在一旁,默默无语的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惶惑和愤怒,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把这么好的东西毁坏了?
彭述志对这一切是视而不见,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回荡着:我是囚犯、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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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阴谋(2)
二
彭述志在大脑就要爆炸的一瞬间,目光和那个日本姑娘碰撞了,这种碰撞像是疾驶的汽车遇到了红绿灯,使他怵然惊醒了,差一点给自己一个耳光,心说他怎么可以在日本人面前失态,暴露出内心世界的虚弱?要知道,这个看来文静的女孩,很可能是隆吉派来的特务,是来监视他的,或许他的每一点漏洞,都可能成为鬼子进攻的缺口,给对方以可乘之机。“彭述志啊彭述志,你也是老革命了,急躁的情绪为什么还不能改?”他在暗暗的责怪自己。既然一生献给党了,要做岳武穆、文天祥,脑海中还留着那么多的小资情调干什么。什么对月伤怀,临风洒泪,那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应该有的东西么?彭述志在迷失自己的一刹那,高度的警觉又把脱轨的车轮转了回来,脸上迅速得恢复了常态。他瞟了对方一眼,并没有从她手中要过废弃的画,重新选择了一张纸,展开了,努力的让那纷乱的思绪宁静下来,开始重新作画。拿笔的手,开始有些颤抖,思绪也不能集中,但是他强迫自己驱除杂念,凝神静气,这样过了好一会,手沉稳了,笔尖落在纸上也听话了。渐渐的,一座苍莽的大山凸现出来,在那层峦叠嶂的山峰中,一颗笔直的松树傲然挺立,直至云端,松下就是茫茫的云海。画中的意境把彭述志带进高洁神圣的境界中,让他自然的进入了忘我,自然的沉浸在那悲情壮烈,胸怀激荡的情境之中。
这天晚上彭述志好久都没有入睡,温馨和惨烈在不停的征战。一会是小桥流水,吟风赏月,一会是金戈铁马,战火硝烟,战争与和平的大戏在他眼前交叉回荡,弄得他起来坐下,坐下起来,后来实在睡不着,索性走到书房里,呆呆的冥思苦想。
鬼子花费这么大的本钱,把他关在舒适的环境里,用意当然是要软化他的意志,让他从信仰的王国里走出来,屈服于风花雪月的生活,陶醉在舒适享乐的乐园里,这一点他从开始就十分明白。可是为什么看似明明知道的事,当它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面对那种诱惑,还是感到心烦意乱?这让他很是苦恼。刚刚被捕的时候,他设想了鬼子会用种种残酷的手段折磨他,就是没有想到鬼子会把他当珍稀动物圈养起来,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到目前为止不用说酷刑,他连一张冷脸也没有见过,天天过着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鬼子简直把他当成了王子,好像把他请来的目的,就是请个老太爷来恭敬似的。彭述志当然不会那么天真,他知道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既然一切都清清楚楚,却还是不能减少心中的骚动,他如何能不苦恼?
第二天他起得较晚,这是他被捕之后从来没有过的事。当他睁开眼睛,早晨的太阳从窗格外射进来,把地面涂抹得花花绿绿的,屋子里被柔和的光线笼罩着,家具,摆设都很温馨,这种感觉对彭述志来说,多年没有享受过了,家的概念对于他来说,早就变得十分遥远。他懒懒的伸着四肢,还是觉得困倦,又闭上了朦胧的睡眼,似乎是不想很快失去这温馨,也许还有些贪恋床被的松软,反正起床后也没有事情可作。
一阵轻轻的,带有脂粉味的身子走了进来,不用问,准是日本姑娘来清扫屋子了,这个很少言语的异国少女,的确很勤快,也很温柔。可惜在彭述志的意念中,她是隆吉派来的,又不会说中国话,否则和她说说话,调**,日子一定过得很快。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彭述志吓了一跳,暗暗的掐了一下大腿,从床上坐了起来。糟糕,被温馨熏迷糊了,真要堕落了,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这样下去特别危险。彭述志掀开了被子,迅速地走出卧室,来到了院子里。眼中高大的围墙在述说着什么,院子里阳光明媚,让他从幻觉中醒了过来,原来这里不是桃花源,他不过是个可以在院子里自由走动的囚犯。
日本女子对他笑笑,然后端来了饭菜。冒着香味的饭菜像是玉雕作品,精致典雅,但是彭述志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然后进入了书房,他觉得自己是匹骏马,而图书就是马场,在那里可以自由的驰骋。但是今天运气不好,刚刚打开书,隆吉一郎到了。
“彭部长,日子过得还好么?看你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隆吉一脸笑容的说,挺着宽大的身子走近八仙桌旁,不用彭述志让座,就以主人的姿态坐在了椅子上。他那光光的脑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