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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恩·葛雷乔伊不知自己这时是副什么模样,他只听到一瞬之间大厅里轰然暴笑,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即便父亲也不自禁地笑了,诸神该死,维克塔利昂叔叔笑得都快背气了。他所能想到的最佳应对便是跟着挤出几丝神经质的笑容。我们看看谁笑到最后,臭婊子。
阿莎从桌上拔出斧头,掷回给舞蹈者,四周传来口哨和欢呼。“你好好想想,我是怎么教你挑选船员的。”奴隶端来盛鱼的浅盘,她用匕首尖挑起腌鱼,大吃起来。“假如你肯费点心去了解西格林的背景,我怎么作弄得了你?当了十年的狼仔,如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以为自己便是群岛的王子,可你什么都不懂,什么人都不了解。凭什么别人要为你而战,为你而死?”
“因为依律法,我生来便是他们的王子,”席恩生硬地答道。
“按照青绿之地的律法,也许没错。但在这里,我们有自己的规则,你难道忘了吗?”
席恩板起脸孔,回头凝视面前的餐盘。他的双腿旱就溅满鱼肉,这才想起吆喝奴隶前来清理。我半辈子渴望着回家,为了啥?为了嘲笑与漠视?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派克。不过他真的有记忆吗?他们抓他去当养子时他实在太小了。
席间菜色乏善可陈,惟有一盘盘炖鱼,黑面包,以及未加香料的烤羊肉等,其中席恩觉得最可口的是洋葱馅饼。当最后几盘菜也被端掉时,他还在猛灌麦酒和葡萄酒。
巴隆·葛雷乔伊大王从海石之位上起身。“喝完酒到我书房集合,”他命令高台上的众人。“我要公布计划,”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两名贴身护卫紧随左右。他的弟弟们立刻跟进。席恩也站起来。
“我的小弟真是个急惊风。”阿莎举起角杯,叫人拿来更多麦酒。
“我们父亲大人在等呢。”
“唉,他都等了那么多年,再多等会儿又何妨……可你要怕他发火呢,就赶紧想办法追上去吧。再怎么说,也不能落在两位叔叔后面哦,”她笑了,“可不,他们一个只喝海水,另一个是笨重的灰公牛,只怕还会迷路呢。”
席恩坐回去,心烦意乱。“我不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
“不跟男人,专跟女生的屁股?”
“够了!我没有主动来挠你鸡巴。”
“天哪,我没长啊,您不会忘了吧?而您呢,片刻工夫便把我全身上下挠了个遍!”
他感到红晕爬上脸颊,“我是个男人,有男人的正常欲望。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呵,我是含羞的少女嘛。”阿莎飞快出手,在桌底挤了一下那话儿。席恩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怎么,弟弟,不想我为你撑船返航啦?”
“你不会嫁人的,”席恩决定,“等我称王,头一件事便是扔你去当静默修女。”他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子,蹒跚地迈步去找父亲。
走上通往海中塔的吊桥时,雨开始落下。他的胃像下方的浪涛一样翻涌,过多的酒精使他东倒西歪。席恩咬紧牙关,紧拽绳索,勉力向前,想像着手里攫的是阿莎的脖子。
书房和平日一样潮湿通风。父亲裹着一身海豹皮长袍,端坐于火盆前,两个弟弟分坐两旁。席恩进门时,维克塔利昂正谈到潮汛和风向,巴隆大王挥手制止他,“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你只需留心倾听便行。”
“我有些建议——”
“需要你建言时我自会开口,”父亲道。“我们刚接到老威克岛的飞鸟传信,达格摩带着卓鼓家和斯通浩斯家正在路上。惟愿神灵赐予顺风,他们一赶到我们就大举行动……首先是你,我打算派你担任先锋,席恩。你将率领八艘长船航往北——”
“八艘?”他胀红了脸,“八艘船能干什么?”
“你的任务是袭击磐石海岸,掠夺沿海渔村,击沉见到的每一条船。也许你能把几个北方老爷从他们的石碉堡里引出来。伊伦会跟着你,还有裂颚达格摩。”
“愿神圣的淹神赐福我们的宝剑,”牧师应道。
这感觉就像被猛扇了一巴掌。交给他的是一点掠夺的工作,烧毁渔夫的茅屋,奸污他们丑陋的女儿,巴隆大王不信他能干点别的!而且就办这点事他也不能自主,必须忍受湿发的脸色和责骂,外加裂颚达格摩这老小子,这不是打算架空他,摆他做样子么!
“我的女儿阿莎,”巴隆续道,席恩回头看见姐姐无声地闪进来,“你将率领三十条长船去海龙角,记住,你的手下务必精挑细选。只等潮汛到来,便在深林堡以北登陆。行动要快,一定要在他们察觉之前替我拿下城堡。”
阿莎笑得活像泡在黄油里的猫咪。“我早想要座城堡啦,”她甜甜地说。
“这个便给你。”
席恩紧咬舌根。深林堡是葛洛佛家族的要塞。如今罗贝特和盖伯特都在南方打仗,城内一定防守空虚,铁民们只需拿下它,就如同在北境的心脏里打进了一个楔子。我才该是那个被派去夺取深林堡的人,我比她熟悉状况。从前,他曾多次跟随艾德·史塔克拜访葛洛佛家族。
“维克塔利昂,”巴隆大王对弟弟说,“最重要的一击交给你完成。当我的孩子们四面出击时,临冬城必定有所反应。这时你航到盐矛滩,顺着热浪河上行一定不会有什么阻碍。越过它们后,离卡林湾便不足二十里之遥。颈泽是王国的咽喉要道,我们已能控制整个西海,一旦再掌握了卡林湾,小畜生就回不了家了……若他蠢到想蛮干,他现在的敌手便会从南方紧逼而来,一直追到堤道,那时这小鬼罗柏可就真成了瓶中鼠喽。”
席恩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大胆的计划,父亲,但您可曾想过北境诸城的领主——”
巴隆大王不等他说完:“领主老爷们都和小畜生一起去南方啦。留下的都是些胆小鬼、糟老头和啥也不懂的小孩。一个接一个,他们要么投降,要么受死。临冬城或许能坚守个一年半载,但那又怎样?地盘都是我们的了,森林、田野和厅堂属于我们,我们将把他们的属民抓来当奴隶和盐妾。”
伊伦·葛雷乔伊高举双手:“汪洋的怒火终将爆发,伟大的淹神将在青绿之地获得威权!”
“逝者不死,”维克塔利昂吟道,巴隆大王和阿莎齐声回应,席恩别无选择,也只得跟着念叨。然后大家便离开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索桥在脚底不停翻腾扭动。席恩·葛雷乔伊在桥中央停下,呆望着下方的巨礁。惊涛拍石的巨响萦绕于耳,他品尝着嘴边海盐的味道。一阵突来的狂风让他失去平衡,跪倒在桥上。
阿莎扶起他,“你喝太多啦,弟弟。”
席恩靠在她肩膀,任她领着自己一步又一步走过渗雨的木板。“我更喜欢那个叫伊斯格蕊的你,”他控诉般地喊。
她笑了,“这很公平么。你知道,我更喜欢九岁时候的你。”
Chapter26 提利昂
轻柔的竖琴声透过门扉传来,混合着笛子的颤音。虽然歌手的嗓门隔着厚厚的门板听不真切,但歌词却是提利昂再熟悉也不过的:我爱上一位美如夏日的姑娘,阳光照在她的秀发……
今晚在太后卧室门外把守的是马林·特兰爵士。提利昂的出现让他有些为难,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声“大人”,活像个心怀不忿的孩子,随后开了门。他大步跨入姐姐的卧室,歌声嘎然而止。
瑟曦赤裸双脚,倚靠在一堆垫子上,金色的秀发蓬乱而美丽。她抬起头,一身金绿相间的锦袍映出闪烁的烛光。“亲爱的姐姐,”提利昂道,“你今晚看上去真迷人。”他转向歌手,“你也是,堂弟。真没想到,你的嗓音这么动人。”
听见恭维,蓝赛尔爵士绷起了脸,也许他意识到受了嘲笑。提利昂觉得这小子自从被封为骑士后,似乎拔高了三寸。蓝赛尔有浓密的黄棕头发和兰尼斯特家招牌式的碧眼,上唇留了一层柔软的金色茸须。他年方十六,和其他少年一样,对一切都那么肯定,毫无幽默感和自省心。与生俱来的金发碧眼和强壮英俊的外表使他愈加自傲,最近的擢升更让他气焰嚣张。“太后陛下召唤你了吗?”少年当即质问。
“呵,这我倒不记得,”提利昂承认,“实在很遗憾,打搅你们的雅兴,蓝赛尔。事实上,我有要事跟我姐姐商量。”
瑟曦怀疑地看着他,“你来这儿别说是为了那些乞丐帮的家伙,省省吧,提利昂,少来烦我。我不能让他们在大街上公然散播肮脏的谋逆邪说,就让他们在黑牢里互相说教去。”
“他们该庆幸有一位仁慈的太后,”蓝赛尔补充道,“换作是我,非拔了他们舌头不可!”
“有个家伙居然声称诸神将惩罚我们,因为詹姆谋害了正统的国王,”瑟曦嚷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提利昂,我已经给了你充足的时间去料理这些满身虱子的家伙,但你和你的杰斯林爵士什么也没做,我只好把担子交给维拉尔。”
“他可真听话,”事实上,提利昂当时很恼火,红袍卫士将数个衣衫褴褛的先知拖进地牢,却根本未征求他的意见。然而此刻事关重大,不值得为此争吵。“是啊,街上平静些肯定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不是为这个来的,我刚接到消息,你急切想知道的消息,亲爱的姐姐,我们能否私下谈谈?”
“很好,”竖琴手和笛手一鞠躬,快速退出,瑟曦礼节性地吻了吻堂弟的脸颊,“去吧,蓝赛尔,我老弟孤身一人时没能耐。假如他带了宠物,臭气我们早闻到了。”
年轻骑士恶狠狠地瞟了一眼他的堂兄,重重地摔门离开。“告诉你,我让夏嘎两周洗一次澡,”蓝赛尔走后,提利昂说。
“哟,怎么回事?瞧你挺得意嘛?”
“为什么不呢?”提利昂说。日以继夜,钢铁街上工作不息,巨大的铁链越来越长。他跳上华盖大床,“劳勃就死在这张床上?真令人惊讶,你还留着它。”
“它让我美梦连连,”她道,“好了,要说什么赶紧说,然后就滚吧,小恶魔。”
提利昂微笑道:“史坦尼斯大人已从龙石岛起航。”
瑟曦猛地跳将起来,“什么?那你还坐在这儿笑得像个丰收宴会上的南瓜?拜瓦特集结都城守备队没有?得立刻往赫伦堡传信啊!”他大笑起来,她用力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停!停!你疯了还是醉了?给我停下!”
他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话来。“没办法,”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实在是太……诸神啊,这太可笑了……史坦尼斯他……”
“他怎么了?”
“他不来攻打我们,”提利昂努力说道,“反而去围攻风息堡。蓝礼正飞骑赶去与他交战。”
姐姐的指甲嵌入他胳膊,掐得好疼。有那么片刻,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仿佛他所说的是全然陌生的语言。“你是说,史坦尼斯和蓝礼打起来了?”他点点头,瑟曦终于笑了。“诸神保佑,”她喘着气说,“我开始相信劳勃是他们三兄弟里的聪明人了。”
提利昂仰头狂笑。他们笑成一团。瑟曦将他从床上拖下来,跳舞转圈,以至拥抱,一时间,她疯得像个小女孩。待她住手,提利昂已经气喘吁吁,头晕眼花。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餐具柜旁,伸手稳住身子。
“你认为他们真的会打起来吗?倘若他们达成什么协议——”
“不可能,”提利昂说,“他们个性如此迥异,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