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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看似冒险的赌徒,却是个出奇谨慎的家伙。他的每一个步骤和决定,看似冒险,其实往往都是精确的计算和慎重的考虑后的结果。对于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他自信可以安全地解决,从不做超出实力范围以外的冒险,也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斯特林号称紫川家的第一名将,他勇猛、善战,他所指挥的铁骑军团,在平原上横冲直撞,无人能挡。但斯特林有原则,有感情,会冲动、也会犯错──很明显,这次斯特林和中央军留下来掩护平民的撤退就是犯了个非常大的战略错误。而帝林却绝不会犯这样的毛病。
在战场上,他冷静得有如棋局中一流的棋手,只相信冰冷的逻辑和事实,思考就如同数学一样的精确,不掺加个人感情。为求得胜利,他可以像毒蛇一样冰冷、残酷,毫无感情,又像狼一样的凶残、卑鄙,不择手段。云浅雪想,这是个毫无破绽、也绝不会犯错的对手,从这点上,他比斯特林更为可怕。
帝林军团在灰水河的西岸扎了营,与云浅雪的围城大军隔着结着薄冰的河面相望,视力好的士兵可以透过冬日的薄雾看到对方的旗帜飞舞。彼此敌对的两军相距如此之近却相安无事,这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虽然灰水河是远东第一大河,而且河上还结有一些薄冰,但这些并不足以阻挡强悍的魔族军队步履。在帕伊一带,魔族具有压倒性的兵力,他们不但足够围城,还足以打援。如果对手是别的指挥官,云浅雪早就毫不犹豫的挥师渡河迎击过去了:三十万大军将分三路出击,一路正面强攻吸引对手注意,另有两路从下游和上游区域悄悄渡河,断绝敌人后路,从敌人侧翼出现,分进合击,然后三路大军合围,以强势兵马压过去,对方必然崩溃!
然而云浅雪不敢,对手不是别人,是恐怖的帝林,冷酷的帝林,同时也是算无遗策、从不犯错的帝林,如此高明的对手,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只带了那么点兵马,就敢于与自己隔江相望,他到底凭的是什么呢?又有些什么样的阴谋呢?
清晨,云浅雪登上了高台,呆呆的观望河对岸,看着河对岸的帝林大营忙忙碌碌,士兵们匆忙的进进出出,喂马、凿冰打水、煮汤、吃早饭,集合、操练、休息、士兵玩耍嬉戏,有人在河里打水烧开洗澡,有人放风筝,有人饮马……一直看到太阳落山。
云浅雪揉着疲倦的眼睛,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夜幕降临,他坐在高台上冥思苦想,对方就如同任何一个普通军营日常的生活一样,一切都非常的正常而且自然。这正是最大的不正常,一百万的神族大军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们怎么能这样从容不迫,这样的不慌不忙?
云浅雪苦苦的思考,他试图分析帝林的行动,就像他平常所习惯的思考方法一样,他先把所有的已知资料都摆了出来:
一、帝林的目的很可能是前来为斯特林军团解围。
二、帝林的兵力并不多。
三、我军实力雄厚,一次野战就能叫帝林全军覆没。
四、帝林明明知道以上二、三两点,还是不远千里,故意跑来挑衅自己。
云浅雪苦笑,无论怎么分析,从上面的那些资料上来看,他就只能得出三个可能:
一、帝林活腻了。
二、帝林疯了。
三、帝林有恃无恐,他另有诡计。
前两个可能是不可能的,立即给排除了,但所谓诡计到底是什么呢?看不出来。云浅雪绞尽脑子,思考得痛苦不堪,自负聪明过人的他,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智慧感到贫乏和不足……
就在云浅雪苦苦思索的同时,他的部下(一群勇气过剩而智慧不足的魔族将领)纷纷前来提议:“大军立即渡河,一战将对方葬送!”
面对这群思虑浅薄、鼠目寸光的家伙,云浅雪真是头疼,他不得不引导将领们进行深层次的思索:“对手不是别人,是帝林,是我们王国的头号大敌,紫川家族名将中的名将!大家想想,他会那么蠢,送上门来让我们一口吃掉吗?他的行动包含了什么诡计呢?会不会给我们设下了什么圈套呢?”
大家都觉得云浅雪说得很有道理,都在认真的思考起来,只有头脑简单的鲁帝──他一直不甘心自己竟然成了那个可恶的小白脸的部下──还在不服气的吵嚷着:“管他什么诡计,他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就一口把他吃掉不就得了!”结果云浅雪不得不生气的把他赶了出去,然后拍着桌子给会议定下了基调:“我们不是要讨论对方有没有诡计的问题──诡计一定有,必定有!只是我们现在还看不出来。我们要讨论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诡计?”
嗯,只要会议的主持人有了决心,往下的进行就会很顺利了。魔族的将领们纷纷提出各种耸人听闻的想法来:
一、帝林军团带来了毁灭性的可怕新武器。
“听说人类有所谓的魔法师,魔法大炮一炮可以轰死几万人的……”
云浅雪怒吼:“那他还在等什么?”
二、帝林军团的士兵个个全部是左加明王的师弟,或者剑圣拉欧的师父。
“想想看,三、四万个左加明王、拉欧加在一起,可以轻易毁灭整个魔族王国再加上魔界本土……”
云浅雪:“我情愿他先毁掉你这个猪脑袋!”
三、整个灰水河的河水都给帝林变成了易燃的黑油,只等我们一渡河他就点火。
云浅雪:“你每天喝的都是黑油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死?”
四、对岸看似平坦的平地里,帝林军团已经埋伏了无数的机关和陷阱,有几十个万人坑在等着神族的大军踩上去。
云浅雪:“这种天气,土地都给冻结了,我给你一万人,你倒试试给我挖一个万人坑出来?挖不出我先把你坑了!”
神族将领们充份发挥了想像力,编造出一个又一个吓人的假设来,最后连他们自己都听得毛骨悚然,还算好,总算没有人敢旧事重提,扯出帝林大魔头法力无边的故事来。唯一比较有可能的想法是:“目前我们所看到的部队只是一支强大部队的斥候,他们只是个诱饵,有强大的后援埋伏在附近,只等我们的大军一渡河,他们就突然杀出来,中途将我们拦腰截断,前后歼灭!”
云浅雪和绝大多数将领都赞同了这个观点,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支“强大的后援部队”到底埋伏在了哪里呢?大家面面相觑:冬季严寒,树叶已经大多脱落了,能藏人的地方实在不多,更不要说能藏得下几十万大军的了。
将领们纷纷表态:“不能轻举妄动,给敌人可趁之机!”
云浅雪很是欣慰,经过他的一番教导,魔族的将领们终于成熟了不少,他给会议做总结:“对!我们要谋定而后动,先把敌人的底细摸清,不动则以,一动手就让他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遵照统帅部的指示,大批的斥候队伍被派出,魔族和叛军的探子们沿着灰水河的两岸来回奔走,到处搜索,日落以后,他们大多无功而返。统帅部认为,这是搜索得不够细心的缘故。第二天,统帅部又加派了人手充实斥候队伍,搜索的半径也更加扩大了,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侦察兵们得到了死命令:“找不到敌人的伏兵就不用回来了!”
一连三天时间,魔族的侦察兵们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忍饥挨饿,遵照命令,他们要在平地上找出一支不存在的部队来,实在辛苦。冰天雪地里,他们来回穿梭于风雪中,没吃一口热食,也喝不上一口水,渴了就只有从地上捏一团雪进嘴里慢慢融化解渴。他们不眠不休的工作,兢兢业业,地上的每一块石头都给他们翻过了三遍,查看了树下的每一只蚂蚁的身份证(如果有的话),还给天上飞过的鸟都编了号。发现了一行浅显模糊的脚印能叫他们欣喜若狂,然而最后都沮丧的发觉这个脚印是自己或者同伴一刻钟之前留下的。
三天以后,最严密的搜查也宣告失败了,斥候队长拿人头向云浅雪保证:“方圆两百平方公里以内,找不到第二只人类部队。如果有的话,那这支部队必然是会隐身术的!”
这三天时间里,云浅雪憔悴了不少。这几天,帝林大营的动向非常的诡秘,安静得反常,而反常的安静往往是惊人风暴之前的预兆,很明显的,帝林想要动手了!云浅雪为此担心得每晚夜不能眠:帝林有备而来,潜伏良久,已经把我军的情形摸清了,不动则以,一动必然石破天惊!
云浅雪十分的担忧,他昼夜苦思帝林到底有什么诡计阴谋,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可怕打击,他严禁部队的出击,紧密的收缩部队,防止给帝林逐个击破,但他更担心的却是被那支行踪不明的诡秘部队袭击,重蹈上次被袭营的惨剧,他担心得夜不能眠,半夜里常常爬起来去查岗,辛苦得白头发都出来了不少。最后,他破釜沉舟的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出了两百公里这个范围,就算帝林有伏兵也来不及救他了!
七八○年的二月三日,结束了五六天的僵持,三十万魔族和叛军联军分三路渡河,气势汹汹的向河对岸的帝林军营扑杀过去,顺利的完成了合围,把帝林的大营包围得水泄不通,却没遭遇任何抵抗。
大营里静悄悄的,不见有人放箭,也不见有人出来抵抗。
云浅雪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但已经来不及了,不等他命令,卤莽的鲁帝已经带了五千敢死队先冲了进去,只听见里面魔族兵一阵惊人的喧嚣,云浅雪大叫:“不好!快撤出来!”
半响,出乎他预料的,鲁帝居然安然的带着人马出来了。鲁帝破口大骂:“兔崽子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云浅雪呆住了,不信,他亲自带了兵马入内,只见空荡荡的大营,一片狼籍,倒塌的帐篷,遗弃的物品、木片、碎纸,满地都是。
就在昨晚半夜,帝林已经偷偷摸摸的带了兵马,悄然离去了。
云浅雪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巴,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殷红殷红。
他痛心不已:自己竟然被帝林的空城计给摆了一道,又输给他一次!但是,有个问题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帝林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到这里,却打个晃就走了,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帕伊城,黄昏,望着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敌人营帐,斯特林统领轻轻叹了口气,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的疲惫感。他本来是寄希望于魔族军队的不耐久战自己撤离的,但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要落空了,被包围已经是第九天了,魔族兵马毫无撤退的迹象。
他正要离去,视野中忽然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灰暗的天空下,布满了高高飞舞的风筝,奇怪的是,放风筝的不但有人类方面的士兵,连魔族的阵地上都飞舞着好些风筝。
“怎么回事?”斯特林指点着城头上己方阵地上几个正在放风筝的士兵问。
随行的文河师长不经意的解释说:“可能是这几天太无聊,士兵们找点事情玩耍吧?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加强纪律控制的。”
“不是这个。”斯特林低头沉吟说:“现在并不是放风筝的时节,我也没听说过魔族那边有放风筝的风俗。为什么两边的人突然玩起了同样的游戏呢?很反常啊,你给我叫个人过来问问。”
文河心中很不以为然:有什么反常的?两边的大兵无聊透了,放放风筝有什么稀奇的?
想归想,他还是对一个正在闲逛的士兵喊:“你,过来!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