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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窗前怔怔凝看手中物品的高一鸣回过头来,强绽出一丝微笑:〃哦,麻烦你了,文雅!〃何文雅将粥碗放到她身边的书案上,担忧的看着他:〃高姐姐,你又不开心了?〃
高一鸣垂下了眼:〃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而矣!〃说着,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端起了那碗粥:〃好久没有喝冰糖莲子粥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喝我娘煮的冰糖莲子粥了!〃她尝了一口后微笑起来:〃很地道的江南风味,真好!〃
何文雅却一直在看她先前握在手中,现在放在书案上的那件东西:那是一块圆如满月的玉石,天蓝的色泽明朗清沏,只是有两点血一样的红色斑痕不协调的映在上面。
〃这叫血滴石,因为它的纹路有如血滴。也因此,一般血滴石的底色都很混浊,血色也不清晰。这块血滴石是上上之品,色清质纯,说它价值连城也不夸张。〃高一鸣见她如此注目那块血滴石,就给她说了几句。
何文雅点了点头,却仍是有些好奇的问道:〃高姐姐,我为何从未见你戴过呢?〃高一鸣搅着才喝了一口的粥,微笑苦涩了:〃我一向将它贴身而藏的!〃何文雅知道自己一定又触动了她的伤处,就忙转开了话题:〃奇怪,秀梅不是说要送她写的关于你的文章来的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看一鸣啊,就是要上刀山、过火海也要来的!〃人随声入,方秀梅笑吟吟的走进来,挥着手中的文稿:〃刚出炉的文章,请两位先睹为快吧!〃
何文雅先一步接过:〃让我先看,你休息一下,顺便要高姐姐把粥喝完!她这几日都没有吃过东西呢!〃方秀梅神色一正:〃一鸣,真的吗?你可不能这样难为自己啊!〃
高一鸣无奈的:〃我有吃了,只是真的吃不下!〃方秀梅搭着他的肩:〃一鸣,无论如何,身子都是最重要的,你也说过这只是一时挫折,是挫折就总会过去的,这些道理你比我明白,你可不能明知故犯哦!〃高一鸣无奈的一笑,未语。
方秀梅一眼瞥见那块血滴石:〃这块玉好眼熟啊!〃何文雅诧异地抬起头来:〃这是高姐姐贴身戴着的东西,我都是第一次看到,你怎么会眼熟呢?〃方秀梅思索着:〃我的确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好玉呢……〃
高一鸣将血滴石握进手中,眼中浓重的忧郁动人之极:〃这块玉石不是一只,而是一对,秀梅见过另一只并不足为奇!〃
方秀梅与何文雅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一动,方秀梅就道:〃难道是……〃高一鸣轻轻的:〃另一只……是在段……秋淮的身上!这……是他家的传家之宝,我五岁时淮哥亲手为我戴在身上……十七年来它一刻也未离开过我身边!〃
何文雅终于忍不住问道:〃高姐姐,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仍然想着他,从前,他待你一定很好,是不是?〃高一鸣握紧了血滴石,心中那一直不敢碰触的记忆之门一经开启,前尘过往便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在今天再来讲述,是多么刻毒的嘲讽啊!
〃我与他的事,要从二十二年前的九月十四讲起了……二十二年前的昨天,是我出生的日子。我的家在浙江杭州西湖边,家里所开的船运行是江浙一带最大的船运公司,当时是杭州的第一富豪之家。我的父母在四十岁后才有了我,所以虽然我是一个女孩子,高家上下仍是欣喜若狂,在我满月那一天,也就是九月十四……为了我宴开百桌,遍请名流!〃
何文雅张大了眼,不可思议的:〃女孩子也可以这么荣耀啊!〃方秀梅羡慕的:〃我爹地都未这样对我过!〃高一鸣未听到她们的对话,她的思绪已完全沈陷在回忆中了。
〃当然,那一天的事我是不可能记得的,可是在我懂事之后,我娘就一直不厌其烦的给我讲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就在那一天,我的一生……就与他纠缠不清了!〃高一鸣幽幽的、颤抖的叹了一口气,竭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让自己的叙述能更清楚一些。
〃说起来高家与段家应当是世交才对,在我们祖父那一代就有来往,我父亲与他父亲还结拜为兄弟。不过在我父亲成家之后他父亲就回去了家乡山东胶州。〃方秀梅插口问道:〃那么为什么他会说他的故乡是在浙江杭州呢?〃
高一鸣微笑了:〃这就是我正要讲的:在我满月那一天,已经十馀年未与我家联系的段叔叔……也就是他的父亲,竟然带着当时只有四岁的他来投奔我父亲!那时我刚好被抱出来给大家看,不知是因为人太多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哭个不停!我爹抱过我给他们父子看的时候,我却止了哭声,而当我第一眼看到淮哥时,竟然笑了!我爹就说我注定了会是段家的人,当场……就为我们定了亲!他的父亲在到我家后的第十天就去了,他是因为知道自己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了,才将唯一的儿子托给我父亲抚养的,长途跋涉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没有了牵挂也就不再让自己撑下去了。从此,淮哥就留在了我家,从我有记忆时起,我们就是在一起的!他是在杭州长大的,说杭州是他的家乡,也没错。〃
方秀梅恍然的:〃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你们是一同长大的,那可真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了!〃何文雅也点了点头。
高一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是的,我们是一同长大的,或者说,我是他亲手带大的!从我在襁褓中时起,我的生活起居就是他在照料,他亲手做给我第一件玩具,他教会我说第一句话,他握着我的手写出第一个字,我与他甚至比我与父母还要亲近!我五岁时就知道我是他的媳妇,他会一生一世都对我好,只对我好……〃她的眼前朦胧了,好一会,才能再开口:〃我小时候因为太得宠而十分的精灵古怪,常以捉弄人为乐,淮哥经常是倒霉的那一个,不过,他从来都不生我的气,反而会很喜欢;但是当我做错了事时,他也会惩罚我,教我辨别对错,通达事理,他在我心里,是那么的伟大、正直、善良,完美……〃
她再一次哽咽了,何文雅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能用手帕为好她拭去泪水,然后握住她发冷的手。方秀梅竭力的想让话题轻松一些,重心不再只围着段秋淮,就笑着道:〃高姐姐,你懂得的东西很多,又爱读书,我想,高伯伯一定从小就很用心的调教你吧?〃
高一鸣摘下了眼镜,不想再用它掩饰什么,在何文雅与方秀梅面前,她也没有必要掩饰什么。振作了一下,她回想着儿时的一切:〃从小,我父亲就遍请名师教习我们,诗词曲赋、数术武功,有一段时期还请过一位教父来教我们洋文,淮哥虽长我四岁,但很多东西都没有我学得快,可是他十分刻苦用功,而我却是浅尝辄止,总被新的事物吸引。稍长一些后,我们所学又有不同,他与我订了亲,就是日后要接手高家的第一人,所接触的就是那些生意上的知识,我则开始学女红、琴棋书画、茶道这些怡情养性的东西,只是我那时年纪小,心浮气燥,所学不过皮毛而矣。〃
方秀梅抬高了眉毛:〃高姐姐,难怪你会有这样的才情,会有这样的气度!〃高一鸣摇了摇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从我十二岁到泰祥班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学那些东西了。在戏班里,识字的人本就不多,而且大家早也练功、晚也练功,还得背戏词、演戏……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了!〃
何文雅若有所思的道:〃其实我觉得,学戏的人是最应该多学多看的,戏文里面有很多都是闲情逸致的东西,如果我们都能知道,用在戏里,应该会让戏更好看的,高姐姐,你说是不是?〃
高一鸣给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也若有所思了:〃我也一直这么觉得:戏文是故事,而做戏就是要把那个故事演给别人看,除了我们做戏的人因为想让这出戏更好看而用了唱与身段的方式之外,故事与我们现实的生活并没有不同。一个伶人,最大的成就是扮谁象谁,如何才能扮谁象谁,不是穿一套戏装,勾一张脸就能办得到的,他要有一定的想法,知道自己要怎么演才能让这个人活过来,他要有一定的知识,知道这个人所知道的一切。而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只演一个角色,我们必然要不断的学,不断的求索,这样才能做好戏,才能不负了看戏的人。所以,认字,学习是我们每一个想唱好戏的人都应该做的,只是真正有机会做到的人却太少了!〃
何文雅听得如沐春风,心悦诚服的道:〃高姐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把京戏唱得这么好了,你是在用心血唱戏啊!〃
高一鸣的眼神愈加忧郁了,一种无奈的哀伤笼罩在她眉宇间:〃我是在用我的生命唱戏……每一场戏唱完我都会有一段时间会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的,所有的精力与心情都被那出戏给耗尽了,然而一想到还有下一出戏要我去唱,我又会没有理由的振奋,把自己的所有再拿出来演这场戏,只有在台上的时候,我才会忘了我自己,对于我来说,遗忘就是一剂药……那种感觉……我说过,京戏于我就像是鸦片于瘾君子一样,这是一种付出,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何文雅与方秀梅都默然了,高一鸣从来没有对她们这样敞开自己过,可是,她们想听到的却不是这样沉重的心事啊!高一鸣再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了:〃我,还没有说我是如何到泰祥班的吧?〃何文雅忙道:〃高大哥,你要是累了就不要讲了,我们改天再听也一样的!〃
方秀梅却拦住了她:〃我们还是听完吧,一鸣有十年未曾倾诉过一个字了……〃何文雅再度默然了。高一鸣阖了下眼,那残酷的一夜至今仍是她的梦魇啊!
〃实际上,外国人很早就在谋夺我们家的船行了,控制了江浙最大的船行就控制了江浙的水运,既可谋取暴利,又可以以之牵制军队。可恨那时清朝尚在,非但不阻止他们,反而为虎作伥,与洋人勾结!他们几次三番买卖陷害不成,终于动了杀机!〃
何文雅与方秀梅都低低的〃啊〃了一声,知道高一鸣将说出的会是什么样的惨剧了!
〃那是光绪三十三年的八月十四,也就是十年前的昨天,我十二岁生日那日。十二岁本不是什么整生日,家里本来没有要大肆庆祝,可是我在七月七时却惹出了一件事情,引得高家倍受瞩目……我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好事出头,爹爹没有因为太得意而大排盛宴,那么家里就不会没有人防范,也许那灭门惨祸就不会那么早到来……〃
高一鸣终于无法再控制自己,泪如雨下了!何文雅与方秀梅不知道她所说是何意,无法安慰她,只能陪着她垂泪。
良久,高一鸣才能再叙述下去:〃我十二岁时淮哥已开始跟在我父亲身边学做生意,我百无聊赖,于是常常穿了他的旧衣裳扮成男孩儿出去闲逛。我自幼与淮哥一同习武,那时的功夫与人争斗不足,自保却有馀,家人虽都听到过风声,也都让我得过且过了。七月七乞巧日,我又偷溜去看庙会,遇到了一个平日横行惯了的富家子调戏一个女孩子,我既是气愤不过,也是看出了他的几个手下并不济事,所以出头抱打不平,争斗中被扯下了帽子露出了本来面目。那些人在临走时为保面子要我留下名字,日后要怎么怎么样,我洋洋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当街宣告世人:‘本姑娘就是高家小姐高子彤!’〃
方秀梅忍不住打断他:〃高什么?是哪两个字?〃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