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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鸣的眼光从词集上转到他脸上:〃那你自己说,是谁先挑起事端的?〃段秋淮哽了一下:〃若不是你一直不肯明确表态,我又怎么会这样!〃高一鸣叹了口气:〃淮哥,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段秋淮将酒杯放下,握住了高一鸣的手:〃快点嫁给我吧,别再让我想你想得坐卧不宁,总是担忧害怕了!〃
高一鸣的眼变得深遂而朦胧了:〃淮哥,我也想与你在一起啊,可是……高一鸣还有一些未了之事,我必须要做完它们,让高一鸣能真正的善始善终!要以高子彤的身份嫁给你,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得到的。〃
段秋淮看着她的眼:〃小彤子,你知道吗?就算是现在,就算是我握着你的手,和你说这些亲密的话,我也还是有抓不住你的感觉,你的人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人家用’咫尺天涯’来形容相见却不能相亲的情人,我与你相见也相亲,却还是觉得我们是咫尺天涯……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真的!〃
高一鸣震动的看着他,眼中悄悄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她垂下了眼:〃那……怎么样才会让你相信我呢?〃
段秋淮的眼倏地的放光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缓缓的,他俯下头,虔诚的、无限怜惜的吻上了高一鸣的手,高一鸣没有阻止他,看着他俯着的头的眼中杂乱的交织着各种思绪,最终,她阖上了眼……
段秋淮从梦中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枕畔皱痕还在,幽香仍存,却已是人去衾凉。他怔了怔,忙披衣下床,大声叫道:〃陈静舟!〃陈静舟急忙走进来,段秋淮张口欲问又止,好一会才道:〃昨晚她是不是来过啊?〃
陈静舟忍俊不禁了:〃是的,军长,高……她确实来过,而且还留了下来。您不是作梦。〃段秋淮自己也好笑起来:〃她现在在哪里?〃
〃一清早就离开了,说是时机未到,还需掩人耳目。〃段秋淮点了点头,这确是小彤子一贯的作风。陈静舟轻声问道:〃军长如今再不会怀疑高老板了吧?〃段秋淮一笑。
只是谁也不知道,此时的高一鸣已在北平开往天津的火车上。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不是不想与段秋淮在一起,只是她真的不知道与段秋淮在一起后他要如何为自己定位。现在的段秋淮还有一颗爱小彤子的心,也只有一颗爱小彤子的心了!她常常想:如果高一鸣不是小彤子,那么他们之间是不可能会有如今的局面的!
十年来他们走着不同的路,遵循着不同的原则,信仰着不同的理念,他们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人,除了一段相同的回忆之外,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也是她早就决定了的,只是中间转转折折,添加了那么多的意外是她所无法预见的,尤其是昨夜……交付出自己,并不在高一鸣的意念中,可是,此时想起,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也许无论怎样来讲,她的离开都是必然的,但是在感情上,是她负了段秋淮,那……就算是一种补偿吧!
火车渐行渐远,高一鸣无意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现在回想起来,从她来到北平的第一天起,她就被太多的割舍、太多的分离压得透不过气了!她也曾写下〃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字句来劝自己,可是她却始终做不到无情!
高一鸣太多情!
唯有多情,才难断段秋淮一片痴心;唯有多情,才结下何文雅、方秀梅这段难解的情缘;唯有多情,才在危难之机离开泰祥戏班;唯有多情,才与京戏血脉相通,甘心为之付出一切!多情自古空馀恨呵……
〃督军,您看这张报纸。〃陈静舟匆匆闯进书房。段秋淮接过那张看起来已有一段时间的报纸,立时一震!上面头版头条赫然是《名伶高一鸣江南献艺》,文章旁还有一张高一鸣的照片,高一鸣臂间搭着一条长斗蓬,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身后则是嘉兴南湖。
他忙看了一下报头,报纸是浙江方面的,时间则是1917年7月13日。〃两个月前?……这么说她一直在江南?我该想到的,她不回杭州还会去哪里呢?〃
〃督军,您看这一段,’当记者问高一鸣对北平的势力变化,尤其是与他纠葛甚多的某军长提升有何看法时,他谦和迷人的笑容明显的一敛,想了想才回答……’〃
〃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新。明天会发生什么今天的人怎么会料得到呢?总之,是非善恶终有报,我希望这位故人可以好自为之……〃说着,高一鸣看了一眼身边的徐华,徐华会意的挡在了她前面,笑着向记者们道:〃各位记者先生,高老板累了,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请到这边来,我这里有一份高老板半年之内的行程安排表……〃
走到一旁柳树下休息的高一鸣不知不觉又发起呆来。
重返江南是她早在决定不认段秋淮时就拟定的计划了,十一年的时间,与段秋淮重逢的种种,当初的一切已就此定局,杭州虽仍是伤心之地,但是她已经不怕去面对它了,所谓’落叶归根’不就是如此吗?只是一路行来,不免有〃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黯然神伤,还有一份对北平割不断的思念……是的,思念!
她以为自己承担得起任何苦痛,却忘了苦痛之馀还有思念。割舍时再痛,时间也可以把它治好,而思念,却是一点一滴,由时间堆聚出来,时间愈久,思念愈长,而且无论何时触及,都会带来另一种痛,思念愈多,痛愈多!
曾经,她奢望过可以不再过这种日子的:当她所乘坐的航船抵达上海下船之际,她无意中扶了一把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当时虽未在意,过后却愈来愈觉不对,当她与徐华在一家小店安顿下来后翻看当日的报纸,看到当天泰祥班所演的戏码中有一折《赵氏孤儿》时,她霍然想起:经过北平那一夜,也许自己也可能做母亲啊!
这个念头一出现,她立时有种在闷极的房间里打开了一扇窗子的感觉:如果,如果她能有一个孩子,那一切都不一样了!那样,她可以给自己一个充分的理由离开梨园,放弃一切,去过她从未有过的平淡安静的生活,或者,她也可以说服自己去找淮哥……只要她能有一个孩子!可是……高一鸣要得最热切的永远得不到……
她痛楚的叹息了,那份悸动的渴望至今仍在胸中翻涌,可是〃他〃却仍是高一鸣!而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每一天都忧心如焚的牵挂着北平!
高一鸣才离开北平,北平的局势就翻天覆地一般的改变了。
段庆勋蓄谋已久的与黎向明的权力争夺由段秋淮一手发动,〃府院之争〃教北方情势更加混乱。七月,陆勋带着他的〃辫子军〃入驻北平,异想天开的演了一出〃复辟〃大戏,曲终人散后,最后的胜利者是段庆勋,而段秋淮成为他成功占取北平的第一功臣,由军长一跃而成督军!
当一切都告一段落后,北平恢复了表面上的宁静,又重新歌舞升平,而远在江南的高一鸣却已煎熬得心力交瘁。不过,总算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他〃只是高一鸣,而高一鸣只有京戏了!
何文雅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手上的报纸,向围在她身边的师姐妹们和坐在一旁满面急切的赵啸峰道:〃高大哥现在人在海宁,下半月会到杭州参加八大戏院举办的京戏会演!〃赵啸峰舒了口气:〃这样看来,她人还好!〃
赵文英道:〃可是她这样马不停蹄的奔波演出,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照料她的人,迟早会累病的!〃何文雅泪已盈睫:〃我就是担心她这样……〃
陈静舟终于忍不住插口:〃大家不必太过担心,其实……督军已决定尽快动身赶往杭州,把高老板接回北平!〃许文惠心直口快的道:〃可能吗?如果师父肯回来,当初她又何必走呢?〃
陈静舟苦笑了一下:〃坦白说,督军也没有信心,可是他绝不能让高老板一个人在外飘泊,就算用抢的,他也会带高老板回来!〃
何文雅放下了报纸,沉吟的道:〃如果段军长,哦,是段督军,如果他是这样想的话,我可以断言:他绝不会成功!〃陈静舟看向她:〃那,他该怎么做呢?〃何文雅摇了摇头:〃我们都知道,高姐姐并不是心里没有段督军,她之所以要离开,我猜测……还是因为她做人的原则!高姐姐是一向不问政治,但是她为人正直,相信公理道义,自有一套行为准则,恕我直言,段督军除了是高姐姐的未婚夫之外没有一点值得高姐姐另眼相看!〃
陈静舟不禁略窘了,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所以,如果段督军是真心想和高姐姐在一起,那么他就不能再是现在的段督军,他必须有勇气和决心为了高姐姐改变,否则,他还是得不到高姐姐!〃陈静舟沉思起来。
火车再震荡了一下,终于停了下来。
徐华已提前起身指挥着人搬运行李衣箱,一回头,见高一鸣仍怔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忙折回到她的身边,低声提醒:〃高老板,到杭州了!〃
高一鸣如梦初醒般看了他一眼,这才站起来:〃哦,走吧!〃徐华担忧的看着她,一段日子以来的相处,他看得出表面上风光无限的高一鸣其实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人生在世当然不可能没有忧愁苦恼,可是〃有苦难言〃却是高一鸣的悲哀所在!
她太倔强,倔强得不肯让任何人分担……这样的日子久了,就是铁人也挨不过,何况高一鸣的身体状况并不如人们所想的好呢!高一鸣向前走去,才走了两步,不知怎么就踉跄了一下,徐华忙扶住她的手臂:〃高老板,您小心啊!〃高一鸣稳定了身子,点了点头。
所谓〃近乡情更怯〃,而高一鸣的还乡已不止是情怯,还有一份深重的悲哀:故乡、故乡,故人之乡,可杭州还有谁能是她的故人?还有谁可探?纵有旧迹可寻,只怕也只是倍添凄凉罢了!
可是,当她走出站台,看到杭州的第一眼时,她还是无法抑制的激动起来:久违了的湖光山色,久违了的吴侬软语,久违了的关于幸福的记忆都在这里啊!
盛大的欢迎宴会后高一鸣并未按照当地戏院的安排休息或四处走走,而是直接开始为京戏会演做准备,将自己锁在戏院所安排的住处练功排戏,对外界的事一概不闻不问,直到汇演开始那一天。
〃高老板的《林冲夜奔》是压轴大戏,要晚上五点锺才开演呢,督军您先歇息一会吧!〃陈静舟送上一碗燕窝粥。段秋淮轻抚着报纸上高一鸣着戏装的宣传照:〃你说,她会和我回去吗?〃
陈静舟迟疑着:〃这……静舟不知道……〃段秋淮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陈静舟想了想,道:〃不过我想,督军为高老板做了这么多,高老板无论如何也会感动的!〃
段秋淮叹息:〃收敛性情、为善止恶这些都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看得到的,我哪有什么可以让她感动的呢!〃
〃起码,军长懂得反思与后悔了,这就够了!〃段秋淮:〃是吗?〃
陈静舟用力的点头,段秋淮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位子安排好了吗?〃〃这里的驻军军长是您亲手带出来的人,您千叮万嘱的事情他不会办砸的!〃
〃还有多久才到五点啊?〃陈静舟看着挂表:〃只有两个小时了!可是督军,五点锺我们还不能进去,戏到中场我们才可以进去,要不然高老板再避不见面就前功尽弃了!〃〃唉……〃
高一鸣放下幕布,问陪在她身边的戏院老板道:〃怎么第一排的好位置都空着?不可能有人花了这么大一笔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