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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绵并未放松警惕,瞪着她,“那现下,你要带我们去那里?”
水老板把玩着辫稍,随手一指,“自然是我的教坊——滴水轩咯。听你的口音,应当是帝都之人,我的滴水轩与你们帝都的流云阁并称‘云容水影’,只是我的教坊不做什么书画诗词,只做丝竹舞乐。”
雪青顺势接下去,“据说,每年,滴水轩也有胭脂节一类的赛事,吸引各国的商贾巨富来此一掷千金。”
水老板满意地含笑点头,“不错。”
纤绵越发迷茫地偏头,蹙眉问道,“那,你将我们带到你那里是什么意思?”
水老板点了点丰润的唇瓣,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自然是,拿去卖咯。”
纤绵和雪青面面相觑一下,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立即往更加远离水老板的地方挪了挪。
第 062 章 滴水轩
水老板见纤绵和雪青的反应大笑一声,从座位底下拿出一包瓜子,悠闲自在地磕起了瓜子。
纤绵在脑中转换了许多想法,拉了拉雪青的袖子,正要给她发个暗号,却听水老板不经意地提及,“这车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而且看这颠簸程度,大约地面也不怎么平,跳车的死亡的可能性在五成左右。”
“啊,对了,之前有一个姑娘跳了我的车,死了,我看她死得不是太难看,就卖给了江都那边李家村村口的屠夫牛二。牛二这个人长得特别丑,四十好几了也没个媳妇儿,你们猜猜,他买那姑娘的尸体做什么?”
虽然不想被这位水老板特意夸大其词的描述影响,但不自觉地还是有些脊背发凉。
“我那滴水轩都会把不听话的姑娘锁在楼上,之前有几个姑娘跳了楼,结果没死成,有缺胳膊,有少腿的,还有瞎了眼睛的,啧啧,真是可惜了。”
雪青握住纤绵的手,咬了咬唇。纤绵轻叹一声,这哪是教坊,明明比那个什么**还要没人情味,伸手拍了拍雪青的手。
水老板突然冲到纤绵跟前,拿起纤绵的手仔细端详了下,抬眸看了纤绵一眼,“姑娘这当真是一双好手啊。”
纤绵惊得快速将手抽离,“怎么,手好,剁下来给你?”
水老板再度笑了笑,“姑娘是否不想去我的滴水轩?”
纤绵别过头,不看她,“自然。”
水老板莞尔,“那么既然姑娘不想去我的滴水轩练琴,必是对自己的琴技有十分把握,不妨,我们斗琴?”
纤绵对别的倒是有些含糊,若说弹琴,她确然有那么几分胜算,只是,斗琴一类,并非师父告诫的大用处,自己还是收敛些好,便摇头,“这世上之人未必都要弹琴的,我就不喜,自然也没有与水老板斗琴的必要。”
水老板再度扯过纤绵的手看了看,并牵起雪青的手,将这两只手放在纤绵眼前,“姑娘,我看手看了二十多年,一眼就能分辨出哪双是弹琴的手,哪双是算账的手,哪双是练武的手。姑娘的手,有些薄茧,一看便是练琴练武的手,琴技不差,武功还略有欠缺,不过假以时日也会有小成。而那位姑娘的手上的茧却与姑娘你的很不同,是在算盘珠子上磨出来的,而且看这茧的细致,似乎并不是那些平凡的木头珠子能成,是金盘玉珠上磨练出的。”
雪青瞠目结舌地瞪着水老板,发现自己张着嘴急忙合上,别过头。
纤绵看了看雪青的反应,转而去打量水老板,美貌且能力不凡的女人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时候最为可怕。
水老板见二人越发谨慎的模样,暗叹自己失算,坐了回去,不再言语。
马车在众人的沉默中辘辘而行,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车夫撩开帘子,纤绵拉着雪青率先蹦下马车,见到滴水轩的真正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愣。南盈的竹楼配上大兴的琉璃瓦,东秦的熏香花木柱挂着的却是西齐的镂空银铃,连雪青都不得不叹了一声,“这堪比大官府邸啊。”
水老板也下了马车,无视两人的惊叹,“两位姑娘,请吧。”
纤绵拉着雪青顺着从楼里铺出的红绸徐徐向里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精细的红木彩雕屏风,然后是樱色轻纱笼住的台子,此时因为天色已晚,轻纱被束在两侧。台上只有五床看起来残破的琴。
水老板拍了拍手,台后涌上来五个姿色上乘的姑娘,五个姑娘上台分别坐在各自的琴后,动作一致地起手,轻抚,琴声铮铮,弹奏的却是一曲哀怨**的《宫人怨》。
纤绵摇了摇头,这曲《宫人怨》本是箫曲,吹奏起来**悱恻,如泣如诉,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之感,然,琴乃金石之音,弹奏此曲,琴声的厚重将曲调本身的那份**演绎成了一份少年强说愁的感觉,意境全无。
水老板也蹙眉,摇摇头,再度拍了拍手,五个姑娘急忙换了一曲《如玉》,这曲子赞的就是美人如玉,君子如玉,美人君子相见欢的情景。
纤绵听到此曲,再度摇了摇头,《如玉》本是玉笛吹奏,轻快而灵动之处恰恰是古朴悠远的琴声难以描摹的。
水老板回头看了一眼纤绵,微微一笑,“我水娘从不做亏本生意,本想着找两个廉价的丫头使唤着,却不想姑娘不愿长留。而且姑娘不愿与我斗琴,不若,卖了这五床琴,我得了银钱,便放你走。”
纤绵挑眉,拉了拉身后的雪青,“此话当真?”
水老板掩唇一笑,颔首,“自然当真。只不过,这琴要卖到一百两。”
雪青蹙眉,“这五床琴,不过是普通松木和葛纱所制,连琴弦都不过是涂抹了松香的马尾,而且都这么破旧了,一两银子都会有人嫌价高,一百两当真是强人所难。”
水老板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簪,“不愧是摸着算盘珠子长大的姑娘,不错,我就是强人所难,现下你们两个不过是我刀俎上的肉,我不割,岂不是便宜了你们?”
雪青不想她如此坦诚,别过头叹了一声,“卑鄙。”
纤绵却走到台上,一一查看那些琴,这五床琴确然如雪青所说,真不值那些钱,可是,水老板所说也许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况且,有琴在手,她可以做的事情更多,就算有了什么差错,也可以顺便寻找师父不愿提及的那位故人。
纤绵蹦下台子,对水老板一笑,“老板,卖了琴,就放我们二人走?”
水老板摸了摸下巴,摇了摇头,“是,放你走。”
雪青微微一愣,“一人一百两?”
水老板莞尔,“姑娘聪慧。”
纤绵翻了翻眼皮,这水老板可真够贪心的,一人一百两,比表哥说的帝都第一花魁的出场都贵了。
水老板却转身对雪青一笑,“这一路看姑娘你想要离开的想法并不如那位姑娘强烈,可是无处可去?”
雪青猛然一惊,随即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水老板拍了拍雪青的肩膀,“你这样摸算盘珠子的手本就不应该荒废在闺阁之内,在我这里帮忙吧,我每月给你五两工钱,四两半还你的那一百两,如何?”
纤绵翻了翻眼皮,这一个月才给半两,抠门,却不想雪青点了点头,“包吃包住的话,好。”
还没等纤绵劝慰一句,水老板拍了拍手,“好,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随即转头看了看纤绵,“你呢,卖琴不?”
纤绵呆了呆,茫然地点了点头,“卖。”
第 063 章 卖琴咯
夜晚,纤绵独自坐在台上看着那五床琴,长叹再长叹,别说卖琴,连买琴都是师父代劳,自己勉强也就会个弹琴。想到此处,她眸子一亮,不是听说有人千金换一曲,这才不过百两银子,应当没有问题的。她想了想,听说,滴水轩每月初八有一次演出,每一次都是爆满的情状,其中自然会有一掷千金为求一曲之人。
她起身,随手一拨,这五床琴看起来虽然不怎样,声音却是不错的,如此,自己只需挑选一首应景的曲子,和几个靠谱的琴师。
如此一想,心里踏实许多,躺在台上,望着高起的拱形顶,缓缓地睡了过去。
耳边一片丝竹之声,她挠了挠耳朵,翻了个身,却从台上掉了下去,四周一片笑声,她猛然惊醒,瞪着四周或抱琴,或执箫,或揽笛的姑娘们,缓了缓怒气,抬眸一笑,“正好,我正想找姑娘们帮我个忙呢。”
众位姑娘们闻言全都笑开了。
纤绵蹙眉,不解其意。
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姑娘往前走了两步,含笑说,“昨日,水娘特嘱咐了我们,你是她重点培养的人,与我们是不同的,若你有事请我们帮忙,谁帮你,谁就得替你出门。”
她旁边稍胖的姑娘也笑了笑,“我们都是好不容易考进来的,怎么好因为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把自己赔进去?”
一众姑娘们都随声附和。
纤绵闻言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暗暗咒骂了一句,这个水老板一早就先把这条路给封死了。可是,她一个人怎么弹奏五床琴呢?
此时,水老板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对纤绵一笑,“这让你卖,其中也有不许别人帮忙的意思,不是吗?”
纤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身赌气坐在台边,不再说话。
台上的几个姑娘却嫌纤绵碍事,愣是将她从台边拉去了旮旯。刚刚与纤绵说话的姑娘坐在圈椅上弹奏了半阙《朱颜》,忽而从椅上翻身而起,足尖抵在椅背顶端上,来了一手反弹琵琶,姿态翩然,宛若仙人。
纤绵被这幅画面狠狠定住,琵琶可以如此灵动地弹奏,那么琴中君子古琴应当也能够不需要那么一本正经地弹奏。这样想着,她走过去抱起琴,盘腿一坐,将琴放在腿上,弹奏的是与那姑娘一样的《朱颜》,只是琴声比琵琶更加厚重,其中的那份睹物思人之情显得更加浓厚。琴声一转,她反手抱琴,足尖轻点一旋,手再一动,琴声铿锵,节奏明快,脚步也随之加快,运用师父教会的蹑云步,翻身而起,手法不停,琴声不停,空中翻腾中脚步回旋渐渐加快,左手指轻挑,右手跪指扣弦,左手在琴弦上来回划动。曲调接近尾声,她慢了下来,琴声也渐渐归于平静。
铮地一声,脚步停,琴声止。她豁然睁开眼睛,看到却是一众姑娘看向自己的崇拜目光。她不免有些赧然,咳了咳,抱着琴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这些姑娘霎时将自己包围,“教我一下吧。”“教我,教我。”“还是教我吧,教我。”
水老板在一边捧着茶盏,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纤绵好不容易挣脱了那些姑娘们的纠缠,时间紧迫,她没有功夫一一教与这些不肯帮助自己的姑娘,毕竟一床琴与五床琴是不同的,她需要不断地练习与修改。足尖飞旋,仰面弯腰放琴,足尖一勾将琴捞入怀中,与曲调的配合也需要不断地磨合。
为了防止那些姑娘的继续纠缠,她白日躲在屋里练习,入夜才上台试验。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