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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前辈年纪与我相仿,看起来倒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着实叫妾身这等凡人羡慕。”
其实颜夫人的容貌,已经是相当年轻了,叶真机正好二十,颜夫人是他生母,想来也有三十五以上了,但是保养得宜,脸上没有丝毫的皱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左右,正是女人最具成熟风韵的时候。
陌天歌却没有恭维回去,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颜夫人的脸,淡淡问道:“夫人此话何意?”
她要听不出颜夫人言下另有涵义,那也太迟钝了。这位颜夫人的来意,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被她这么一看,颜夫人有些讪讪的,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前辈年岁与我相当,看起来却与真儿一般大小,着实看不出……您是他的长辈。想来若说你们是兄妹,别人也是信的……”
陌天歌忽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位颜夫人,分明是担心她与叶真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直直地看着颜夫人。
颜夫人不过一介凡人,在她不经意的威压之下,全无抵抗能力,冷汗便下来了。连忙抓了手帕拭汗,却连手也抬不起来,艰难开口:“前辈,妾身……妾身若有得罪之处,望请……请见谅。”
对方任意揣测她与叶真机的关系,虽是叶真机的母亲,亦让她感到不悦,故而刻意如此,眼下见她示弱,便撤了威压,冷淡道:“对我等修仙之人而言,样貌如何,只是皮下白骨,夫人以后莫作此言。”
颜夫人哪里还敢反驳,想到家主交待,千万招待好这位前辈,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可能已经得罪对方。连连赔礼:“前辈请恕妾身冒犯之罪,妾身一个无知妇人,不知修仙者的禁忌,胡言乱语了……”
陌天歌却打断了她:“夫人,你是真机的母亲,有些事有权利问清楚。要是不问清楚,想来你也不安心吧?既如此,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出来就是。”
听得她语气之中并无怒意,颜夫人才镇定了些,又见她举止坦然。不禁愧然道:“前辈恕罪,我实是见您与真机关系亲密,害怕那孩子行差踏错。您是他的师叔,若是……若是那孩子不晓事,岂非连累您毁了清誉?”
这番话说得客气,这颜夫人倒也不是个不晓事的。陌天歌便缓了语气:“夫人,叶家来到俗世也二十多年了吧?你是否未曾去过昆吾?”
颜夫人怔了下,点点头。她嫁进叶家之时,叶家早已是卫国的长宁侯,她自然未曾去过昆吾。
“那也难怪你不清楚修仙界的事。在修仙界,没有俗世人伦之念,一切只以修为论。双修之事,辈分年纪,都与他人无干,任凭真机喜欢了谁,都不会影响他的前途。”敏锐地看到颜夫人脸色一下变白,陌天歌才笑着接下去,“更何况,外表的相貌年纪,岂是作得准的?我那师尊,八百多岁年纪,看来不过三十如许,真机的师父,外表亦与真机年纪仿佛——夫人,真机敬我如师,岂会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还请夫人莫要多心,不然让真机知道,难免伤心难堪。”
“……”颜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却说不出什么来,她只是凡人女子,哪里知道修仙界的事情,只是身为母亲,替孩子担心而已。陌天歌说得如此直率,倒令她无地自容。
“好了,我要继续修炼了。夫人,真机难得回家,你还是多去陪陪他吧。”直截了当地送客。陌天歌盘膝闭眼,不欲多说的模样。
颜夫人讪讪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此事陌天歌也没太在意,这颜夫人是凡人女子,不理解也是有的。凡人总是以为,男女之间,年纪相当,便是辈分不同,少不得也会发生一些什么,却不知道,在修仙界,以外表的年纪看人,是最无稽的事。
修炼到了晚上,那叶家家主叶诚派人来请,说是她远道而来,他们替真机摆下谢师宴。
陌天歌想了想,还是去赴宴了。
二叔临终托付,让她有了能力,就照应叶家一二,如今她既然来了叶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
“前辈,您终于来了,请坐请坐。”陌天歌一到宴客的厅中,叶诚便热情地迎上前来。这厅中已布下一桌酒席,只见金杯银盏、金碧辉煌。
“……师叔!”叶真机也凑过来,陌天歌与他微微一笑。
此是私宴,在场之人并不多,除了叶诚、叶真机、叶真机的父亲叶准,还有四人,都是修仙者,修为都只有一二层,两个中年人,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叶诚一一介绍:“前辈,这些是我叶家不成器的后辈,叶谋,叶语,叶冰,叶敦。”
叶谋和叶语是那两个中年人,听起来应是与叶诚一个辈分;叶冰就是那个青年,名字与叶准同辈,叶敦却不知是什么辈分。只是,按叶家起名规则看来,叶真机是个另类,不知是否因为他自小被寄予厚望的缘故。
“小子见过前辈。”
叶家众位修士,恭敬不已。
陌天歌不耐烦这些,便道:“都是修仙之人,这些俗礼就免了。”
叶诚见她不喜,连忙制止,笑道:“那就依前辈所言,你们入席吧。”
叶家众人,各分主次坐了,叶诚吩咐开席,便有侍女前来揭开碗盖,山珍海味,极尽奢侈。
叶诚谦卑道:“小老儿知道,前辈已然不食人间烟火,只是我们久在俗世,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些食物虽是俗物,却还算美味……”
陌天歌淡淡一笑:“叶家主不必客气。”
“是啊,家主爷爷。”叶真机接过话头,“师叔不会见怪的。”
叶诚见此,少不得说他一句:“你这孩子,礼多人不怪!”
叶真机不服,正要说什么,陌天歌拦了他,笑道:“你家主爷爷说得对,你要是与别人来往,最好是如此。不过今日就不必了,叶家主,真机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把你们当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听得那句“不把你们当外人”,叶诚一下舒坦了,满面笑意,连连点头:“是,是,前辈既然这么说,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而后,众人劝过一两回酒,开始与陌天歌闲谈。
叶家离开昆吾几十年了,如今猛然见到一位筑基前辈,自然有许多修炼上的事要问。尤其那个叫做叶敦的少年,还是孩子心性,没有几个大人的拘谨,有什么疑问,张口便问,被他的长辈斥了几句,然而又见陌天歌好脾气地一一答了,就由他去了。渐渐地,在叶敦和叶真机二人调节气氛之下,那几个大人也放开了,如此倒是宾主尽欢的模样。
“对了,前辈,”修炼之事谈得差不多了,叶诚忽然道,“有一件事,晚辈有些心中不明,唐突问一下前辈。”
“请问。”
叶诚脸上颇犹豫,终是问道:“我见前辈赐与真儿的灵器,似乎不是凡品,不知前辈从何得来?”
陌天歌一顿,立刻明白他想问什么。叶真机手中的灵器,指的是青木剑吧?此剑来自叶家,这位叶家家主大概见过。
看了眼叶真机,叶真机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陌天歌便笑道:“此物来自我一位好友,是她家传之物。”
“哦?”叶诚面上掠过惊异,急切问道,“敢问前辈,您那位好友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陌天歌脸上微讶:“她姓叶名小天——怎么,叶家主认识她?”
叶诚又愣住了,姓叶没错,为何名小天?家族中从没有此人啊!
“那您这位朋友的年纪和修为呢?”
“……年纪与我一般,如今也筑基了。”
叶诚越问越是奇怪,这……完全对不上啊!若说这青木剑是哪里买的,他倒不奇怪,偏偏又说是这个叶小天的家传之物,还是个年轻的筑基修士。
陌天歌仿佛突然想到的样子:“对了,我这位朋友原本出身修仙家族,后来家族败落,迁到俗世去了,莫非……”
叶诚眼前一亮:“这听起来倒像是我们家,只是这名字,我却不熟。”
陌天歌想了想,接着道:“她原有一位叔父,姓叶名江,叶家主知道么?”
听到她说出这个名字,叶家众人顿时激动起来,几人互看,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惊喜与疑虑,最后叶诚问道:“前辈,叶江?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吗?”
“这是自然。”心中一清二楚,陌天歌面上却装作平静无波的样子,“我记得她说过,叶家原是青蒙山的修仙家族,她父亲曾是叶家最天才的修士,当年名震西昆吾,仅仅一百多岁就结丹成功了——叶家主,可有此事?”
“叶家最天才的修士,一百多岁结丹成功……”叶诚喃喃念着,眼中出现狂热的神色。他当然记得,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叶家最鼎盛的时期,那位天才修士,给叶家带来从未有过的荣誉,可是后来却……
叶准接过话头:“那是我们叶家最优秀的修士,单名一个海字。”
“不错。”陌天歌微微笑着,“如此说来,我那位朋友所说的,就是你们叶家了。这可真是有缘,可惜的是,我那位朋友许久未见,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无法告诉她了。”
叶诚毕竟是家主,激动之后,此时已然疑虑满腹:“可是……我们那位叔祖,根本就没有后人留下……”
“这我就不清楚了。”陌天歌很干脆地把事情都推了,她要扮演一个外人的角色,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说得太多。
叶家众人彼此互看,渐渐冷静下来。没错,那位叔祖,根本就没后人留下,哪里来的叶家修士?
最后还是叶诚道:“前辈,您可知道,您那位朋友的叔父如今可好?您能不能联系到他?”
听到这个问题,陌天歌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哀色,淡淡道:“她叔父已经坐化了。”
“什么?”叶家众人纷纷惊起。
那叶准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那位叔祖如今也不过三百岁出头吧?按筑基修士的寿元,应当还活着才是。”
“不错,她叔父的死要说是陨落还更恰当一些。”陌天歌目光落在虚空,神色淡漠,“他们叔侄二人被别的修士追杀,她叔父为了保护她,受了重伤,所以寿元锐减,才坐化的。”
说完这些话,厅里寂然无声。
叶诚脸上阴晴不定,这种事情,在修仙界发生太平常了,没有靠山的散修很有可能会碰到这些事。这么说来,叶家如今还存在的最后一位真正的修士也没有了?那叶家岂不是真的成了俗世一个不入流的家族?
即便是被迫迁出青蒙山,当年的叶诚也没有如今这般苍凉的感觉。他一直觉得,叶家跟俗世的这些所谓修仙家族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还有一位筑基长辈还活着!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位筑基长辈早就陨落了……
想了许久,叶诚最终闭上眼,叹了口气。他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身为修仙者,活到一百多岁也没有问题,可毕竟是老了。他原以为,真儿若是有了出息,再联系上那位叔祖,叶家回到昆吾还有希望,可眼下看来,就算真儿能筑基,没有一个老成的修士坐镇,叶家如何回到昆吾?何况,真儿究竟能不能筑基,还未可知。
难道叶家真的就此在他手上没落了?
“前辈,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陌天歌神情漠漠,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叶真机发现了她面无表情之下的悲凉,轻轻碰了她一下,低声唤:“……师叔?”
陌天歌转过视线,向他微微一笑,这笑里,有叶真机看不懂的意味。
叶诚低喃:“这么说,我们叶家……回不到青蒙山了……”他忽地又振作起来,“前辈,您